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國人,將要從這個地球上消失了?

韩国人,将要从这个地球上消失了?

來源 | 補刀客(ID:buyidao2016)

作者 | 小李飛刀

韩国人,将要从这个地球上消失了?

面這張表,是日韓兩國從上世紀60年代開始到2015年間,每個婦女育齡期平均生育孩子的個數變化。

紅色的曲線代表日本,可以看到,這50年來,它始終在一個低水平上保持平穩。

而那道呈45度下落的藍色曲線代表韓國。可以看到,韓國每個婦女平均生育孩子的數量在1961年達到高峰之後,出現了斷崖式下跌。

以往我們總是把更多的目光投注於日本社會的“少子化”“老齡化”。這兩年隨著相關信息的增多,我們驚訝的發現,韓國的“少子化”危機比日本還要嚴重。這也從上表可見一斑。紅色的曲線近年略有上揚,而藍色的曲線還在繼續下墜……

“亡國滅種”的危機

牛津大學人口學教授大衛·科爾曼曾在2006年撰文,將韓國列為頭一個因人口減少而從地球上消失的國家。

從這10年的趨勢來看,科爾曼的預言正在變成現實。

2014 年,韓國新生兒數為43.54 萬名,2016 年,新生兒數減少到 42 萬名,2017年又降至35.77萬名。這個數字已經十分危險,不但首次跌破40萬,而且跌速有呈加速度的趨勢。

據韓國專家預測,今年韓國社會的婦女育齡期平均生育孩子個數將跌至0.9。這意味著不生孩子的女性將多於生育女性。

自二戰結束後,一定規模以上國家和地區中出現“破1”情況只有兩次:一次是上世紀90年代中期,在統一後的東德地區。另一次是2010年臺灣地區民眾因生肖問題不願生孩子。除此之外,在世界任何地方,從未發生過“破1”的事情。

專家計算,照此下去,2026年韓國將成為超老齡化社會,勞動年齡人口比現在減少218萬人。從2031年起,韓國總人口將開始減少,到2065 年將減少到4300 萬,2165 年以後萎縮到1500萬,最終歸於“消失”。

低生育率也將使韓國的基層行政區劃被依次抹去。韓全國82個郡(相當於中國的“縣”)中,2016年新生兒不到300名的郡多達52個。慶尚南道的南海郡,新生兒為140名,而死者卻有722名。如此,韓國目前全國所設228個地方自治機構中,將有1/3以上地區消失。

韓國專家驚呼,如果不加以干預,韓國要“亡國滅種”了。

韓國屬儒家文化圈,“多子多福”“養兒防老”,韓國人曾經也很喜歡生孩子。上世紀五六十年代,韓國新生兒總數一度保持在60萬人左右,如今半個多世紀過去,問題怎麼演變到這個地步?

韩国人,将要从这个地球上消失了?

上世紀60年代,隨著嬰兒潮帶來的社會壓力增大。韓國政府創立家庭保健福利協會,推行柔性計劃生育政策。那時提出的口號是“不節制的生育的後果就是乞丐”。

到了1966年,家庭保健福利協會展開“3.3,35運動”,正式提出“生育三胎”的標準,即三年三胎最晚生育到35歲。

1973年,韓國政府又提出“不分男孩女孩優育兩個子女”的標語,提倡一對夫婦生育兩個孩子。

到20世紀80年代,在人口高峰期出生的一代人達到生育年齡,韓國政府進一步加強人口政策,提出“優育的一個女兒比十個兒子更好”“我們就生一胎吧!”“兩胎也多”“一胎就可以滿足”等口號,將流產和絕育合法化,給接受絕育措施的獨生子女家庭提供住房優惠和生活補貼。

萬萬沒想到,韓國生育率下降速度比政策制定者的預期要快得多。1981年定下的7年之後實現的人口更替水平下降目標,才過了2年就已經完成。

與此同時,一胎政策鼓勵了“要男孩”的風氣,人口出生性別比開始出現失調。到20世紀90年代中期,韓國新生嬰兒男女性別比達1.15:1。

隨著國家初步實現工業化,國民收入大幅度提高,青年男女晚婚晚育的趨勢開始出現。人口生育率偏低、出生性別比嚴重失調的問題日益突出。

1994年,韓國政府開始調整政策,放棄計劃生育,轉而倡導家庭健康和福利、鼓勵婦女參與生產勞動、實現人口平衡分佈。

又一個萬萬沒想到,政策的轉變並沒有剎住出生率的不斷下滑。2000年,韓國總和生育率降低到1.47。兩年之後,這一數字又降低到1.17。

韓國政府這回真急了,由放棄計劃生育轉向鼓勵多生育。2005年,韓國政府出臺《低生育率和人口老化基本法》,2006年提出了“2020戰略”,計劃到2020年把生育水平提升到1.6。

