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是時代的守夜人?

谁是时代的守夜人?

我們心中的恐懼,永遠比真正的危險巨大的多。

有時候,我寧願海子沒有寫出“以夢為馬”這樣的詩句。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朋友圈裡,每天總會有些人發一些心靈雞湯式的短句子並配以各種自拍,企圖混入所謂“文青”的隊伍。而這些人又被另一群人所不屑——這群人自稱“詩人”。

一次,和幾個朋友開車去蕪湖遊玩,作為他們中少數有獨自開高速經歷的駕照擁有者,我被迫承擔起了開車的責任。車子開上高速後,我從後視鏡裡看到他們睡成一片,那時我才明白,這群“人渣”並不是缺少開高速的技術,他們只是單純的懶。好在副駕駛位子上坐著的一個姑娘並沒有入睡,一邊刷著朋友圈,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和我聊著天。有姑娘作伴,一路上我並沒有太多睡意。

路過長江大橋時,我突然想起姑娘微信的簽名正是“以夢為馬”,便問她是否也喜歡海子的詩?不料姑娘卻眨著眼睛反問我說的是哪個“孩子”?我以為是我普通話不規範,解釋道,是寫詩的那個查海生,筆名海子。姑娘依然一臉疑惑地望向我,如同江上的霧嵐,我便岔開了話題,聊起了時下的明星娛樂八卦。切換到她熟悉的領域,交流自然順利得多。在輕鬆的交談中,我們很快就到了目的地。

谁是时代的守夜人?

其實,在張嘴詢問的那一瞬間,我就預感到了結果。在這個網絡文學和快餐閱讀肆虐的年代裡,還有幾個人能靜下心來讀那些略顯晦澀、拗口的詩文呢?我甚至猜想,如果不是那句“面朝大海,春暖花開”十分偶然的契合了那些微博大V們出去旅遊時所拍的照片,可能這句話都很難出現在大眾口中。就像那句“苔花如米小,也學牡丹開”,沉寂了幾百年後,不知怎麼就風靡了朋友圈。

其實,我並不反感一些名句以這種方式甦醒或流傳下來,在這個快節奏的時代,這種娛樂化的方式是文學流傳所需要的,就像《白鹿原》和《紅高粱》這樣的作品,如果沒有電影的演繹,陳忠實和莫言這樣的作家及其作品是否會像今天這樣為人所熟知,本身就是個未知數。我所厭惡的,是這些作品,被一些人用以濫俗的方式傳播。

前幾天,霍金教授離開了我們。從那天中午開始,朋友圈不約而同地被懷念霍金的公號推文佔領,幾乎言必稱“一個時代的結束”,難道活著的科學家都是這個時代的守夜人?到了下午,我在微博裡裡看到一條消息,那是條充斥著十足的惡趣味的博文,大致意思是,霍金的離世只是一個玩笑,是他和好友的一個賭注,只要點贊超過一定數量,十個霍金都會復活,還會帶來一個最新的科學研究結論。

我隨即關掉了微博那個軟件,一種混合著憤怒和悲傷的情緒在心頭瀰漫。這時,我才明白為什麼有人在海子死後,略帶絕望的說,海子的死,意味著中國詩歌的先鋒性不復存在,詩歌神性的年代結束,泛娛樂和詩歌娛樂化時代到來。

我第一次接觸到海子,是在父親的書櫃裡。年幼時,我總愛翻父親的書櫥,因為我曾看到父親在一本書中偷偷夾了幾張百元大鈔,而那時我的目標,就是翻出來他的私房錢,再交給媽媽。而海子的詩集,也混在那個書櫃裡,很好認,因為幾乎所有海子的詩集,都採用他那張披頭散髮、咧著嘴笑的黑白照片,而詩集封面總是以冷色調為基準,這就讓那本書略帶了一種神秘的色彩。很多時候,越是質樸越是神秘。

谁是时代的守夜人?

所以,我對海子的第一印象是帶有敬畏的。再大一些,我開始能夠到書櫃頂層那些父親大學時期發表作品的剪報,而在一份剪報上,我又看到了海子的名字,他的作品和我父親的一首詩刊登在同一個版面。從那以後,那個神秘的形象似乎離我又近了一點,我開始認真的閱讀他的作品,從《亞洲銅》開始閱讀。

小孩子哪裡懂得什麼詩意,只是隱隱約約感覺這種篇幅短小的詩文,不同於那些長篇大論的文章,似乎更能讓人窺探到作者想表達出來的東西,但如鯁在喉卻難以言說,我不止一次努力想找到合適的詞來形容這種感受,最終無跡可尋。

直到有一天,我聽到了生命力這個詞,一瞬間如醍醐灌頂,頓時明白了對那種感受最貼切的描述。就是生命力,那種透露著極度失望卻並不絕望的生命力,這就那一直憋屈在我心中的感受。

我固執地認為,海子的詩不適合朗讀,不同的聲音,不同的語調都會讓聽者受到朗讀者的影響,從而難以做出屬於自己的理解,那種極度失望卻並不絕望的生命力一定要在毫無準備的狀態下,以一種最冷豔最不帶感情的方式直擊內心才能感受的到,而這才是詩歌的魅力,任何帶有感情的詮釋,都是對詩歌神性的褻瀆。

所以,父親告訴我,某一年,在某個著名大學,幾百個人曾同聲朗誦“面朝大海春暖花開”,我能腦補那個場面的壯觀和震撼,卻有著那麼一點失落。

谁是时代的守夜人?

德令哈

在當下這個書本裝幀越來越精美的時代,能夠直擊人心靈的文字卻羚羊掛角。所以我更願意閱讀那些書頁已經開始發黃的舊書,並開始享受這種純粹的閱讀帶來的樂趣。和流行的電子閱讀器比較起來,這種帶有潔癖的閱讀習慣,雖然累贅,但讓我迷醉。

最近,有人說一個自稱“小二姐”的網紅毀了“女文青”這個詞,我開始擔心,即將到來的海子紀念日會因大批的公號推文,而毀了“德令哈”這個在我心中神聖的地方。我打心底裡自私地希望,海子沒有寫出“以夢為馬”這樣符合現代一種病態的“小資”情調的句子,讓他只是那個我無意中在舊書堆裡發現的那個神秘的詩人。

(圖片均來自網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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