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手書法家張文佑的勵志人生

無手書法家張文佑的勵志人生

張文佑,字德輔,號月臺經生,法名一覺。河南襄城人,中國書法家協會會員,定居泉州,於承天禪寺抄經弘法。精研楷、行、草、隸,尤以小楷取法魏晉而獨具一格。

“有沒有一個人比他更勵志?4歲因觸電失去雙手,10歲以口捉筆學書法,17歲起四處漂泊,睡橋洞……悲慘的命運並沒有使他妥協,歷經30餘年的不懈努力,多次入展全國書法展。去看看他是怎麼揮毫潑墨的吧!”

好朋友也是書法愛好者吳先生經常這麼說,讓我很想親眼一睹這個斷臂人士如何靠嘴成為書法家!

歷經磨難,書寫堅強人生。他就是斷臂書法家——張文佑,在泉州承天寺抄經為生,自幼雙手截斷,卻能以書法自立,生活得如此的從容自信。

這其中經歷了多少的磨難?這是怎樣的一種心路歷程?

寫字、抄經使我獲得了快樂、自信、尊嚴、榮耀、幸福,進而修行領悟人生。

無手書法家張文佑的勵志人生

【樂居泉州抄經為生】

自小失去雙手,浪跡天涯,賣字為生,輾轉於不同城市,大半生飽嘗漂泊之苦,生活真正得以穩定下來,是在“此地古稱佛國”的泉州承天寺。

嘴怎麼能寫好字?

看到記者滿臉的疑惑,張文佑笑著說,“我雖然沒有雙手,可是生活完全可以輕鬆自理。”

帶著好奇,日前記者探訪了泉州承天寺,張文佑的創作室位於寺裡一間簡陋的廂房,四周綠樹成蔭,鳥語花香,很是清靜。

彼時,張文佑正枕著殘臂,口含毛筆為朋友題字,只見他口銜著筆,提按使轉,收放自如;枯溼濃淡,運用合宜;疾徐蒼潤,不偏不倚,一會功夫一幅蠅頭小楷、與佛教有關的書法精品就告成,令人歎為觀止,肅然起敬!

無手書法家張文佑的勵志人生

“走,咱們泡茶去!”剛入座,張文佑就熟練地開啟了泉州普通人家的待客之道:燙壺、燙杯,沖泡茶葉,高高舉起茶壺給每個杯子斟茶,再把一杯杯熱茶穩穩地端到客人面前……全程都是用短短的雙臂夾擊完成的。

日常生活中,他能自己用短短的手臂敏捷地關門鎖門、斟茶倒水、上網打字;手機響了,能利索地拉開挎包,夾出手機通話。那天泡茶採訪期間,他還時不時夾起智能手機,用雙臂敏捷地刷朋友圈,點贊、回覆,動作很溜……

“所有與文佑接觸過的人,都不太會把他當殘疾人看,積極、樂觀、自信,從身體到心理都十分健全。”那位找文佑題字的朋友補充說,“文佑與佛有緣,泉州承天寺向願大和尚很關照他,為他解決生活費用,還給他安排了住房和創作室。

文佑有一個幸福的小家庭, 嬌小的妻子陳丹是杭州姑娘,生有一女,上初中了,德智體全面發展,一家人小日子過得挺美。”

在江浙漂泊20多年,怎麼就在泉州定居了呢?

“我是循著弘一法師的足跡來到閩南的。泉州四季如春,文化氣息濃厚,禪寺林立,古稱佛國!不但適合修行,也有益於書法藝術的不斷提升。使我為之陶醉和嚮往!”張文佑一臉滿足地答道:自2006年來泉州後,全家人都愛上了這座城市。

每天早上六點多起床打太極,鍛鍊身體,然後寫字看書,抄經是主業……閒暇時跟法師、師父、書法愛好者一起品茗閩南功夫茶、話仙,也是很愜意的一件事。

張文佑很享受現在的泉州生活,一邊抄經弘法,一邊專注於自己喜愛的書法,用口中之筆養家育女,其樂融融。

然而,這一切背後,“真不容易”這四個字用在他身上,也是最貼切不過了。

佛說:“無論你遇見誰,他都是你生命中該出現的人,絕非偶然,他一定會教會你一些什麼。”

