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女
在卡夫卡的《變形記》裡，推銷員格雷戈爾在清晨醒來，發現自己變成一隻碩大的甲蟲，遭到了全家人的厭棄。這變化出人意料，卡夫卡完全置“合理性”於不顧，硬是讓人蟲之間的劇變像日常生活一樣寡淡，撲面而來的細節卻令人毛骨悚然：“他朝天仰臥，背如堅甲，稍一抬頭就見到自己隆起的褐色腹部竟成了一塊塊弧形硬片……與身軀比起來細弱得可憐的腿正在他眼前無助地顫動著。”
以後的許多年，格雷戈爾的變形都被看做是一個現代寓言，它無法闡釋，同類瞬間便可心領神會，而正常人見了，卻不知所云，甚至斥為虛妄之談，這便是變形的妙處。跨物種的變形，由人變成動物，或者從動物變成人，其間經歷了怎樣的轉換？
格雷戈爾變成甲蟲的過程
卡米耶·讓維薩德繪製的《超自然變形動物圖鑑》涉及了人與動物之間互變的故事與細節，受到魔法或詛咒的干預，人的身體發生了突變，月光下的狼人、受詛咒的公主、善良的仙女、邪惡的女巫，勇敢的騎士，都是變形故事裡的主要人物，他們之間上演的故事，傳遞著古老的暴力、愛慾以及陰謀。
在老舊的電影及動畫片裡，變形大多會在一陣煙霧或是強光的掩護之下進行，當煙霧散盡，強光閃過，原地站立的人已然變成獸，變形的過程已被省略了，顯而易見的偷樑換柱的障眼法，當然不能讓我們滿足，在他身上，究竟發生了怎樣恐怖的變形？他的骨骼、筋脈、皮膚都撕裂了，新的生命體正在廢墟上生成。
人變為馬
在畫家的筆下，這些古老的變形大多有一個臨界值，以格雷戈爾的變形為例，在變形的鏈條上，左端是原身，右端是變形之後的形態，而在中間，則是兼有二者形態的混合體——這是變形中最為驚悚的一幕，是對未知生命的恐懼，也是對雜交物種的隱秘禁忌，我們目睹了人的消亡，轉瞬之間，就衰變為一隻碩大的昆蟲。也有反覆變化，王子被巫婆施了魔法，變成一隻青蛙，公主親吻了青蛙，魔咒解除，青蛙又變成了英俊的王子。
當然，也有人對變形持有懷疑態度。古希臘的希羅多德認為他們的近鄰內利族人每年都有幾天的時間變成狼，這個故事流傳甚廣。後人認為這只是一種變形儀式，在儀式中，年輕的內利人會披上狼皮，以期獲得捕食獵物的超能力，這是獵人部落的最希望獲得的能力。十七世紀之後，歐洲旅行者在西伯利亞看到了薩滿儀式，頭戴動物面具，身披動物皮毛，也同樣被訛傳為人與獸之間的變形。
那些變形的故事，似乎都指向了遙遠的古代——巫術與祭祀風行的時代，人與動物的邊界產生了混淆，變形術由此而生。時至今日，新的變形仍在繼續，在生物技術的加持之下，不久的將來，人類改造自身機能，甚至永生。在這個劇烈變化的時代，新的變形還未降臨，但已不遙遠，隨時就會來到。
《超自然變形動物圖鑑》
閱讀更多 盛文強 的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