臧天朔:老炮兒的黃昏

臧天朔:老炮兒的黃昏

今晨4點56分,歌手臧天朔因肝癌不治逝世,終年54歲。

臧天朔的一生經歷了大起大落,在中國搖滾樂最輝煌的年代一曲成名。他享受過追捧和名譽,也因聚眾鬥毆鋃鐺入獄,人生中“失去了六年”,正式出獄時已年近50。生命的起伏趨於平靜,也讓臧天朔迴歸到一個普通人最原本的生活狀態裡。

梳理臧天朔的一生,像極了他剛出獄時在一次採訪中的感慨:時間會告訴你很多東西。

文 | 姚胤米 翟錦 林秋銘

老小孩

人生的最後幾年,臧天朔“更務實”了,他不像同代音樂人和別的搖滾老炮兒那樣,用音樂表達對社會和人生的理性與哲學思考,而是選擇更腳踏實地地做觸手可及的事情:開辦藝術培訓中心、擔任音樂季製作人。大部分時間,臧天朔在自己遠離城市的工作室裡排練,既入世,又避世。

臧天朔信佛,受過五戒,每天起床,打坐靜靜心,去工作室,幫樂隊排練,偶爾寫寫書法,到外地做做演出,多年之前的江湖故事埋進回憶。

他是個老北京,個性裡也有老北京人的大大咧咧,朋友找他出來,他穿個大T恤,大褲衩,趿拉個拖鞋,叮叮咣咣就出門了。家裡備著幾口大銅鍋,興致來了,自己燒炭,買幾盤羊肉,就著小酒,在家裡吃火鍋。朋友來時,他下廚,做西紅柿打滷麵。

樂評人郭志凱告訴每日人物,這幾年,臧天朔的狀態特別好,“好的時候每個月或者兩個月就會有一首新歌出來。比如給陳寶國的電視劇《老農民》、梁天的新電影做主題歌。”郭志凱說,“他就跟小孩兒一樣。外人看著很兇,但內心其實非常淳樸。他在舞臺上演出,演到很高興的地方,就會玩兒很多即興的東西,蹦蹦跳跳很開心。”

臧天朔的好友、《近距離擊殺》的製片人李強業透露,臧天朔這幾年做的事都跟扶持年輕音樂人有關。“他看上了北京郊區房山的風景,已經跟當地政府簽了合同,想做生態旅遊、綠色旅遊,更多親近自然。到夏天的時候,還能做音樂節,請大家來聽聽音樂、爬爬山、吃吃農家菜,一百元保證吃個肚歪。”

去年,臧天朔以製作人的身份在內蒙草原辦了一個音樂季,長達七週,邀請了各種類型的音樂人,躁動的音樂在草原上響起,臧天朔切實地感受到音樂對一個人生命的觀照,“這是可以真正喜歡,也可以做一輩子的事。”

臧天朔對音樂要求高,每次演出一定帶自己的調音師,音響要用最好的,直接叫人從北京帶過去,成本從自己的演出費里扣。郭志凱記得,臧天朔很喜歡景德鎮的瓷器,有一次跟他的樂手說,咱們幾個人,就用這個景德鎮瓷的鍋碗瓢勺合作一個曲子,搞不插電,“別人會覺得這是不可思議的,人家拿個鼓或者什麼,你弄一個瓷器在那兒敲,但他就覺這聲音出來好聽,還會把這些東西就嫁接到他的音樂中去。”郭志凱對每日人物說。

《領客LINK》出品人李直回憶,自己邀請臧天朔做雜誌的音樂顧問時,“他特別痛快地就答應了,他知道紙媒也比較困難,就沒要任何薪酬,去幫我們拓展一些資源。”他記得,5月份,臧天朔已經被確認進入肝癌晚期了,在醫院的脊柱外科做了手術,那個時候,還在幫李直打電話聯繫關係,疏通資源。

“他北京爺們兒嘛,給我的感覺是非常講究、非常好。” 搖滾音樂人張軍向每日人物感慨,上午得知臧天朔離世的消息時,他感到特別遺憾。

癌症讓這個素來以胖乎乎大哥形象出現在公眾面前的歌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瘦,他以前的體重有190斤,臨離世時,只有100斤。在肝癌面前,他維持了最後的體面,選擇保守治療,讓生命自然地結束。

“臧爺”