為實現這個“2020戰略”,韓國政府不可謂不花力氣。

過去十年,政府共花費100多萬億韓元用於獎勵生育孩子的家庭,對結婚、生育、子女養育各個環節給予相應鼓勵。

例如,政府面向月收入低於一定水平的新婚夫婦每年提供5萬套保障住房;為懷孕女性提供一定的產前診療檢查費用;子女不滿6歲時,女性可以有1年假期在家養育子女,期間每月可領取40萬至50萬韓元的底薪,並且僱主必須保留生育婦女的職位。

一些面臨“消失”危險的地方還嫌中央政府的優惠來得不夠直接,紛紛往上加碼。比如全羅南道海南郡就懸賞“生第一胎獎勵300萬韓元,第三胎開始全額支付醫保費用,第四胎獎勵750萬韓元”。

為了鼓勵人們多生孩子,韓衛生部甚至提出“熄燈造人”計劃,每月一晚“熄燈日”,放員工早早回家“造人”,被民眾笑稱“韓國生育部”。

幾十年前喊出“不節制的生育的後果就是乞丐”的家庭保健福利協會也轉變風格打出親情牌,在2004年搞了一次鼓勵生育口號徵集大賽,獲大獎的口號是“爸爸,我一個人很孤單,我想要弟弟妹妹”。

但是,韓國政府顯然高估了重賞和親情牌的威力,低估了老百姓在現實面前的焦慮。到2017年,韓國的總和生育率已經降至1.06——“2020戰略”,懸了。

花了百萬億韓元,為什麼還攔不住生育率下滑?

絕大多數專家歸因於這麼幾點:

首先是爸爸媽媽們不堪重負。

在韓國,1 個孩子從出生到大學畢業的22 年間,家庭需要花費3 億 890 萬韓元(約190萬元人民幣)。如果按年平均,每個孩子每年要花費約1400萬韓元(約8萬6千人民幣),而韓國1名公司正式員工(要在韓國公司謀到一份正規職很不容易,原因後表)年均工資為4100萬韓元,也就是說,養育1個孩子1年的費用要超過年收入的1/3。

韩国人,将要从这个地球上消失了?

這還不包括孩子上學之後的課外補習費用和將來的成婚費用。韓國號稱“補習亡國(不是王國)”,全國小學生中參加課外教育的學生高達80.7%,這也是筆沉重的負擔。

所以,韓國10年間花出的100萬億韓元,每年攤到每個孩子頭上,只能說是杯水車薪,“毛毛雨”。

其次是媽媽們所遭遇的歧視。

沉重的經濟負擔,讓傳統上在家相夫教子的韓國女性也得出來工作和應酬。但韓國社會對育齡婦女有排斥現象,法律規定產假可以歇三個月,但很多媽媽三個月都歇不完就匆匆回來上班,經常聽到的議論卻是,“那麼大年紀了,都兩個孩子的媽了,還回來幹嘛”。

在這種氛圍下,韓國職場母親真正享受產假和育兒假的比率在60%左右,並且還在下滑。休了產假後重新上班的母親近一半在1年之內離開崗位。

上班時間長,下班後要應酬無法正常照顧孩子,想把孩子託付給託兒所或幼兒園,不但費用高,而且時常發生一些事故或虐待孩子的事件。雖然韓國人傳統上很愛孩子,但現實在逼迫他們割捨,這點對女性尤甚。

最後是生育觀念的改變。

幾十年計劃生育對韓國生育文化的影響是深遠的,但更加嚴峻的是現實。農耕時期,

“多子多福”,多養子女可以增加勞動力,可以為未來養老做投資。可在競爭殘酷的當下韓國,只具備原始勞動力很難在社會上立足,不能立足就要變成父母的累贅。

養一個孩子,父母就要想盡辦法加大投入讓他未來能在競爭中獲得優勢,多生一個,成本就成倍增長。這樣,農業社會的“多子多福”變成了現代社會的“多子多負”,年輕人對眼前因孩返貧的恐懼,蓋過了對未來老無所依的焦慮。

面對這樣的形勢,韓國專家也出了不少主意。比如強調青年男女對國家和社會的責任心,擴大生育補貼,完善育兒基礎設施建設,保障育齡婦女權利等等。

可惜這些解決辦法,都是就生育問題談生育問題,沒有觸及韓國少子化問題的真相。

朱門多貴子,寒門無姊妹”

就在最近,韓國的一家媒體,根據各類人群生育統計數據進行分析發現:在韓國,越是高收入人群,生育率越高;越是低收入人群,就越不想生。

收入排在前40%的富人與收入最低的20%人群相比,前者生育率是後者的2.225倍(2017年為準)。而在2008年和2013年,該數據分別為1.693倍和2.056倍,說明過去10年間韓國富人與窮人的生育率落差不斷擴大。

韩国人,将要从这个地球上消失了?

