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記憶原創文學」玉帶門殤曲

本文作者愚石,轉載自鹽亭在線網。今年3月,鹽亭文物部門發現玉帶城門寄生桑樹主杆過於粗狀,且根系已長至城牆內部,致使北側城牆主體出現寬1至6釐米不均勻裂縫,呈曲線直達城牆底部,並向北側傾斜,有倒塌風險,危及城牆和過往行人安全。近期對鹽亭玉帶門上黃葛樹進行修枝,這座老城牆再次讓人們關注。

四川鹽亭老縣城古有五門。因時代久遠,或縣人不知有今日之繁盛,故用一寸眼光丈量幾百年的生命。城東至今殘存一門,或因負戴庇護,或因鳳凰涅槃,或因黃、桑出其右,或因白髮智者護靈魂。

城東之門:古語曰“鳳儀門”;因縣境曾經誕生過兩朝宰相,故而縣人又稱之為“雙玉帶城門”;朝鮮戰爭結束後,為了歡迎中國人民志願軍凱旋歸來和表達縣人對於和平的渴望,又將其更名為“和平門”;在飢餓線上苦苦掙扎的鹽亭人,大多不知緣由,順口而云“老東門”。

“老東門”,貴在一個“老”字。正因為它多了這層“老”,也更因為像這樣的“老”在鹽亭老縣城算得上僅存,才在已經擺脫了飢餓的鹽亭人面前顯得彌足珍貴,讓今人對它身上附著的一草一木倍加珍惜,不容無畏者肆意踐踏。

「城市記憶原創文學」玉帶門殤曲

據乾隆《鹽亭縣誌》(1786年)載:“舊邑志載,鹽亭縣城明成化初知縣李惟中築土,正德中知縣胡進律甃以石。周圍六里,高一丈六尺,闊七尺。”

站在歷史的巔峰俯視,鹽亭古縣城城牆也稱得上“久遠”二字。何況,歷代知縣和地方賢達及黎民蒼生無不為了維護這風水寶地的守護神,費盡心血,勞其筋骨。

有了城牆,自有城門。

門,象形文字,甲骨文書寫為“門”。它的本意是指房屋或建築物的出入口處所設的可以開關轉動的裝置,一扇曰戶,兩扇曰門。現存的鹽亭縣老東門門洞及鐵門等自然在門之列。

築城牆於自保,能進出城池方有生命。鹽亭古城門的重要性彰顯其間。

乾隆《鹽亭縣誌》(1786年)雲:“門有四,東鳳儀,南德星,西春郭,北瀰江。”隨後,嘉慶《鹽亭縣誌》又曰:“東鳳儀南德星仍舊貫也,西易春郭為擁青,北改瀰江為賜紫。”對於鹽亭老縣城,故而有“東擁鳳岡,西環負戴,南通天府,北望神京”之說。

「城市記憶原創文學」玉帶門殤曲

光陰斗轉,日月如梭。進入上世紀七十年代後期,隨著人口的膨脹,加之以社會漸趨穩定,沒有了盜寇騷擾,縣城城牆本身具有的社會功能逐漸喪失,南、北、西四道城門或早或遲被一一拆去,有的用作新建房屋的材料,有的成為街道路旁的填坑石。

回首往事,鹽亭縣治之所以選址在負戴山下,鹽亭縣治之所以1600餘年未曾搬遷,原因就在於後有連綿的負戴山脈作為天然屏障,前有滔滔瀰水東流不息。

今人總是勝於古人,每逢遇到問題,總愛用自己淺薄的觀念一言以蔽之。故而,有人一旦提及瀰江河,他就會用眼前的臭水溝來看待歷史長河中的滔滔江水。殊不知,中華詩聖杜甫筆下那優美的云溪河,不照樣消失在負戴山通往城關中學、云溪小學、南井灣街道下的土壤裡,鹽亭縣玉龍鎮曾經繁華的水碼頭前那三層樓高的遠洋輪船不一樣永遠沒有回還的希望。

