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4年挖海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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題圖來自網絡,為配圖,非本文圖片

1974年挖海河

1974年挖海河

1974年挖海河

海河,是華北地區的最大水系,中國七大河流之一。海河水系位於京津冀地區,上游包括五大支流即潮白河、永定河、大清河、子牙河、南運河,在天津匯合後稱海河,流經天津市注入渤海。

海河水系歷史上水患頻繁,連年氾濫成災,多次把天津淹沒。1963年毛主席發出了“一定要根治海河”的指示。河北省從1965年起於每年春秋兩季組織動員幾十萬民工進行海河工程會戰,形成了前所未有的群眾性根治海河運動。按照規劃,上游建水庫,中游挖河修築堤防,下游新闢入海口。

唐山地區的任務主要是挖潮白河和永定河。按照人口比例,從每個村徵用三到五個民工,以公社為單位,每個公社在一百人左右,用的是軍隊建制,每個公社為一個連,每個縣為一個團。當時我年齡還小,每年看到有年輕力壯的人去天津、廊坊等地挖海河,修橋、建閘、開挖新河道等等,就知道那是個相當苦和累的重體力勞動。1974年以前,我曾幾次挖過縣內的小河,俗稱出外勤,在工地上抬大筐,說起來也是比較累,但和挖海河相比可差得遠呢。對於挖海河來說,在縣內挖小河簡直就是享福了。

1974年,我18歲,在農村也是個壯勞動力了。這一年的秋天,我也加入了挖海河的行列。以前在縣內挖小河,由生產隊出糧食管飽,然後每天扣一斤糧食指標,每天計10分工。而出去挖海河,這一斤的指標就不扣了,等於出去白吃。那些年糧食缺乏,飯量大的人每天吃的飯或許比一天的工分還值錢。況且挖海河給的工分還多,每天給17分,這樣算起來一個人就頂在家兩三個人的收入。

其實到了1974年,真正的海河已經治理的差不多了。國家把一些其他河流,如灤河等一些不屬於海河水系的河流納入了海河工程。我們這次走得不遠,目的地是豐南境內的沙陡河,在豐南黑沿子鎮以北幾公里處。這一天早上,每個村的民工打點行裝,在公社大院集合,經過公社領導簡短講話,列隊出征。兩人一組拉一輛小車,把行李裝到小車上,兩人輪換拉車和坐車休息。一百多人五十多輛小車的隊伍浩浩蕩蕩,途徑新寨、楊嶺,晚上到了柏各莊農墾區(後來叫唐海縣,現在的曹妃甸區),在柏各莊一中教室裡的稻草上,打開自己的行李休息了一夜。那天第一次吃到了一種以前沒見過的飯——大米麵的饅頭,可能是因為柏各莊盛產大米,而小麥相對稀缺的緣故吧。第二天繼續出發,下午到達目的地。先遣部隊早已經搭好了工棚,當天我們都住進了工棚。

工棚是用帆布和木頭支架搭的,裡面有對面床鋪,床鋪用樹條編制的笆片搭成,每個工棚住三十人左右,一颳風帆布嘩啦作響。工地上沒有電,晚上用蠟燭照明,飲用水是從工棚邊上的小河裡取,河流的最下游,衛生程度也就不用考慮了。每天的勞動時間很長,兩頭不見日,中間不休息。除了幹活就是吃飯睡覺,沒有空閒時間。早上天還沒亮,帶工的領導就來工棚招呼大家起床,勞動一兩個小時再吃早飯,吃完馬上勞動,中午吃完也不休息,晚上天黑以後很晚才回來吃飯。由於累了一天,吃完倒頭便睡,每天這樣週而復始。

挖海河,是當時最繁重的體力勞動,人工在平地上新挖出一條河道,工地上全是壯勞動力,挖海河用的小車叫“海河車”,兩邊各有一個輪子,形狀和農村的大車差不多,只是比例縮小,前後再加上擋板。民工分成兩組,一組裝車,一組拉車。裝車用的是大號鐵鍬,鍬頭和鍬把成一條直線,鍬頭橫截面為圓弧形,俗稱“桶鍬”。使用時用力把鍬插入泥土,一鍬下去鍬把插沒大半截,挖下一大條“條泥”,再翻手裝到車上。因為“條泥”的長度佔據了鍬把的一大半,剩下手握的地方已經很短了,沒有一把子力氣是舉不起“條泥”的。“條泥”和小車車廂長度相等,正好順著扣到車上,寥寥幾下就把小車裝滿了。一小車泥土大概在0.35立方米左右,那泥土很結實,至少有一千多斤重。拉車是每人一輛小車,肩上套著麻辮子拉著小車把泥土運到一定距離以外。麻辮子是用生麻擰成的,有小扁擔那麼寬,比較柔軟,以免把肩膀勒疼。拉車時把麻辮子一頭套在肩上,另一頭有鉤子鉤住小車上的鐵環,雙手握住車把,俯下身體,雙腿使勁,拉動小車。我們從影視裡面看到過縴夫拉縴,姿勢有些相似,所不同的是拉縴手握纖繩,拉車手握車把,還有就是拉海河車需要跑得快,不像拉縴走那麼慢。開始在地表拉車,地面還比較硬,挖到下層,泥土的水分加大,就鋪上“道簾”,道簾是用鐵絲串木棍而成,小車在道簾上走,車輪不至於下陷。上坡的時候用“爬坡機”,爬坡機是和捲揚機相似的機械,鋼絲繩上有鉤子,小車上也有鉤子,上坡時掛上鉤,藉助機器的力量上坡。爬坡機有一定的危險性,萬一掛鉤出問題脫鉤,僅憑人力是控制不住小車下溜的,會把後面的人撞壞。所以這個環節的工作都很仔細,出事的幾率極小。裝車的和拉車的配合默契,這車剛拉完,那車已裝滿,基本上沒有等著的時間。人們誰也不藏尖,都是用百分之百的力氣幹活。拉車的經常把麻辮子拉斷,裝車的經常把硬雜木鍬把挖折。整個一個縣的民工好幾千人都聚到這一條河上勞動,放眼望去,工地上紅旗招展,人山人海,甚是壯觀。