4歲因觸電失去雙手,無意間走上書法之途,所幸沒有墜入街頭藝人的江湖書法窠臼;機緣下,得到了多位書法名家的悉心指導,以口捉筆,掌握到了比常人的手還要靈活的藝術表達路徑。

【以口捉筆“誤”入書壇】

1970年,張文佑出生在河南襄城一個普通農民家庭。4歲那年,跟小夥伴跑到村子附近的水電站旁邊玩耍,誤碰高壓電,不幸失去雙手,兩臂各僅剩肘上一段,人生從此改寫。

“七十年代,農村人全靠勞力吃飯,對殘廢,多是歧視的目光。”從記事開始,張文佑的童年,看到最多的是一些村民的白眼;聽到最多的是母親的嘆泣聲。

張文佑和書法結緣是10歲那年春節,他和一幫同學在許昌城街上玩耍時,偶然看到了一位老先生在街頭寫對聯。“老先生不僅字寫得好,對聯還賣得很快。

從那一刻起,我就想如果自己也能寫書法,是不是就可以養活自己了?還可以給家裡減輕一點負擔。”站在攤子前,張文佑看得入了迷,夥伴們都走光了竟然毫不知曉。

對此家人極不贊成,但更大的困難還是自身。

“第一次用嘴銜毛筆寫字就遇到了極大的困難,不一會兒就累得脖頸痠痛、頭暈眼花,別說寫出像樣的字了,還把紙張弄得滿是口水,浪費非常大!”張文佑回憶說,一沓紙很快寫完了,但連寫字的邊兒還沒摸到。

為了省錢,就用毛筆蘸著水在石板上練字,後來毛筆也寫禿了,就叼著筷子在沙地上寫。那幾年,他嘴裡的潰爛就從來沒有痊癒過——都是磨的! 一年多後,字有了一點模樣了!

12歲那年,哥哥託戰友帶張文佑去見襄城縣的書協主席耿春林,拜他為師,從此開始了正規、系統的書法研習。

耿老先生菩薩心腸,儘管從沒教過這樣的學生,但還是殷殷囑咐了幾句:

第一,練書法是個苦事,你更得比別人多吃十倍的苦,要走這條路,首先得認這個命。

第二,先練草書,耿老先生是明白人,先練草書,不是好高騖遠,是為了讓張文佑脖子“打開”。平常人寫字靠手腕,張文佑寫字得靠脖子,脖子能打開,路就走得下去。

第三、學書法最重要的是思想,學技法很容易,但老先生一直告誡張文佑:無論走到哪裡都不要忘記讀書。

“每次老先生都讓我先背唐詩,再寫字,很長一段時間都不瞭解學詩的意境,但是後來漸漸理解了。”一年以後,毛筆在文佑嘴裡控制自如了,臨帖也像模像樣了,算是入了門。

耿老先生和全家人都特別高興,只是這一年嚥了多少血水,只有張文佑自己知道,“那時也是我學習書法最艱難的階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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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得大師悉心教導】

17歲時,在先生的鼓勵下,張文佑大膽走出家門,遊歷名山大川,足跡遍佈江浙,過著尋訪古人遺墨、賣字為生的漂泊生涯。

“說是遊歷增加見聞,但那時候對我來說,就是活命。”張文佑回憶說,在杭州的九年時間,吃住都在橋底下,每天一大早就上花鳥市場擺攤賣字,勉強維持生計。

即便生活如此艱難,每天下午不擺攤的時候,張文佑都堅持到新華書店看書,“杭州文化氣息好,讓我有機會飽讀詩書。”

與佛結緣是1996年冬。說來還有點神奇。

一位來買字的女士對張文佑說:“你信佛嗎?你試試看看,每晚睡前念念佛經。”

“唸了一年經後,我就經常夢見一個老和尚,拄著柺杖,背對著我,我就跪過去喊師父,他笑眯眯地給我一杯水。”