乾隆《鹽亭縣誌》(1786年)中《城池志》雲:“鹽邑,山環負戴,屹若長城,水繞瀰江,儼然天塹。”這既是對歷史的回顧,更是無可辯駁的理由。

在農耕文明主宰歷史的漫長進程中,人們只能順應大自然的鬼斧神工:疏通河道,構建簡易的橋樑。那時,鹽亭縣城市民要想外出,或外來人想要進入鹽亭縣城,瀰江與梓江就是他們無法逾越的天塹。說到這裡,我們不妨看看今人關於北門大橋和嫘祖大橋的修建,耗費幾年時間和舉全縣之力才能馬馬虎虎完成,具可見曾經造橋之艱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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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年來,遍佈於鹽亭河道上的橋樑,那是現代工業文明與科技文明的結晶,這都是近幾年國人才具有的實力。

洞穿瀰江與梓江、負戴山這些天然屏障,保護縣城及其縣民的職責自然落在東、西、南、北五座城門身上。

乾隆《鹽亭縣誌》(1786年)中《城池志》又云:“每樓皆有層樓而翼之,文以黝惡丹漆,萃然,煥然。城與樓而交輝焉。”由此觀之,鹽亭古縣城五座城門絕非簡單的關門上鎖,而是有著非常精妙的考究和規章制度。至於,雕樑畫棟到什麼程度,門楣與楹聯如何絕妙、工整,規章制度又是何等的嚴苛,因時代的不同,自然有著不一樣規格和尺度,也就有著不一樣的呈現。

當時代翻開嶄新的篇章,鹽亭人自然有了改天換地的壯志雄心。經歷過文革洗禮的鹽亭人,與舉國上下的那些仁人志士們一樣,擁有了敢教日月換新天的博大胸懷。於是,神靈倒在陰溝,祖宗藏匿於門後,城牆被一一拆除,與己無關的南、北、西四座城門且能逃過厄運。

鹽亭是柏樹的王國。只要漫步於鹽亭的山山水水,映入你眼簾的自然是那猶如波浪般的翠柏。當然,你走在鹽亭的埡口,或者今人打造的公司、校園、政府大院等地,一棵棵具有旺盛生命力的黃桷樹無不惹人眼球。另一種樹,雖然沒有柏樹那樣堅硬的質地,也沒有黃桷樹那樣威武的身軀,但它卻是鹽亭人的生命樹,是華夏母祖嫘祖的精神衣缽。它,就是鹽亭人世代敬仰的桑樹,就是鹽亭人祖祖輩輩的衣食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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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上,鹽亭是一個崇尚英雄的地方,對於嫘祖、黃帝總是頂禮膜拜,敬之有加。

無論是民間,還是官員賢達,都會在固定的時間公開祭祀嫘祖:公祭,豐年每年兩祭,萬人空巷,戲劇雜耍連連;災年,隔三差五,五臟雖小,肝膽俱全。民祭,形式多樣,村村有廟宇,家家有祭壇。鹽亭地名遺址,三鍋樁、燈杆山、絲織坪、藏絲洞等同樣是先人和這方水土對於嫘祖最好的祭祀。清朝嘉慶年間,鹽亭大興字庫之風,字庫成為鹽亭山水間獨有的文化和最美的風景。現存的鹽亭31座字庫上,或多或少都有蠶姑會、蠶神會、雷祖、累祖等文字記載。

對於嫘祖,今人總是有著許多誤區。要麼肯定一切,哪怕是別處關於嫘祖的文字或文化,全盤照搬,不加辯駁;要麼否定一切,哪怕自己從小聽來的關於嫘祖的傳說,甚至關於鹽亭有著悠久的栽桑養蠶歷史,都會嗤之以鼻。於是,有人認為王映維的《嫘祖聖地碑》抄件有假,有人認為嫘祖是當代經濟發展的需要。不過,當我翻開清朝渭南知縣嶽冠華的一首敘事詩,似乎心中有些釋懷:嫘祖吾鄉里,青龍誕帝妃。始蠶蠶作繭,織絹絹成衣。逸史傳翁嫗,功勳紀趙蕤。子孫承祖烈,織絹有鵝溪。”

