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大學》，蔡天新著，商務印書館，2018年6月
《我的大學》: 2017年國家科學技術進步獎獲得者、數學教授兼詩人蔡天新的大學回憶錄，學習、生活、詩歌、遠遊，把我們帶回那個熱情
飛揚的歲月，帶我們憧憬自己的大學生活。
商務印書館
今年暑假100本好書推薦，第一本推薦便是《我的大學》。它講述了一個少年大學生的成長史和一個理工男是如何做到文理兼修的，他學生時代的求學、遊歷和愛情故事，對歷史掌故和地理知識的挖掘也是他的強項。
德國數學家魏爾斯特拉斯曾經說過，“一個沒有幾分詩人氣質的數學家永遠成不了一個完全的數學家”。我不知道，在“詩人氣質”與“完全的數學家”之間，是否存在某種確定的關係？不過讀完身兼詩人與數學教授雙重身份的蔡天新校友的新作《我的大學》，除了作者本人豐富的學識和優美的文筆以外，還有很多元素吸引著我。
數學、泰山、黃河、趵突泉、山大南路27號、泉城路新華書店……這些詞彙或短語也曾佔據或散落於我的學生時代，而作者遊歷過的其它城市，諸如青島、蘇州、杭州、揚州、上海……也曾是我的過往。五月初我去嵩祝寺及智珠寺參觀馮唐&荒木經惟雙人展，恰好經過五四大街上的中國美術館，讓我想起了作者與初戀女友的愛情故事。
大學畢業前夕，蔡天新與同學遊趵突泉
其實，概括來說《我的大學》這本回憶錄裡的文字主要集中於歷史、數學、旅行、情誼、詩歌這幾大主題，它們相互交叉互相牽連構成了作者在山東大學本碩博連讀九年時光的主體。這本書之所以讓我手不釋卷一氣讀完，原因之一在於我與作者有著諸多類似的興趣和經歷。這又讓我想起梁冬的那句話“讀書的好處就在於他總能發現原來他的感受早已被世上某個人明白地說清楚了。他終於明白，他並不是一個獨特的他，他只是他們中模糊的某個。”這大概就是我們常說的讀者與作者產生了共鳴。
作為一名對數學有著濃厚興趣的數學專業畢業生，我最感興趣的本應該是書中描寫數學的那部分內容，事實上我也確實從這本書中瞭解到一些數學家們少有人知的故事，這其中既有前輩數論學家潘承洞院士、柯召院士和數學大師保羅·愛多士，也有近年在數論領域做出重大突破的當代華人數學家張壽武和張益唐等。
然而同樣是數學專業畢業的蔡天新老師，他也是一位現代新詩的詩人，甚至還有更多的身份和頭銜，諸如隨筆作家、旅行家和攝影師等等。在面對這樣一位具有多重身份的數學教授時，我也像普通讀者一樣，懷著好奇的心想知道他在數學以外的其它領域，又有著怎樣的突出表現，他是浪得虛名還是實至名歸？
從《我的大學》可以看到數學和旅行貫穿於作者的大學生活，它們在豐富作者知識見聞的同時，也伴隨作者感受體悟生命中那些彌足珍貴的情誼（書中描繪、談及或摘引了數十位數學和文學同道）。在幾乎將大江南北遊遍，昔日的同窗好友日後相繼成為圈內大牛，親情、友情、師生情、愛情豐盈作者心頭之時，不論是作為一種文學體裁還是一種表達方式甚或業餘愛好，詩歌無疑是作者言情言志的良好工具和有效途徑。所以我更多地想要了解的是蔡天新老師那相對於我而言還不太熟悉的作為詩人的一面，而不僅僅是他作為數學教授的一面。
蔡天新在山大的油印詩集之一
其實早在2013年夏天去上海參加一次數學活動時，我便遇到一位浙江大學數學科學學院的研究生，聊天中我知道了蔡天新教授的存在，知道他是山東大學數學系（學院）畢業生，也是數論學家潘承洞院士的學生。而在此之前的2010年，那時我剛上大學，在一堂數學分析課上，老師不經意之間說了一句“老校長潘承洞的學生都很特別”。
後來我瞭解到，潘校長的學生中，於秀源是中國首批18位博士之一，展濤是山東大學歷史上最年輕的校長，我讀書時數學學院院長也是潘校長的學生劉建亞，現今的女數學家王小云院士那時已是清華大學教授，而對於這位聽說的浙江大學數學科學學院蔡天新教授卻所知不多，更準確的說是限於我的學識視野，對於蔡老師全面的才華和豐富的著述，沒有找到一個好的方式去深入瞭解，尤其是他作為詩人的一面，直到讀了這本《我的大學》，憑著我對新詩的朦朧感，我確信他是一位我喜歡的詩人。
1993年夏天，蔡天新與師弟展濤相聚香港。
我很喜歡書中抄錄的下面這首詩：
只要我們能遇見
只要我們能遇見
點點頭，或
微微一笑
就十分美好
不需要太多的瞭解
不需要說：
“吃過啦？”
“吃過啦！”
是的，我們不需要太多的瞭解
只要我們能遇見
能彼此記得
就十分美好
當然了，有一天
我會看見
你的手
挽著另一隻手
那是非常自然的事情
我不會有異樣的感覺
依舊會點點頭，或
微微一笑
像傳說中的那首《我與這個世界不熟》，用平實甚至是冷峻的筆調寫出平和恬靜的感覺。
書中還有很多精彩的詩，蔡天新教授的詩歌處女作《路燈下的少女》也很有意思，這是一首少年期盼愛情的詩，而詩歌背後的故事十分有趣。關於愛情的另一首詩叫作《美術館》，含蓄地表達了作者與初戀女友分手的原因。當然這首詩裡面還可能有更深層次的涵義，而不僅僅是愛情，或許，美人與愛情只是美好事物的一種象徵呢！
