一
感性選人
乾字,代表宇宙無窮力量,隆字,往往被形容成偉大、繁榮。二十五歲登基的弘曆將“乾隆”二字作為帝號,可知早年雄心遼闊的宏大願景。
與精神充沛相伴隨的是高效率運轉,帝國龐大的機器在乾隆的操作下,乾綱獨斷,尤其在管理龐大的官僚隊伍。與其父雍正相比,早年的乾隆也可謂勤勉認真。在選人用人方面,乾隆親力親為。“每於引見時必執筆標記,詳視熟察”,這一選人辦法,乾隆非常重視:“記名道府,用硃筆記載,乃皇考世宗憲皇帝留意人才,以便隨時錄用,實屬法良意美,所當永遠遵守。”《清實錄》
從乾隆三年(1738)開始,就下令各部向他推薦官員,並明確要求:“有出身不明者,按例參劾。其有品行端謹,或才具優長,所素知者,即據實舉出,交部隨時登記。”乾隆很重視官吏履歷情況,他會在引見後的官吏簡歷中寫下批語“注於履歷之下,恭候簡用。”
在選拔官吏時,乾隆延續了其父選官的路數,大體還是停留在第一印象上的觀感,常以自己所謂的面相術和以往評判人的經驗評價官員,並隨手批註在引見的“履歷片”上。
在看了江西官員後,乾隆寫下:“身材瘦,健康,有武將風”,陝西人宋攀隆:“老實人,漢仗,去得”。當看到叫周琬時還說他有點可憐:“瘦長,人可憐見的,中平,好,漢仗”《清高宗實錄》有的官員還被他形容成:“碎相貌卑微、小材料”在其點評的字眼中,多見“似”或“似好”在語氣上有不確定的成分存在,這些帶有濃烈的感情色彩,在給龐大的官僚隊伍面試時,這種“以貌取人”顯然缺乏合理根據。
在選拔武官時,乾隆更在意對方的身高甚至體重,以此定義能否被使用。在看了韓良鄉後,覺得非常不錯,但是由於不託底,只好這樣批註:“總兵中不多見的,在譚行義何勉之間,將來可用提督,須慢些更好。”查郎阿在面試時,乾隆看後給出:“中上,人有福像,識字”,這一模糊評價。有的被乾隆看過後,覺得面相不好,人樣子也不好,便草率下結論說:
“中平,無甚出息,只可參將而已。”有時乾隆也要將當朝重用人物將面試對方進行類比,在看了一個姓錢的官員時這樣說:“貌似富德傅魁之間,人似有為,爽快,若不用巧,大有出息,再看。”乾隆十三年(1748)十月內用陝西守備,“出力,好人,平常,像回子巴得明,人鬼些,小材料,不識字,中下。”
在以貌取官後,乾隆隨著經驗積累,逐漸也看內在特質,有時甚至以識不識字,或是文化程度高低來評判,比如“少識字、中上”和“人平常、相貌好,識字,看下文書”、“糊塗人,膽量似好,不識字,中下”等等評判。《清代官員履歷檔案全編》
此外,當時能夠掌握少數民族語言的官員印象很好,有時這些都能在面試中加分,“此人似可,滿洲話尚好”。乾隆早年風度較好,收穫許多“寬仁”的美名,對於督撫們推薦的大員,即使看了不滿意,也都留有情面,加以使用。如在看了補授陝西略陽營守備時說:“麻子,人甚平常,怡親王說好,似夯出力之人,中中。”乾隆四年三月,在按了張良弼後,在評語中這樣寫道:“中平,人去的,將來副將可用,亦止可到將而已,策楞寶具,一等才技兼優,辦事強幹,惟覺逞才管兵過嚴。”因為有些官員不懂禮數,乾隆看了非常反感,在看了甘肅後營守備後很不滿意,“中平糊塗,不曉事,引見時低著頭,全不懂” 這樣的評價讓此人徹底劃傷仕途終止符號。
