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文： 趙序茅
2017年10月下旬，我們組承接原國家林業局的項目，受李明老師派遣，我到四川調查川金絲猴的種群分佈、數量。18日下午，我第一站到達唐家河國家級保護區。
在中國動物的保護級別越高見面的難度越大，唐家河卻是個例外。就在進保護區的路上，我坐在車裡就瞅見10餘隻羚牛。這羚牛(Budorcas taxicolor)是國家一級重點保護動物，和大熊貓、朱䴉、川金絲猴並列為秦嶺四寶（此處為岷山山系）。人與牛本來秋毫無犯，可是最近卻經常聽聞牛把人給懟啦。
羚牛 趙序茅 攝
就在我住下的頭一天晚上，在唐家河大酒店草坪上，3只羚牛盡情地吃草，不知為何，夜晚打了起來。早晨，客人出來後，看到酒店門口的羚牛不由慌了。轉身就往酒店跑，羚牛在後面追趕。客人慌不擇路，奔跑的時候鑰匙扣卡在酒店的玻璃旋轉門上，進退不得。羚牛在眼前示威。危機時刻，護林員馬文虎挺身而出，他不停地跺腳，嘴裡發出聲響。他是以羚牛之道還治羚牛之身。此招果然見效，反而羚牛有些慌了。它看到兩條腿的人類竟然會它們老牛家的本領，轉身離開了。
羚牛脾氣大，體型龐大，近年來常有羚牛在路上攆人或下山闖入農舍撞人的報道。我們動物所的宋巖齡研究員是研究羚牛的專家。1995年8月至1996年8月她帶領的團隊對羚牛進行監測，觀察並記錄了羚牛對人的防禦行為。在野外羚牛與人相遇的形式有3種：（1）偶遇型，雙方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突然遭遇；（2）作死型，人先發現羚牛並主動接近；（3）中獎型，羚牛先發現人。
作者與羚牛 馬文虎 攝
發揮你聰明的大腦，思考下，哪種後果嚴重些？
我早在秦嶺出差的時候就接觸過羚牛，人害怕它的時候，它也害怕人類。在羚牛的眼中，人類是一種可怕的兩腳獸，和狼、豺沒啥區別。其實羚牛襲擊人只是在極為少數的情況下發生的，羚牛襲擊人的正確姿勢，可以分為四個階段：
1）發現階段：羚牛對於人類的預防和天敵如出一轍，它們在活動時會時刻警惕周圍的兩腳獸（人類）。羚牛通過視覺、嗅覺和聽覺察覺周圍的情況。其中羚牛的視覺只擅長看運動的物體，不適合看靜止的物體。這個時候，它的聽覺就發揮作用了，羚牛能通過聽覺辨別異常情況的行為。此外，羚牛的嗅覺也非常靈敏，如果在順風的時候，就更加敏銳。當然，視覺、嗅覺、聽覺在偵查周圍情況時候，可單獨發生，也可同時或交替發生。與開闊的草原和植被稀疏的石山相比，森林中的可見度較低，生活在森林中的動物往往更多地依賴聽覺，而不是依賴視覺和嗅覺來發現異常情況。這一點已在羚牛身上得到了證實，羚牛主要靠靜聽（70 % ）去發現，其後嗅聞和觀望各佔15 % 。靈敏的聽覺可以使羚牛能夠在較遠的距離發現異常情況，及時躲避。羚牛發展了更加靈敏的聽覺 (相對於視覺和嗅覺 )，是對其生存環境的適應。
馬文虎 攝
2) 預警階段：如果羚牛發現周圍異常，有人類或者其他天敵靠近。羚牛會警覺地觀察並判斷危險性的等級，決定下一步的行為。羚牛站立不動，抬頭盯視目標。如目標不動，羚牛會繼續先前的活動。
(3)示警階段：羚牛發現威脅因素後，通過鼻腔發出類似 “呋呋--” 的聲音向同伴發出信號，與威脅源越近，“呋呋--”的聲音越響。成群的羚牛中有一個個體發現危險後會迅速轉身或突然跑動，發出聲響，示警同伴。
趙序茅 攝
(4)禦敵階段：羚牛發現危險並示警後的行為反應。在同伴示警後稍遠處的其他羚牛全部停止採食，慢慢靠攏在一起。當群牛中有亞成體及幼仔時，雄牛會守衛在外圍並向具有威脅性的異類進逼，母牛帶領亞成體及幼仔先逃走，公牛最後逃走。逃跑是羚牛躲避危險的主要行為，羚牛迅速反身或向下坡沿一個方向或分群逃跑。群牛在逃跑時具有分群現象。羚牛群體越大，分群逃跑的可能性就越大。分群逃跑可以分散捕食者的注意力而增加存活下來的機會，是羚牛遇敵害求生存的一種策略。當群體較小時(<10只)，羚牛一般不分群逃跑。羚牛的奔跑能力很強，常常可以迅速通過坡度大於 60°的地段，進入林中躲藏。
趙序茅 攝
逃離危險區域是羚牛的主要防禦策略，只有在所有的和平的努力都不起作用的時候，攻擊成為最無奈的選擇。這個時候羚牛會主動迅速地向人衝去，一般沿一個方向衝撞後逃走。與成群的羚牛相比，單獨活動的羚牛攻擊人的可能性更大，尤其是當距離危險源很近時(< 5 m)。距離產生美，人與羚牛(特別是獨牛)的距離越近，受到攻擊的可能性就越大。
羚牛是以集群方式生活在亞高山地區的森林生境中，與其生活在同一環境中的豹(Panthera pardus) 和豺 (Cuon alpinus) 是其主要天敵。
趙序茅 攝
如今已經很難找到狼和豺的身影，羚牛失去了天敵制衡。據馬文虎交代。他工作的25年來只見過2次狼、1次豺。狼、豺減少給這羚牛等食草動物提供了機會。再加上，最近隨生態環境的改善，羚牛的數量增長迅速。
看到遍地新鮮的糞便羚牛，我不由緊張起來，如果我們彼此在林中相遇，那會是一種怎樣的場景。這這片土地上，羚牛才是主宰。無論是從數量、體重，還是力量上，我都無法和它相比。只有距離才能產生美，尤其是中國絕大多數動物都將人類當作天敵，這種距離格外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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