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滴只是我們這個土壤里長出來的「惡之花」而已

滴滴只是我們這個土壤里長出來的「惡之花」而已

愚蠢、謬誤、罪惡、貪婪,

佔據我們的靈魂,折磨我們的肉體,

我們哺育我們那令人愉快的悔恨,

猶如乞丐養活他們的蝨子。

——惡之花,波德萊爾

文 | 財經無忌陶魏斌

程維並不樂意在公眾面前更多的拋頭露面,即使是在公司遭遇創辦以來最為嚴重的輿論指責之時,他依然選擇用一篇900多字的聲明來應付——並且還是和柳青聯合署名。

在連續遭遇兩起惡性殺入事件後,網絡上的「口誅筆伐」像麥浪一樣朝著這家明星公司壓去,他們統計出了這幾年來滴滴平臺上發生的各類刑事案件,同時對順風車的「性暗示」廣告以及順風車負責人「sexy場景」的言論感到憤怒。

監管部門的約談更讓滴滴面臨來自政府的懲處——滴滴在為此前的傲慢付出代價——多地主管部門聲稱滴滴一度拒絕將數據信息納入監管。

「中供鐵軍」出身的程維並非沒有經歷過危機。他在離開中供進入支付寶的時候,正是阿里B2B「誠信門事件」爆發和處理的時候,這次「刮骨療傷」讓整個阿里震驚。

而他29歲離開阿里,開啟自己的創業之路,經歷的是別人「坐在副駕駛上都覺得心臟要跳出來」日子。

但程維冷靜的讓人害怕——或許這並不是他本意,但至少在外界看來,這樣一個創始人讓人不寒而慄。

1、

滴滴的成功,某種意義上來說,是中國在這一波新經濟浪潮中狂突猛進的一個縮影。

2012年,當程維帶著80萬人民幣來到北京創業時,世界經濟依然籠罩在陰霾中,美國「財政懸崖」問題和歐洲的債務危機成為了金融危機之後,懸在西方國家頭上的炸藥包,而曾經活躍的新興經濟體則面臨經濟增速放緩和通貨膨脹的雙重壓力。

「世界經濟復甦的不穩定性、不確定性上升。」國家領導人在電視上發表新年賀詞時這樣說道。

中國正在試圖扮演了全球經濟復甦的助推器,而此時移動互聯網恰好出現。如果說在PC時代,新經濟的代表大多出現在加利福尼亞,出現在西雅圖,中國更多的只是跟隨——至今在桌面電腦時代,中國依然沒有誕生能在全球層面呼風喚雨的應用。

那是一個屬於微軟、屬於IBM、屬於亞馬遜、屬於谷歌的時代。

就像人們無法預測到底誰能在最後奪得大力神杯一樣,世界經濟的走勢也是撲朔迷離——2013年年底,中國正式發佈商用4G牌照——這標誌著這個在1987年才發出第一封電子郵件的國家,步入了高速網絡時代,此時距離張樹新的那塊「中國人離信息高速路還有多遠?」的廣告牌已經過去18年。

2、

程維承認有時候土壤比種子更重要,比他早兩年創業的雷軍就領悟的比較早,當談論起成功時,雷布斯就說,厚道的人運氣都不會差。

滴滴的成功從大概率上來說,是中國移動互聯網的大規模興起和城市化發展的產物。

2013年中國移動互聯網的上網人數是5億多,並且隨著智能手機的普及,中國手機網民用戶規模在當年已經逐漸逼近PC網民規模,而在去年,中國手機上網人數已經達到了7.53億——這幾乎是兩個美利堅合眾國的人口數。

這是一個獨立內生的,同時又是在這個土壤中長出來的生物——無論是外賣行業,還是叫車行業,雖然具有普適性,但又有中國的本土味。

在和吳曉波的一次訪談中,程維坦言和Uber的競爭,「他當時零比六輸掉的,你說怎麼打第七場?」

這是勢的勝利。

至於滴滴在和國內對手的較量中,這更像是一場地面巷戰,而這是中國大多數的互聯網公司不熟悉的領域——他們推崇的「互聯網思維」事實上在線下的較量中,幾乎不堪一擊。

但線下的肉搏戰恰恰是中供金牌銷售員程維的強項。

「包括我的價值觀,包括我對商業的理解,我對團隊的理解,我的心力,面對困難時的韌性,都是在鐵軍錘鍊出來的。」

在《阿里鐵軍》一書中,程維在談起中供時,已經把自己低到了塵埃裡。坦白來說,中供在整個阿里體系裡其實是最不像馬雲的——簡單、執行是他們唯一的價值觀。

秋收起義後,領袖認識到了一支「簡單,執行」的隊伍是多麼重要,「槍桿子裡出政權」要的是一支堅決服從命令的隊伍。

喜歡看軍事書籍,又在阿里鐵軍裡煉獄過,自然懂得這個道理,滴滴在和對手的較量中,拋去資本的力量——事實上一開始滴滴並未在資金上領先,有著鋼鐵執行力的隊伍才是滴滴勝出的關鍵。

