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張家欣

小時候的春節更熱鬧，記憶裡的飯菜更好吃，

關於安室奈美惠的文章最近越來越多。去年9月20日，安室奈美惠宣佈將在今年9月16日引退。現在，她作為歌手的“最後一年”，還剩不到1個月。

“各位，安室奈美惠的最後1年，請多指教。”

而那個由濱崎步、宇多田光、倉木麻衣、中島美嘉、安室奈美惠們共同組成，不止風靡日本，甚至也影響了中國一代人的“歌姬時代”，似乎也將正式宣告結束。取而代之的，是隻有粉絲才能如數家珍的女團“妹妹們”。當然，妹妹們也很可愛很元氣，但完全不是一回事兒。

人來人往，潮起潮落。在聽著安室奈美惠回憶青春的時候，韓流第一代偶像組合H.O.T.在解散17年後，決定於今年10月合體再開演唱會。

一位日本流行天后，一個韓國頂級男團；一個常青25載，一個5年解散；一箇中年退隱，一箇中年重組。其中不僅實錄著日韓乃至亞洲的偶像造星進程，更與一代人的青春情感共生，甚至照影著時代的經濟發展與社會思潮。

彼時的偶像，用自己堅定的方式影響這個世界；今天的偶像，用自己漂亮的姿勢討好這個世界。

以前說起偶像，我們說“我女神”、“我男神”；現在提到偶像，我們說“我女兒”、“我兒子”。

“那是媽媽年輕時喜歡過的人啊”

安室奈美惠走紅於J-POP最輝煌的年代。那是日本實體唱片賣得最好的時候，這造就了她人氣和商業價值的巔峰。但她的意義絕不止停留在這些表面，她是那個時代的潮流icon和精神領袖。

光是1995到1997年，安室奈美惠就有5張單曲銷量突破百萬。用現在的話說，就是爆款製造機。25年間，安室奈美惠唱片銷量超過3千萬張。其中銷量突破230萬張的單曲《Can you celebrate》成為日本人婚禮必備曲。生子後首登紅白歌會，更創下64.9%的收視，至今無人打破。

在40歲時退隱江湖，安室奈美惠說要去追尋新的開始；不過也有人說，她是要去抱孫子了。但總而言之，安室奈美惠引退告別的亞洲巡迴動員人數80萬，門票加周邊的收入，即便扣去成本，也能讓她淨賺70億日元。這種現象恐怕難以複製。

12歲被挖掘，14歲女團出道，18歲與小室哲哉合作，20歲與年長15歲的舞者結婚生子，40歲隱退。雖然中國粉絲給她安上了很多諸如“安媽”、“阿姨”這樣的外號，但“安室醬”才是日本民眾對她的定義——永遠少女，永遠超級偶像。

厚底靴、迷你裙、細眉、小麥色肌膚，是當年模仿安室奈美惠的標配。如果有類似打扮的舊照，恭喜你，你是那個時代的時髦人。她掀起了亞洲小臉美女的風潮，更是日本辣妹系審美最初的引領者。但當年追她的少女成了中年婦女，安室醬卻還是安室醬。

現在，“安室奈美惠引退”的專題和紀錄片陸續出爐，它們都將去年臺風中的沖繩演唱會作為開頭。引退消息發佈4天前，安室奈美惠在老家沖繩舉辦live。當時跟拍她的紀錄片團隊沒有想到，4天后，一個震驚日本甚至亞洲的新聞爆發，而自己已悄然記錄下這位國民歌姬謝幕的開始。

彩排間隙，為了讓紀錄片無人機俯拍畫面呈現出最佳效果，安室奈美惠甚至讓工作人員將雨後的舞臺重新塗裝了一遍。當時大家只將其歸結為專業細緻程度，但如今看來，一切早有預兆。她希望有個完美的謝幕。

與安室奈美惠充滿儀式感的告別不同，H.O.T.的解散來得猝不及防。

成員們說著“不會解散”，但2001年一場極普通的演唱會，就成了“絕唱”。作為韓國第一代男團，H.O.T.對於當時韓國年輕群體和社會的影響，絲毫不亞於90年代的安室奈美惠在日本。即便在中國，H.O.T.也是一代人的韓流啟蒙。其殺馬特造型曾經那樣深入人心，遮眼的染髮，寬大的褲腿，為太多人留下了急於毀去的早年靚照。

但最終，他們成為了當時韓國並不完善的偶像機制的犧牲品。H.O.T.只活動了5年，卻整整被人討論了20年。最近，在《無限挑戰》的契機下成員重聚，重組也被提上了日程。

無論是安室奈美惠引退，還是H.O.T. 重開演唱會，人到中年，他們並未委頓於現狀之中，都在尋找新的起點。青春或許不再，但革命人永遠是年輕。安室奈美惠最後一首單曲《Finally》，唱的仍是：“前往炫目耀眼的明日”。

