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的一天，暴雨如注。我趴在堂屋的八仙桌上寫作業，忽然聽到門口正在紡棉花的母親喚我，我抬頭望去，門外緊下著暴雨，隨著母親目光的挪動，我望到院中那棵高大的鬼柳樹根部蜷縮著一隻不會飛的幼鳥，繼而聽到老鳥不停地哀叫。
菩薩心腸的母親喊道：“娃兒，快去把那隻可憐的小鳥撿屋來吧！等雨停了再放回窩裡！”我聞聲跑到門口，確定小鳥的位置，毫不猶豫的鑽進雨中，把那隻蜷縮做團的小鳥撿回屋裡。
仔細打量一番，原來是院中那棵大鬼柳樹上做窩育子的一對知更鳥的幼崽。望著渾身溼透，凍得瑟瑟發抖的小鳥，母親起身匆忙走進裡屋找出去年兩隻斑鳩曾住過的一隻小草簍，又從一旁抓過兩把廢棉絮均勻的鋪進窩裡，然後小心翼翼的把幼鳥放了進去，頃刻之間一個微弱的生命找到了歸宿。
門外樹上哀鳴聲不斷，我走到門口，看到那對老知更鳥依舊煩躁不止，全身倒豎著羽毛，時而下衝，時而飛起，叫聲甚是嚇人，我知道，它們盼子心切！
下午，雨後初晴，母親看到草簍中安逸沉睡的小鳥，自言自語道：羽毛全乾了，真光亮，老鳥也怪可憐的！然後催促我趕緊把鳥兒送回樹上的窩裡。
那時的我爬樹的功夫還是十分了得的，我不顧樹幹溼滑的危險，左手舉著鳥兒，右手和雙腳並用，有節奏的向上盡力攀爬。眼見即將大功告成時，我遇到了前所未有且出乎意料的打擊——老知更鳥一次次以俯衝的姿勢對我進行猛烈的衝擊，同時用翅膀對我進行兇狠的拍打。一次見義勇為就此演變成了兩軍對陣，而我就是那個衝鋒陷陣的傷者！但這些並沒有使我退縮，那一刻我心中唯一的念想就是將它放回窩裡。我強忍著疼痛和恐懼，一點點接近鳥窩，並最終在老知更鳥更加猛烈的啄打中將小鳥安全送回，然後以閃電般的速度滑下樹幹迅速逃竄進屋裡。母親關切的問我有沒有事，這時我才感覺到自己的手臂和額頭開始隱隱作痛。母親說傷口都浸血絲了，我去拿酒給你擦擦傷口，然後轉身去了廚房。
母親一邊嘆氣，一邊用沾酒的棉花擦我額頭的傷口，棉花觸及傷口的一瞬，一陣刺痛襲上心頭。一瞬間我眼淚就忍不住掉了下來。母親一邊一遍遍地安慰我，一邊小心翼翼的抖動著手中的棉花。
我感嘆這做好事發善心的代價也太大了吧！
然而麻煩卻遠非如此，從那兒以後，只要我一出現在院內，那對知更鳥都會鳴叫著衝向我，並試圖用翅膀拍打我，用嘴啄我，似乎是在打罵，但我覺得更像是一次次挑釁。於是，在整個暑假我都不得不終日戴著草帽遮擋自己。
怎麼會是這樣的結果呢？想起古代毛寶放龜而得渡，許仙救蛇而成姻緣的美麗傳說，我鬱悶，我救鳥咋就成了又一個東郭先生了呢？難道是它們誤以為是我把它們的孩子弄掉到了地上而對我心生怨恨。我甚至開始為我做的這件事而後悔。
秋季開學後，我也終於解脫，但隔一個月後的週末我回到村裡，一進家門剛喊出幾句話，一隻討厭的老知更鳥便開始對著我鳴叫不止，我甚至感覺到他們已經做好了全線攻擊的準備。
它們竟然還能認得出我？一瞬間我產生了一個念頭——搗毀它們的老窩！然而在母親的建議下，我放棄了那樣做，並最終以置之不理的態度來應對。
又一個月過去了，天也變涼了，當我再次回到家時，已不見了那對仇視我的知更鳥。想必它們已經南遷了吧！於是我的假期又恢復了往日的寧靜。
時光荏苒，第二年的春天，那對知更鳥又從南方飛回來了，令我驚訝的是它們依舊住在院子裡的那棵大樹上。他們還會時不時的對著我鳴叫，然而明顯聽得出叫聲中已沒有了急切與憤怒。我想，可能經過這一年，陌生了吧！
那年的春天，當我盼著那對知更鳥早些來的時候，卻再也沒有了蹤跡，直到夏天快過去時，它們也再沒有出現。
或者它們已經終老，或者它們已經有了另外的家。
忽然間我又開始懷念起它們來。
作者 石磊
石磊老師
河南省社旗縣太和鎮龍池小學教師，中共黨員，南陽市優秀作文教師、社旗縣作家協會會員、河南語文網、社旗網、南陽網、南陽日報通訊員，河南省語文學會會員。性情高雅，真誠善感，愛好廣泛，酷愛文字、音樂、旅遊和運動。雖命運多舛，工作繁忙，生活艱辛，但依然堅持利用點滴時間堅持筆耕不輟。所指導的學生作文有120多篇次發表在全國30多家作文報刊上，並獲得證書40多次；有上百篇餘篇通訊報道發表在河南日報、南陽日報、南陽網等報刊雜誌和網站上；有約30篇文學類作品發表在縣級以上報刊雜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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