不久,張文佑患了嚴重的感冒,沒錢治病,以至昏倒在路上。“那晚感覺自己就快要不行了,只能不斷喝水,最終不治自愈。

到了第三天,突然有一個朋友請我寫一幅作品去上海參展。”這次書法展,張文佑的字引起了上海真如寺方丈的關注,並邀請他到寺廟抄經。此事正好印證了此前張文佑的所夢之境,皈依佛門。

次年,張文佑有幸認識了書壇耆宿劉惜闇先生,成為入室弟子。

“那一年,劉先生快九十了,絲毫沒有把我當殘疾人,一直告誡我:‘你自己更不可把自己當殘廢’,這既是期許,也是要求,更是信任。”

在劉惜闇先生近三年的悉心教導下,張文佑碑帖兼學,進步飛快,眼界大開。“更重要的是,耳濡目染了老先生學書、做人的治學處世之道,學到了當世人已經鮮有的淡定從容,使我受益終身。”張文佑說。

2012年冬天,在朋友的引薦下,張文佑在北京有幸謁見了知名書法家張榮慶先生,“先生德高望重,非常慈悲,欣然收我為徒。這可以說是我人生的又一轉折點。”

雖然備嘗艱辛,張文佑卻以驚人毅力堅持學書三十多年,“寫字抄經不但成為我謀生的技能,而且使我獲得了快樂、自信、尊嚴、榮耀、幸福,進而修行領悟人生。”

無手書法家張文佑的勵志人生

【為謀生計漸悟禪道】

爽朗的性格、無拘無束的言談和淵博的禪學,是什麼造就了今天的張文佑?僅僅用勤奮來形容他似乎是不夠的。“一輩子做好一件事不容易,我這輩子就想把書法練好,抄經為生。”張文佑說。

1997年,應上海真如寺邀請,耗時八月有餘,張文佑書就七萬來字、400米小楷長卷——《妙法蓮花經》,這可謂一項浩大工程,若無紮實的書法功底與足夠的毅力,恐怕難當此大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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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後來,張文佑“雲遊”到了泉州承天寺,這裡的月臺別院,是弘一法師圓寂的所在。張文佑一住多年,除了日日習字,日日精進,他還發宏願,以五年時間用金粉小楷抄完九十多萬字、整整八十一卷《大華嚴經》,現藏於寺中,成了中國佛教史上空前的奇蹟。

2009年,張文佑獲得中國書法最高獎蘭亭獎,在所有獲獎者中,他是唯一一個不用手寫字的人。

無手書法家張文佑的勵志人生

2016年,張文佑跟著《書法報》訪問日本,在他一幅作品前,好幾個日本老書家,恭恭敬敬鞠了個躬。張文佑明白,那不僅是尊重他,是尊重中國的書法藝術,更是尊重“二王”以來一縷不輟的中國文脈。

張文佑說,這些年待在承天寺抄經,暮鼓晨鐘之中,最受教益的一句話,就是佛經裡說的“萬法唯心,六根互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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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記:學書應作修行觀】

外人都把張文佑的人生經歷當成勵志故事,但他自己不這麼看:只是別人用手,而他用了身體的另一部分——口罷了!人生本來就是一段修行,無論是坎坷酸楚艱難險阻,還是錦衣玉食,都是人生際遇,無需自卑也不能踐踏。

無手書法家張文佑的勵志人生

書法不僅是一門藝術,也是一個修行的法門。從藝術的角度講,書法體現的是筆墨相發在紙上的巧妙及自然變化,還有作者的性情。

概言之,上乘書法是技術和學養以及思想境界的高度融合。從修行法門講,學習書法可以使人心定,也可以使人心淨,可以磨練人的意志,也可以昇華人的心靈。

無手書法家張文佑的勵志人生

古人說,“書為心畫”“書如其人”,用釋家的話講,也可以說“書為心相”。所謂心生萬法,相由心生,就是這個道理。

由此可知,書法是寫字,但非等同於寫字。寫字是世間法,書法是出世間法。換言之,寫字是使用層面的,而書法則是靈性層面的。書為體、用,法為戒、魂。久而修之,自可登堂入聖也!

“歷經30多年艱辛探索,自己的心也越來越平淡,只想求個自在。”談及未來的人生規劃,張文佑說,自從進了佛門後,就一直把書法作修行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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