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昌邮政巷的残思碎想

宜昌邮政巷的残思碎想

八月的热风吹过面颊,一口咽进去,喉咙管都是发烫的,宜昌城区可避暑的地方不多,烈日顶头,能躲到哪里去呢?

有地方可去的,邮政巷。南风掠过磨基山,穿过江面,一头钻进邮政巷,轻轻地贴着小巷的青石板路面向北而去,湿漉漉的青石板上留下了人们来来往往的鞋印,八月里,走过小巷的鞋印干了又湿,湿了又干。一百年了,有多少人走过这条小巷,问八月的风,风摇摇头,走了。

宜昌市旗袍艺术协会的佳丽们喜欢在这儿走秀,吕华、高莉、杨静、穆云都去过了,还有我的老伴秀兰,有一次下雨时还特意打伞穿过,说是想听一听高跟鞋后跟踏在青石板上的“笃、笃”音儿。我也曾拿着相机在傍晚或者是黎明时分到邮政巷转悠,寻找特别的视觉感受,一位摄影家看着我痴迷的傻样,说半个小时走一遍足够,残墙断壁的,没有啥子可拍的。我也像八月的热风摇着头,什么也不说,缓缓地穿过小巷。

小孙子程治瑞要完成暑假社会实践活动,他选了这条他不熟悉的小巷。为此,我在家做了攻略作业,原来,邮政巷里还是蛮有故事的。

这条百余米长的小巷,堪称一条博物馆,地上的青石板,一侧的石块墙,还有青石小院,松木圆窗。闭上眼睛,回忆一百年前的江面上,木船扬帆逆水而上,船工们猛力地摇橹划桨喊着号子。江畔的吊脚楼上,有姿色上佳的少妇依窗眺望,汉子们愈发是喊叫了起来。这情景,怕是江风中也充满了一些暧昧的浪浪味道。

本来,这条青石板铺成的小巷叫做挑水巷,只是百年前的宜昌,依据当时的社会发展,引入了邮政业务,这条小巷才更加声名鹊起。默想当年来宜昌上任的邮局总办等高鼻梁凹眼睛的洋人局长,耀武扬威地穿过这条小巷去上班,这条青石板的小巷才被外国人第一次踏过。历史上有时候就是这样的,一些情景不完全是按照教科书上来展现的。一种异物进入时悄无声息,慢慢地形成气候,如同今天的“麦当劳”、“罗马”、“汉堡”什么的,城区里随处可见,久而久之,也就没往心里去了。

同时,我通过读书也知道了这个位于邮政巷南边尽头的邮局里,有一个宜昌人,在1897年创造了一个奇迹:这一年的7月,宜昌邮局开辟了从宜昌至重庆的步班邮路,沿长江北岸,经归州、巴东、巫山、奉节、云阳、万县、长寿到达重庆,全长905公里,邮程13天。百年前这条邮路峭壁陡崖、十分艰险,邮运人员不得不翻山越岭,涉水绕道,在这条步行邮路上创造了当时的奇迹。宜昌最早的邮政工作者艾守正第一个以10天抵达的行走纪录,成为历史上留名的人物。

站在邮政巷想着艾守正的奇迹,我想一想都是背心冒汗,不说百年前挑着一担百斤重的邮件翻越崇山峻岭,就是让我今天空手从宜昌走到重庆,都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站在这条青石板的小巷前,我向宜昌人艾守正表达我的敬意,虽然这个敬意晚来了一百年。

自然,我是更喜欢这条小巷的名字是叫做挑水巷的。给一条小巷取一个名字应该是很有烟火气息的,过于虚头巴脑的名字不搭地气。百年前的宜昌还没有自来水供应,一些商家店铺和大户居家,他们的生活用水都要靠挑夫到长江里去挑来。有需求就有供给,挑夫的背影自然就成为这条青石板小巷的常见景致。从通惠路穿过青石板的小巷直抵长江的边上,挑夫们“哗”的弯腰舀水,晃桶装满,然后上肩使劲,一口气挑过百米长的青石板小巷,送进别人的家里,获得三五枚铜板,转身来到一个小摊上,换得一块热烘烘的吃食捂进怀里,急速跑回家中,轻轻地递给扒在门口守望的孩子,一天天就这样过去了。

在我的镜头里,百年的沧桑岁月可以有很多的摄影语言来表达,比如斑驳的青石泥苔,比如一把泛黄的桐油纸扇,比如青石板上的片片雨痕。心里自然的冒出了戴望舒的雨巷诗句,这条青石板的小巷在淅淅沥沥的雨中变得悠长而又寂寥。若有旗袍佳丽走过,袅袅生风,依依情怀,便是最美的风景了。

如今没有谁会去用手写一份爱情的信札放进邮箱里,然后静静地等待爱情的来临。和百年前不同的是,如今的爱情进入了快捷时代,爱上很快,散得更快,白头偕老已经成为百年难遇的奢侈名词,有些年轻的伴侣在进入小巷时还挽手并行,到了巷尾可能就形如路人了。邮政的词汇已经淡出我们的视野,挑水的词汇对于年轻人来说更是莫名其妙的称呼,唯有小巷的青石板百年不烂,任人们匆匆的步履踏过。不知道谁能在走过青石板小巷时,留意一下残墙断壁的斑驳泥苔,百年前的岁月痕迹应该会留下些许难以风化的细节,只是我们太容易忽略了。

在江风吹起的时分,青石板的邮政小巷,行人穿行而过的身姿影影绰绰,恍如是百年来形形色色的路牌一闪而过。百年,对于一个挤满了故事的邮政巷来说,仅仅是一句话的瞬间,忽略不计。

宜昌邮政巷的残思碎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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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昌邮政巷的残思碎想

作者程应海和他的孙子在邮政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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