法國詩人維克多·雨果說過，“數學到了最後階段就遇到想象，在圓錐曲線、對數、概率、微積分中，想象成了計算的係數，於是數學也成了詩”。作為詩人的蔡天新教授，當然有更大的可能把數學寫成一首優美的詩。事實上在數論的研究中，蔡天新教授也確實發揮了他在詩歌創作中所保有的那種充分的想象力，他將整數的加法和乘法結合起來提出了新華林問題，被英國數學家、菲爾茲獎得主阿蘭·貝克贊為“真正原創性的貢獻”，而他在更廣泛的一類問題中提煉出來的丟番圖方程也引起了羅馬尼亞裔德國數學家米哈伊內斯庫的關注，他將那類丟番圖方程稱為“陰陽方程”，邀請蔡天新去了哥廷根和自己的祖國。
蔡天新做客央視“朗讀者”，朗誦蒙田隨筆
就蔡天新教授本人而言，從一位十五歲的少年大學生到開始在多領域嶄露頭角的青年才俊，《我的大學》既是他的一段最重要的成長史，也是他文理兼修學做結合的求學歷程。山東大學的校訓說的是“學無止境，氣有浩然”，強調的是學術和做人。如果說數學代表的是求真，情誼代表的是求善，詩歌代表的是求美，那麼蔡老師的這本《我的大學》也是他求真求善求美的記錄。
《我的大學》一個很重要的現實意義就在於從內容而言，它提供了一個鮮活生動的實例，向我們展示了蔡天新老師的大學生活是怎樣的，通過閱讀這本書，我們會發現：噢，原來一個人的大學生活還可以是這樣的。所以這樣一本書對於即將步入大學的廣大中學生和正在校園的大學生們都將會有一定的可借鑑性和引領性。
《我的大學》另一個重要意義在於，蔡老師的語言表達和行為實證都具有相當的感染力和說服力，通過他自身的言行向讀者傳遞出真善美。不管是有意識還是無意識，對真善美的追求總是絕大多數人一生永恆的主題，所以從這個層次來說，即使是對於已經離開大學校園的讀者朋友們，《我的大學》除了勾起大家對大學生活的回憶以外，它也具有很強的感召力和啟發意義。透過《我的大學》，我們可以很自然地提出一個問題：“大學生活應該怎麼過？”甚至會想到在當今這樣的一個社會，我們每個個體的生活又應該如何去度過？
要回答這樣一個問題，我們就要聽從自己的內心，瞭解我們自己，瞭解我們生活的社會時代。就像在數學中，數學家們既研究向量空間上的單個線性算子，也研究所有這些線性算子在確定的運算下構成的代數。生活在這個世界上，我們既要關注每個個體的性徵，我們也要關心一定區域內所有個體相互聯繫所形成的社會。
可是個體紛繁複雜，社會大而無形，我們很難去把握它們。這時歷史就派上了用場，它為我們提供了更多的樣本，包括不同時期不同地域的人和社會，這使得我們得以站在古人的肩膀上看得更遠。當然我們所瞭解到的歷史也存在歪曲甚至是錯誤的情況，所以在向歷史索求智慧的同時，我們也要秉持反思和批判的態度。
在追憶大學這段人生歷程時，蔡天新老師充分發揮了他博聞強識縱貫古今的優勢，在行文的過程中，除了講述自身故事，也常常引經據典，很重視對歷史的觀察和反思，就像他在《我的大學》序言最後所引用的法國數學家龐加萊的名言“若想預見數學的未來，正確的方法是研究它的歷史”，蔡老師認為“對人生來說，也是這樣”。
所以在這本書中，我們可以看到蔡老師花了很多時間和篇幅去介紹他所遊歷的那些地方的歷史、人物和遺蹟，在經過實地參觀細心瀏覽之餘，他也大膽猜想合理推測科學分析，頗有考據歷史學家的風範但又有所不同。正如詩人西川在書評《三個世界的遊行家》中指出的，“他（蔡天新）敏感，但不是那種富於侵略性的敏感；他對於軼事和小知識的趣味形成了他的淵博，但這種淵博不同於那種考據式的淵博……他不會伸出一雙粗暴的手一把將你抓住，但如果你被他抓住了，你便無法逃脫。”
因此我們可以讀到，在介紹大學時作者從世界上最古老的準大學Musaeum一直講到新世紀三校合成的山東大學；他也曾攜家驅車前往濟南東郊的龍山街道，探尋濟南府的前身平陵城和母親的故國——譚國；他發現屈原和杜甫幾乎在同一條水道去世；而透過兵馬俑，他推斷出“掩埋活人比雕刻群像更常見”，稱讚“兵馬俑既是彌足珍貴的藝術品，又挽救了無數生命”……所以我認為《我的大學》第三個重要意義在於，作者提出瞭解決如何度過自己大學時代乃至整個人生這一問題的方法，那就是學會從歷史中找尋線索和答案，顯然作者本人也一直通過自己的言行去踐行這個想法。
這樣一本兼具內容和思想方法的書怎能不讀？從《我的大學》的閱讀中我得到的一個最大的收穫是，結識了一位我喜愛的詩人和作家，我也希望更多的讀者能在此書的閱讀中有自己的收穫和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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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 -
吳星，中學數學競賽獲過獎，研究生畢業後，在京從事數學編輯工作，喜歡音樂和旅行，也寫青春小說，微信公眾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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