與此同時,富人的生育率佔比不斷增加。2008年,在整體生育人群中,收入排在前20%的人群佔比為15.7%,而到了2017年該數據增加至17.38%。

與此相反,最低收入的20%人群生育率佔比從10.81%下降至10.1%。也就是說,在出生率持續走低的背景下,收入差距的不斷拉大進一步加劇了貧富人群間的鴻溝,反映到生育率方面,導致越來越多的窮人放棄生育。

其他調查也在支撐著這個結論。

比如說,一種傳統的觀念認為,教育是影響女性婚姻家庭觀的重要因素,女博士普遍難嫁、難生。但韓國的數據不支持這一看法,他們的情況是:學歷越高,結婚比例也越高。

2015年,韓國20歲以上本科以上學歷人群中,男性婚姻率(每1000人中的成婚數)為24.5,女性為28.6。而高中學歷的男性婚姻率則僅為9.8,女性為10。中學學歷及以下人群更低,男性為3.6,女性為2.3。

究其原因,高學歷意味著能找到相對穩定和高薪職位,進而經濟條件也相對優越,也更容易結婚生子。

再比如說,有房與無房的韓國人相比,前者生育率也明顯高於後者。

據韓國統計廳2016年數據,結婚未滿5年的新婚夫妻中,有房子的夫妻生育率為68%,而無房夫妻的生育率則為61.5%。

實際上,韓國人對房產的觀念與中國人很相似,認為有了自己的房子心裡才踏實,甚至一些韓國夫妻寧願不要孩子,也要將錢省下來買房子。

韓國媒體舉了這樣一個例子:一對結婚7年的中年夫妻,倆人都是外企員工,加起來年薪約10萬美元。他們至今沒能在首爾買到房子,原因是房子太貴。為了擁有自己的房子,這對夫妻最終決定做“丁克族”,因為養孩子的費用實在不菲,房子與孩子,幾乎是“魚與熊掌不可兼得”的情況。

這對夫妻自嘲:“現在不是流行說‘膝下無子,真真好命’嘛,我們夫妻倆吃好、玩好,彼此作伴享受人生便滿足了。”

還有一個例子,一名36歲的母親,她已有5歲兒子,原來計劃再生個弟弟妹妹,這樣孩子將來可以相互依靠。但仔細算了教育費用後決定放棄。目前,每月定期給孩子投入的教育費用約為66萬韓元(約合4000元人民幣),加上買衣服、玩具、親子游等費用,幾乎每月達100萬韓元。這在孩子同齡段孩子中,投入算少的。夫妻倆每月的收入固定,但房租飛漲,工資漲幅遠遠跟不上房價增幅,這樣的情況下,根本沒能力養二胎。

這樣一對又一對在孩子面前卻步的爸爸媽媽們背後,是韓國社會自亞洲金融危機後逐漸累積愈演愈烈的貧富差距。

根據經合組織統計,

韓國排名前10%的高收入人群與排名墊底的10%人群相比,前者收入高達後者的4.3倍,收入兩極分化程度僅次於美國。

首爾市政府於2015年8-10月,以3000多戶家庭為對象進行調查發現。受訪對象中近10%的人收入低於最低生活保障標準,處於絕對貧困狀態。

韓國相關機構表示,收入差距直接體現到生育率方面,說明收入分配不均、寡頭收入增加是生育率兩級分化的源頭。

也就是說,將韓國“少子化”歸因於韓國人都不想生孩子是偏頗的,真相是:有錢人的家庭多子多福,沒錢人的家庭沒兒沒女。

有人統計,韓國人的工作時間比其他主要國家要多66天。他們一年到頭為老闆打工,辛辛苦苦繳納完房租、交通費、保險之後,幾乎沒有剩下什麼錢,他們為誰辛苦為誰忙了?

他們為大財閥們忙了

韓國在二戰後快速實現了工業化,但發展的代價是縱容了腐敗與經濟失衡。由於國內市場狹小,韓國政府集中資源培育了少數財閥企業。

在經濟高度增長期,社會階層整體能順勢抬升,韓國企業有終身僱傭的文化,工會也比較強大,因此勞動者的收入能與經濟同步增長。

但國內市場的狹小,也讓韓國抵抗外部干擾和風險的能力偏弱。1997年亞洲金融危機後,韓國政府應國際貨幣基金組織要求做了自由主義改革,這一下打開了資本的潘多拉魔盒。

依靠勞動力市場的自由化改革,財閥企業獲得了“集體僱傭權”和僱傭“非正規職”(可以理解為非合同工)的權力。韓國失業率就此迅速上升,青年人就業困難,中年人被迫提前退休。非合同僱用比例高居經合組織國家第一位。