吃飯的時候,飯管夠,早晚有粥也有米飯或窩頭,當然都是粗糧的,窩頭是玉米麵的,米飯是高粱米或者玉米渣的。中午每人兩個大饅頭,饅頭是6兩面一個的,有小枕頭那麼大。這是工地上唯一的細糧,不能管夠。兩個饅頭不夠吃的,米飯或窩頭找齊。其實誰也不夠吃,都是吃完了饅頭再吃兩大碗米飯或者吃幾個窩頭,中午這一頓能吃二斤半糧食,每天能吃五六斤糧食。儘管吃這麼多,到晚上吃飯前還是很餓,因為勞動強度太大了。副食很簡單,中午多數是菜湯,早晚有鹹菜,過一定時段改善一下生活,能見點肉。那時在海河鍛鍊了吃飯的速度和飯量,以至於後來上學吃早飯時,把一兩的窩頭往嘴裡一扔,三嚼兩嚼嚥進去了,一碗麵粥往嘴裡嘩地一倒,從飯口還沒走到飯桌,沒了,刷碗去吧(呵呵,笑談)。但上學沒有體力勞動,每天一斤糧食基本滿足學習生活所需的能量,和挖海河形成了強烈的反差。

每天就是覺得很累很困,啥興趣也沒有。挖了幾天後,縣團開動員大會,會場上用蘆蓆搭建的主席臺,臺上插滿了紅旗,高音喇叭播放著音樂。因為每天連累帶困,心情不是很好,聽著音樂也心煩。特別是聽到那幾聲刺耳的長笛,煩死了。後來知道了那個曲子是很有名的《歡迎進行曲》,本來是個很好聽的樂曲。可見人在情緒不好的時候,再好的東西也欣賞不了。

當時最盼望的就是完工回家,真的到了回家的時候,還是兩人一個小車,奔家心勝,二百里路,一夜的時間就跑到家了,這一路身體失水嚴重,掉秤十多斤。

1976年秋天,我再一次出去挖海河,這次是大黑汀水庫。這次出去可今非昔比了,不但路上沒用拉著車去,在工地上勞動強度也大大減輕。我屬於增援人員,去的時候搭縣團的汽車,儘管坐在卡車的後鬥上,那也比拉小車強多了。走到遷西境內,汽車拋錨,等了一個多小時,等到了崔魏埝公社去海河工地的一個拖車,是個單缸大拖拉機,俗稱“老波”,走起來砰砰的又響又脆。就用拖拉機牽引著汽車把我們帶到了工地。

工地指揮部建在距水庫不遠的山坡上,工棚也不是帆布的了,是下面用磚石砌成,上面用木框釘上葦簾,葦簾上抹灰,房頂也是木板油氈的,屬於半固定式臨時建築。工地上有電,工棚裡不再用蠟燭照明瞭。整個指揮部有很多臨時建築,有一個主街道,晚上路燈亮起,就像一個小鎮似的。總部大牌子寫著“河北省大黑汀水庫指揮部”,還有下屬機構如木材庫,汽車隊等等。

我們公社的任務是給指揮部搞臨時建築,搭建和修繕指揮部的建築物,這工作可一點也不累了,就像在家勞動差不多。在大黑汀幹了一個月,十一月初,指揮部抽調一批力量支援唐山抗震救災,我們公社被派到唐山地區招待處,在那裡搭建臨時建築。招待處是唐山飯店的前身,當時在現在百貨大樓中段的位置,屬於唐山地區行署的政府招待所。剛到那裡,地震的慘狀還一點也沒恢復,招待處沒有餐廳,客人們端著碗在廢墟上吃飯,客房是臨時建築,和大黑汀工地上的工棚相似。我們到了以後邊清理廢墟邊搭建臨時建築,首先建了一個大餐廳,當然也是簡易建築,為了抗震啊。大餐廳建好以後,客人有地方吃飯了,我們又搭建臨時客房。這些臨時建築一直用了好幾年,1982年我出差到市裡,還在我們建的客房住了一個晚上,在簡易餐廳吃了兩頓飯。直到唐山飯店的十四層樓建好以後,招待處才改名唐山飯店搬到了現在百貨大樓西邊對過的位置。

我就這樣在唐山一直幹到1977年秋天,回來以後聽說國家改革招生制度,想了想還是試試考學吧,如果考上了,就可以實現自己的人生轉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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