相傳,歧伯陳山獻絲後,黃帝得知西陵部落有一位奇女子,能栽桑養蠶,會繅絲織綢,便有了萌動之心。於是,他率領龍的隊伍不遠千里而來,嫘祖迎駕於玉龍山嫘軒宮。黃帝的隊伍喻之為龍,嫘祖率領的西陵部落稱之為蛇。故而,在鹽亭玉龍山一代,至今還流傳著“龍蛇走馬,金馬流丹”這樣美麗的傳說。

於是,鹽亭有了嫘軒宮、軒轅殿等,就連那混沌之初生就的山川河流也打上了深深的龍的烙印:二龍山,龍潭子、雙龍橋、青龍村、龍泉鄉、玉龍鎮等比比皆是。

茫茫大千世界,總是變幻著無數的神奇。在古西陵國鹽亭,這種神奇更有著無限的靈光,讓人們不得不生出幾分敬畏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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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世紀八十年代末期,鹽亭老東門城門正門門楣處生出一棵黃桷樹。初生之時,猶如才出生的黃毛小子,讓人感覺新奇,因生活所迫卻沒有幾人過多關注。隨著歲月的推移,黃毛小子漸漸變得昂首挺立,過往行人免不了駐足觀瞻,喜從心生。無獨有偶,老東門黃桷樹旁,也不知何年何月生長出一株桑樹,亭亭玉立,端莊秀麗。

或許是日月精華所致,或許是天地靈性使然,代表著黃帝與嫘祖的兩株樹,就這樣並肩而立,固守著鹽亭悠久燦爛的歷史,彰顯著鹽亭人內心久有的期盼和對於美好未來的憧憬。

今人有言,黃桷樹與桑樹只不過幾十年的光陰,而玉帶城門已經有了幾百年的生命,孰輕孰重,且容辯駁?

論生命的長短,玉帶城門遠勝於城門上的兩株黃、桑,自然應該傾力保護。可是,玉帶城門的命運又未必掌握在他那久遠的生命力之上。

玉帶於鹽亭城牆,自然歸功於李義府和嚴震。鹽亭城牆誕生於明成化年間,得玉帶城門之名自然在其後。它與誕生於唐朝的曇雲庵比較起來,還真只算得上一個小字輩。可是,如今玉帶城門健在,曇雲庵卻伴隨那一縷縷曇雲仙飛而去。時間的拐點,是在文物保護法早就出臺之後,是在“不作為”“亂作為”的那一個前夜,是在鹽亭經濟已經出現明顯好轉的那一刻。

物質轉化為金錢,只是一瞬,金錢衍生為物質,需要日月精華之積澱。假如我們舉全縣之力再去打造一個曇雲庵,即使微妙微翹,也絕非有昔日的靈光。曇雲庵,尚且如此,玉帶城門,未必能真正保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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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玉帶城門,自然要聯想到玉帶城門曾經去與留的問題上。為了這三五尺寬的地盤,曾經有一批從顯赫權貴上走下來的老同志,將他們的心歸於寧靜和自然,與一批批智者成為了玉帶城門的堅定保護著。一場拉鋸戰後,才有了今日金不換的玉帶城門,才有了城門上黃桷樹與桑樹的立身之地。

當然,在這場拉鋸戰中,黃桷樹與桑樹照樣功不可沒。或許,從鹽亭人久遠的文化與對於精神的嚮往,黃桷樹與桑樹才是他們真正的精神寄託,與嫘祖陵遙相照應,成就了一個古西陵部落的久遠與未來。

一棵黃桷樹與一株桑樹,本身沒有多大特殊價值,在鹽亭範圍內,可以說無處不在。正如人與人本身沒有什麼不一樣,一旦出生在權貴之家或富可敵國之門,就自然註定了他的與眾不同。這棵黃桷樹與桑樹同那些公子哥們如出一轍,他生長在一個讓鹽亭人頂禮膜拜的場所,就註定了它不再是用來燒飯的燃料,也不是用來餵養蠶子的桑葉,而是一種精神,一種信仰,一種能讓鹽亭永生的力量。

對於黃角樹與桑樹的神奇,並非食俸祿者不知,大多緣於心靈未能迴歸。於是,出現了山野村夫的行為,甚至這種行為遠不及那文明得多。修枝成為砍伐,文物反倒淪為稚嫩。

玉帶已去,門尚殘存。門殤曲一,能醒魂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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