僱用不穩定加劇了消費萎縮和國內經濟低迷。財閥的海外投資引發國內經濟空洞化,國內中小企業受困於國內市場,還需要與財閥的全球供貨商競爭,經營越來越困難。

財閥大公司是全球僱人,對國內就業的吸納低於中小企業,韓國年輕人不得不拼死拼活去爭那一口財閥給的飯吃。年輕人就業難、中小企業倒閉、消費萎縮和國內經濟低迷之間形成了惡性循環。

原本韓國政府也制定過一些限制財閥資本的措施,但隨著資本自由化改革,大量海外資本進入韓國收購銀行和企業。為了抵抗外資兼併,政府不得不取消對財閥的限制。掙脫了緊箍咒的財閥得以放開手擴張。

經濟上,他們騙取國家補貼,佔用大量國家資源,從增長的貢獻者變成最大的特權者,令社會兩級分化日益嚴重,在財閥企業的供職的少數精英全球瀟灑,大部分普通勞動者被拋棄在狹小高生活成本的國內市場遭榨骨吸髓。

政治上,他們控制黨派、操縱選舉、干涉司法,勾結政府中的腐敗分子。

一個經典的說法是,韓國司法界對犯了法的財閥有個“潛規則”——“三五定律”,即一審中判處5年及以下徒刑,二審中以3年徒刑、緩刑5年的方式釋放。在朴槿惠的“閨蜜門”中,三星太子爺李在鎔行賄430億韓元,只被關了353天就放了出來。

韩国人,将要从这个地球上消失了?

這還比不上他父親李健熙。2008年,李因進行逃稅、非法債券交易等被判處有期徒刑3年,緩刑5年。結果包括韓國江原道、經濟界、體育界在內的一大堆人為他向總統請命叫屈,理由是要靠李幫助申辦2018年冬奧會。叫屈結果毫無懸念,“三五定律”嘛。

財閥獨大,自由主義橫行引發了兩大問題,一是社會兩級分化,中產返貧;二是催生了憤怒的“經濟危機世代”。

在1997年經濟危機後走出校園的一代人,他們成長環境優渥,生活質量要求高。他們為求職投入了更多的經濟成本和精力,卻發現難以找到高質量的工作。

他們被稱為“88萬元世代”。因為他們的平均月收入只有88萬韓元,僅僅夠在大城市裡租小房間閣樓甚至地下室,維持基本生活。

“經濟危機世代”的失業率一直很高。截至2017年11月,韓國青年失業率高達9.2%,是1999年進行該統計後,18年來歷史最高值。高失業率引發了一連串連帶效應,即“找不到工作,意味著沒有收入;沒有收入,意味著沒錢結婚;不結婚則意味著不生孩子”。因此這代人又被稱為“三棄一代”,放棄戀愛、放棄結婚、放棄生育。

韩国人,将要从这个地球上消失了?

2018年1月3日,韓國首爾,眾多被解僱的公務員聚集在政府大樓前,三步一拜要求儘快復職。

年輕人被掏空,更直接的影響是父母老無所依。那些在經濟起飛時期將全部積蓄用於孩子教育和買房的父母,老來發現幾個孩子已經深陷房子、車子、孫子的教育,再無暇顧及自己,他們只能放棄退休自食其力。

一篇在網絡上廣為流傳的調查紀實寫道:71歲的快遞大爺一週三天坐對老人免費的地鐵送快遞,掙每月大約3000元人民幣的辛苦錢,他所在的銀髮快遞公司,年紀最大的78歲。70歲的老奶奶,在街上做30美元一次的皮肉生意,她最大的秘訣是忍耐,

“為了生存,我只是閉上眼睛。

經濟危機之後,韓國政府在社會福利方面也不可謂不用心,但在緩解韓國社會矛盾方面的作用有限。

一方面,韓國的福利制度不是建立在經濟高速發展的黃金期,而是建立在國內經濟增速放緩,國際上福利國家縮減社會福利的時期,福利制度基礎不牢靠。韓國人的觀念也還停留在高速增長期,他們對一份踏實穩定的工作看得很重,非常擔心福利制度的可持續性。

另一方面,福利制度畢竟是託底措施,關鍵還在於抑制資本、控制貧富分化。可韓國政客連多關李在鎔一天都不願意,又哪會對財閥動大刀呢?

這也能就能看出韓國專家們提出的,提高年輕人的責任意識以解決生育問題是多麼可笑。國家是財閥的,不是年輕人的,他們有什麼責任呢。也難怪他們會在社交媒體上留下“生育率對政府來說是個問題,但對我來說不是問題”,“我不想讓我的孩子體驗痛苦生活”這樣的話了。

然而最可笑的,還是那些資本家們,他們不斷變換著剝削的方式,擴大著剝削的程度,他們有一天終將發現,可供他們剝削的人,沒了。

所以韓國的生育問題,何止是生育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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