這一點,全靠程維在中供的領悟,所以他在給手下放《烏蘭巴托的夜》時,會繼續端出一碗雞血:當你努力到無能為力的時候,上天就會給你開一扇窗。

3、

如果我們試圖覆盤還原滴滴之路,你就會發現,後半段的滴滴和程維是另一種的「失控」:之前大家肉搏拼的是粗暴簡單的執行力,沒有對錯可言,誰能看到明天的太陽誰才是真理,而在這之後,錢才是最重要的,有了錢後,給予投資者回報成為了最重要的事情,因為只有這樣才能找到下一個打開錢包的人。

「一張A4紙寫不完投資人」的說法並不誇張,全世界的熱錢都奔向了這個全民創業的中國,他們有什麼理由不投這家殺氣騰騰的創業公司呢?不,在他們眼裡,這是一個會下金蛋的公雞。

就在這倆天,一則即將調高創投公司稅收的傳聞讓那些懷揣大量TS的投資人跳了起來,但真正攪黃這個遊戲規則的則是他們自己——他們催熟了大半個中國的互聯網泡沫,現在看起來已經無法收場。

這並不奇怪,在過去的五年裡,中國市場是資本家們回報率最高的黃金市場,他們計算王剛當初的70萬換來了多少倍的回報,計算徐新投給劉強東的錢現在帶來了多少收益,這裡的遊戲規則同樣簡單——支持強者,讓恆者恆強。

「你是要投第三名去搏命,還是要投第一?」當聽說百度要準備投大黃蜂時,程維找到百度的人,拋出這樣一個問話。

在普通用戶的眼裡,滴滴是一家網約車公司,再或者,就是一家藉助移動互聯網的運輸公司,但事實上,在程維和來自高盛的柳青眼裡,這不是他們想要的滴滴。

滴滴的敵人不是來自對手,程維不怕美團,他說網約車平臺還有30幾個競爭者呢,程維最大的敵人是來自公眾的認知。

4、

在滴滴公司炫酷的官網上,排在最前面的一條新聞是8月14日公司旗下小桔車服的收購新聞,再後面一條是融資新聞,再再後面一條是滴滴進軍日本市場。

公司的負面信息或者說創始人的致歉信是不會出現在這家志願成為「引領汽車和交通行業變革的世界級科技公司」網站上的。

滴滴前期靠著程維的「中供精神」殺出網約車的重圍,現在在柳青的高盛的投行思維下,需要的是向投資人、資本市場講述一個野心家的故事。

很遺憾,這裡面沒有乘客,也沒有司機。

每天在中國有1300萬的人通過滴滴平臺解決自己的出行,但這在滴滴帝國的版圖裡,屬於既定的成果,程維現在需要全球市場,需要汽車後市場,需要介入金融保險,需要聯合造車,如果條件可以,造火箭登月球也是可行的。

因為只有這樣,滴滴的故事才能顯得偉大,滴滴才能擺脫「租車公司」的尷尬身份。

喜歡看軍事書的程維也開始看生物、物理書,他說,軍隊和戰爭教你最極致的輸贏的手段。但生物系統、物理系統,它們的複雜性人類無法定義。「今天你能夠理解它最底層的規律,你就能夠輕鬆,如果你不理解,它就會崩潰,各種崩潰就會讓你很痛苦。」

「中供」的價值觀裡有結果,也有過程,可在這五年資本裹挾的中國互聯網世界裡,主流的價值觀是如何成為「下一個老大」。我們的社會鼓吹你成為巨無霸,鼓吹你不停地擴張——小而美在這裡沒有活下去的第二條路,第一條路是被收購。

責怪滴滴價值觀有問題的人們,是否應該想想,這朵驚豔但有毒的「惡之花」的營養來自哪裡?又是什麼樣的土壤培養了它?

業餘拳擊愛好者程維現在已經可以面對衝過來的拳頭「不眨眼,不躲閃」,那我們呢?是否做好了面對更多「惡之花」出現的準備呢?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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