乾隆以貌取官有時自己也會發現這種短板侷限,如以前看到幾個副將很滿意,覺得他“人明白,去得,很少識字,中等人。”過了幾年再次引見時,竟覺得非常不滿意說:“粗夯無能,竟不滿意,引見時未細看,錯了。”
這樣的例子還不是一個,甚至出現很多反反覆覆,如在看一個叫杜愷的人,一開始評價相當好:“著是好的,將來可望成人,亦可升用,上中”一年後,再次召見時,乾隆完全顛覆否定了自己當初評價:“人假些,喋喋利口而已,看來無甚出息,向日看錯了”。
總體看來,乾隆的眼裡很少出現讓他眼前一亮的人才,這與乾隆天生的尊己卑人的優越感有關。
二
專制管人
乾隆四十三年(1778年)在總結其理政的幾十年裡,對歷史上出現權臣和清朝主政後無權臣現象給予瞭解釋:“我朝綱紀肅清,皇祖皇考至朕躬百餘年來,皆親攬庶務,大權在握,威福之柄皆不下移,實無大臣敢於操竊。”《清實錄》
不光如此,乾隆一朝鮮有名臣出現,這些與乾隆早年“本朝不需要名臣”定調有關。整個官僚團體,更像是他權力的零件,所有人的運轉都是為了乾隆一人服務。乾隆在有清一朝,是最推崇專制主義的,他對此總結說:“蓋權者,威福之柄,不可太阿倒持。”並舉出宋明末代皇帝說:“如果不乾綱獨斷,像宋明兩代庸主,遇到事情就開會,眾論紛紛,毫無定見。”乾隆認為,國家的所有事都該歸皇帝一人說了算,連諮詢和討論也沒有必要,最後只能是貽誤時機。
不容否認,乾隆早中期非常勤政,有時發現這個官僚系統跟不上其節奏。有一次發現,應召在乾清門們等候奏事的九卿“有因袛候稍久而以勞苦含怒者”,甚至“竟不候而歸”。他非常震怒斥責說:“我日理萬機,不敢半點放鬆,而大臣卻不思國務,悠遊閒適……諸臣思之,當愧於心也。”《乾隆實錄》
乾隆決定要加大對官吏考核力度,把那些混日子的官吏進行清退。乾隆十年(1745)這年被劾為不謹、罷軟、才力不及、浮躁、年老、有疾者共180人,其中不謹官員43人,罷軟17人,才力不及35人,浮躁官13人,年老官40人,有疾者32人全部進行清退。
不光如此,乾隆早期在整治吏治上也頗為鐵腕,尤其對貪官的懲辦十分嚴厲。乾隆二年(1737年)陝西學政喀爾欽在布政使薩哈諒的支持下,賄賣2文武生員一案被揭發。乾隆十分震驚,他說:“登基以來,理解群臣,增加俸祿和養廉銀,以為天下臣工,一定對此感激並更加努力,怎麼也想不到竟然幹出這等齷齪的事來。”、緊接著乾隆感嘆道:“朕做夢都沒想到”並下結論說:“一省如此,他省可知矣”。此後的幾年裡,乾隆又接連處理了一批被揭發的高級官吏,總督、巡撫屢屢涉案。面對日益增多的貪汙案件,乾隆認為,這是因為廢除完贓減等條例,這項條例已經不能遏制官場不正之風,相反給了他們大肆侵貪的保溫箱:“年來侵貪漸多”並明確規定“一犯侵貪,即入實情,且即與勾決。人人共知法在必行,無可倖免。身家既破,子孫莫保。”
雖然早期乾隆在選人上較為用心,儘管有著許多的主觀色彩,但是卻也體現出其要提高整體官僚體系管理水平的良好心願,在此後的鐵腕整治吏治上也表現出了難得的強硬。遺憾的是,進入乾隆中後期,自我陶醉在“十全大夢”的“盛世”,讓早前的努力隨之東流,也沒逃離“靡不有初鮮克有終”的歷史規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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