新舊偶像，新舊時代

日本近年流行起來一種“眉毛經濟學”。當不景氣的時候，女性之間就會流行“細眉”，反之則流行“粗眉”，即經濟狀況與女性眉毛的粗細成正比

被當做典型論據的，就是安室奈美惠。

眾所周知，安室奈美惠的造型曾多年引領風潮，模仿她的女性被時尚品牌Beams總結為“Amurer”(由安室日文發音Amuro演變而來)。其中最經典的，就是把眉毛畫成細細彎彎一條。而當時，正是日本泡沫經濟破裂時期。

那個時代誕生的日本“國民歌姬”，都烙有鮮明的時代印記，有著強烈的個人主張。安室奈美惠、濱崎步在時代中應運而生，又反過來影響時代，助推了澀谷系、原宿系等亞文化。

此時的“偶像”，還代表著年輕人對現狀的突破和鬥爭。偶像是其追隨者——“粉絲”，在思想上的引領者和代辯者。這種偶像概念，與現在和“流量”“養成”形成強關聯的偶像定義截然不同。

安室奈美惠蹦迪25年，開創了亞洲女歌手唱跳兼備的表演形式，歌詞也多強調自我表達和不放棄夢想的正能量。

同一時代，H.O.T.作為“偶像”的底層邏輯也是一樣，只是具體表現形式不同，他們的反抗表現得更為叛逆黑暗。

H.O.T.出道曲《戰士的後裔》，收錄在專輯《we hate all kinds of violence》中，歌詞和MV都非常直白表現了校園暴力。由於其敏感性，曾在各平臺被禁播。但至今人們提起H.O.T.，最先想到的還是這首歌和它帶來的衝擊。

《戰士的後裔》歌詞

H.O.T.誕生時，李秀滿還在摸索韓國“唱跳男團”的形式，尚未形成像今天這樣注重“營業”的偶像觀念，不然也不會搞出被禁的偶像。粉絲因音樂表達的衝擊而“入坑”，而並非像現在因顏值和人設被圈粉，再對口水式情歌全盤皆收。從這個角度來說，H.O.T.可謂是前無古人了，後來者，也要等10多年後，才有了個稍微著重自我表達的防彈少年團。

今天的偶像，在某種意義上已經成為粉絲不加思考而盲目崇拜的對象，是粉絲逃避現實的避風港，人生已經這麼艱難，“他用他的顏值治癒我”。在這個過程中，跟著飯圈大部隊整齊劃一的“粉絲”，看似主動追星，其實不過在被動接受任務，並享受這種被動集體主義的快感。

偶像，從作品到產品

人們追安室奈美惠，是通過唱她的歌，模仿她的穿搭，根本上是喜歡她獨立的精神。安媽不斷向世間輸送符合時代精神和審美的作品。而她自己，本身就是時代的作品，是

無論是《Can you celebrate》、《TRY ME》，還是《never end》和《chase the chance》，談起這些歌曲，人們會想起安室奈美惠，她與她的作品具有同等的地位，她作為歌手的“芯”很直，無論是小室哲哉的包裝，還是脫離小室後的自我定位，“歌手安室奈美惠”都沒有動搖。

在引退特別節目裡她說，因為喜歡跳舞想當舞者，但當歌舞成套出現的時候，才發現那有成倍的快樂。上面我們說過，安室奈美惠是把“唱”和“跳”結合的日本女歌手第一人。

做自己想做的事，不一定能成為時代偶像。但一開始迎著市場唯利性而去，就註定是產品。產品有快消化，符合市場想象的優點，能夠給商業提供產生爆款的方法論。我們研究日韓偶像模式，也總是說“工業化”、“流水線”。而最新爆款101模式，更是讓全民都成為“產品製作人”。

產品是被動無意識地服務的，粉絲可以控制他們的行為，不滿他們的代言、不喜歡對手戲的演員、看不慣背後的經紀團隊和參加的一切綜藝的節目組，並能夠通過網絡撕逼，輕易改變事情的進展，從而維持偶像在自我認知中的“完美形象”。這是民選造星時代註定的星粉模式。人們會因一時新奇反覆傳唱那句破音邊緣的“燃燒我的卡路里！”，卻很難在20年後還將它作為減肥主題曲。

我們不像當初那樣，需要安室奈美惠和H.O.T.對現實的再創作。現在娛樂方式無窮無盡，表達自我的渠道也隨手可及。偶像不需要提供思考，只需要讓大家爽。今天，粉絲想成為偶像的女友、老婆，甚至想當人家的媽媽、姐姐。而“以前的偶像”安室奈美惠，人們是想成為她本身。偶像的定義，在安室奈美惠引退之前很久，就已經翻篇了。現在，她自己也要往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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