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前進
年邁且孤居在鄉下的老爸成了兒子在老家的最後牽掛，把老爸安頓好，兒子就可以放心的到省城上班了。安頓老爸的具體事項，兒子已經與養老院協商好，只等今天把老爸送到養老院去，就萬事大吉。兒子是個孝順的好兒子，親自駕車接送老爸。
“老爸，你拿幾件替換的衣服就可以走的，養老院那邊鍋碗瓢盆，一應俱全，你抓緊點，我下午還有事"。兒子總是那樣的忙。
“好吧"，老爸甕聲甕氣的答應著。其實，那些用來替換的衣服，他接到兒子的電話後就收拾好了。他邁不出離家的這一步，是因為對這個家有著太多的依戀和太多的不捨。這裡有他童年的記憶，青春的汗水，成家的喜悅和養家餬口的艱難。曾經的喜樂哀樂，曾經的悲歡離合，一個個熟識的面孔如在面前，一句句親切的話語猶在耳邊。這是他居住的家，是他多少年和親人朝夕相處的地方，突然要離開，他難捨難分啊。
母親雖然是一位目不識丁的農村婦女，但卻心地善良，勤勞儉樸。在那個連續自然災害，大家缺吃少穿的年代，母親每歺總是把飯分給他和弟妹們吃，自己卻偷偷的吞糠咽菜，逢年過節有一點好吃的，也總是全部給子女們吃了。自己不是說吃飽了，就是說娘不喜歡吃。記得有一天，家裡斷炊了，母親好不容易在一個嬸嬸家借了一杯米，煮熟後卻把飯全部分給飢餓的孩子們吃了，自己飢腸轆轆，仍為隊裡出工。後來支撐不住，昏倒在田間……現在想起來，仍然十分難過。父母的恩比山高，比海深，自己也並不是不想報答，只是在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歲月中，總有忙不完的事，且囊中一直羞澀。也經常想等日後清閒些，經濟富裕些，一定好好孝敬父母，陪父母出去好好玩玩，老人們年輕苦了累了，老來享點福。可是沒有等來那一天，父母就突然離去了。回想起來，心裡總有無盡的愧疚。他來到堂屋，佇立在家先前，點燃三炷香，默默的插在妣考的神位上。“我要走了，日後誰來為你們上香呢"？他哽咽著。
“老爸，時間不早了，我們該走了“。兒子在屋外催促。
“再等一會“。他囁嚅著，混濁的老淚在他眼裡纏綿，覺得視線很模糊，揉了一下昏花的老眼，卻發現妻子像昔日那樣站在有點破舊的穿衣鏡前梳裝。從背影裡看出比以前蒼老了許多。人啊，怎麼說老就老了呢？似乎昨天還在和妻子一起播種耕耘，除草收割，生兒育女，怎麼突然間就如此蒼老了呢？他走過去，想問問妻子在那邊過得怎麼樣？但一眨眼，妻子突然不見。他在心裡想，妻子是來為我送行還是不願意我離開這個家呢？如果我離開了，她會不會更加的孤獨和寂寞呢？我走了，她怎麼辦呢？
他覺得，這是他的家，他不能離開，他離不開。他的根在這裡，他一生的心血在這裡，他突然決定，他不能走，他不走了。
他把這個決定告訴了兒子，兒子驚驚的看著他，本想勸說幾句，但看到了他堅定的眼神，兒子深知父親的倔脾氣，一旦決定了的事是九頭牛也拉不回的，只得把到嘴邊的話嚥了回去。
“老爸，我尊重你的決定，好好照顧自己，我會經常給你打電話的，我得走了”。兒子無可奈何，只得依依惜別。
”兒子，你放心的去，老爸會照顧好自己的”。他強裝歡笑，和兒子告別。
一陣汽車馬達聲響過。
小山村又恢復了固有的菽靜。
作者簡介:周前進，網名老大，企退職工。湖南師大漢語言文學自考畢業，上世紀八十年代有小說詩詞見諸報端，後寫作中斷。今年三月再次開始文字原創。
閱讀更多 水雲生 的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