那個大院反覆不斷地出現在臧天朔最近幾年的專訪報道里。

從京承高速的一個路口出來,走一段坑坑窪窪的土路,臧天朔的工作室就藏在一條毫不起眼的小巷子裡。完全是真正的“京郊農村”的樣子,鐵門高大厚重,院裡養著幾條大狗,訪客進門前先要接受一陣犬吠。正前方是一個二層小樓,排練室、錄音室裡全是當年最好的設備,右手邊是一個演出“大棚”,在臧天朔的構想裡,那是一個可以同時容納五個樂隊演出的livehouse。


臧天朔:老炮兒的黃昏

臧天朔在自己的錄音棚。圖/ 網絡

大院剛裝修完時,華商報一位與他熟識的記者前去採訪及拜訪,當時在那個農村地界兒吃飯不便,臧天朔一個電話叫了很多菜,拎來十幾個沉甸甸的泡沫塑料飯盒,臧天朔起身把飯盒上蓋一一撕掉,摞成一疊,往旁邊一堆,招呼人吃飯。席間有人敬酒,他端起盛滿酒的大茶杯,“咣”地一碰,仰頭就幹了。

亦有記者離開時,臧天朔不好意思地說:這個地方唯一的缺點就是有點偏,“到時候我在路口立一塊廣告牌”。記者和他開玩笑:“那我們來能免單不?”臧天朔大笑,“那必須能!等這裡建好,到時候你們常來。”

錄音棚外的牆壁上,掛滿了臧天朔女兒小時候畫的油畫,按照時間推算,其中很多幅是臧天朔在獄中那幾年完成的。入獄那年,女兒已經上小學了,他一直遺憾於錯過了小姑娘少年時代最關鍵的時期,回來時,他明顯地感覺到孩子對自己的“客氣”,這個有著典型北方“老爺們兒”性格的父親把遺憾掖在心裡,每有訪客來時,他總是興致勃勃地給人介紹牆上的油畫。畫裡有他對自己今後人生的構想——生活迴歸正常,就像看這些畫一樣,一目瞭然,沒有任何藏著掖著。

剛出獄不久,幾個當時很火爆的電視音樂選秀節目邀請臧天朔擔任選手,臧天朔都拒絕了。他看得明白,回答得也耿直,“展示作品,開個人演唱會就可以了,幹嘛非得跑電視臺上去,表面上大家都裝出無所謂的樣子,實際上非常有所謂,明明很在乎名次,還要表現出紳士的態度。”他受不了這樣。也有人找他當評委,他也不幹:“我沒資格評判任何一個人!他對發出邀請的人說。”

一個人的個性裡,一部分被他的人生經歷塑造,一部分又被這些經歷強化。

臧天朔豪氣、重感情,出了名地講義氣。圈子裡的人習慣稱他一聲“臧爺”,很多中生代搖滾音樂人,或多或少都接受過臧天朔的關照。

歌手尹相傑常聽臧天朔分享人生經驗,他評價臧天朔:“別看他外表粗狂,但為人十分細膩。”尹相傑曾在一次採訪中回憶,自己和於文華的歌曲《婚禮》拍攝MV的那天,臧天朔正患重感冒,發著高燒,頂著8級大風跑到香山去幫忙。

郭志凱記得,自己四年前做房車音樂之旅,有一次被困在山裡,兄弟幾個吵了起來,郭志凱情緒激動,被氣到痛哭,當晚就發了微博和朋友圈,臧天朔看到了,直接打電話進來,“兄弟,什麼事兒這麼為難,你說,你用什麼東西哥給你空運過去,你需要吃的喝的還是錢,你說話。”郭志凱說,“他就屬於這種人,生活中任何難題,就四個字,有求必應。”

在獄中度過4年半之後,他依然展露出強烈的對未來的憧憬,有點亢奮,此後也在申請演出資格時,因為自己當年那段經歷的關係,遭到“歧視”,演出資格證遲遲不批。不過這些都連同年輕時做過的事,絆過的跤化解在日子裡了。

江湖大哥

臧天朔是出過大名的人。

1995年的專輯《臧天朔——我這十年》出版發行,銷售突破15萬張 , 主打歌《朋友》連續8周在北京音樂臺排行榜第一。2000年,臧天朔還在春節聯歡晚會上與田震合作了這首歌曲,也曾成為郭冬臨與馮鞏的小品當中的一個橋段。憑藉這首足以用家喻戶曉來形容的成名作,臧天朔在九十年代末迅速積累起大眾名氣,人脈也豐厚起來。


臧天朔:老炮兒的黃昏


專輯《臧天朔——我這十年 》。 圖 / 網絡

開酒吧成了件順理成章的事。80年代末到90年代末這十年,北京城搖滾氛圍濃厚,大量年輕人從各地湧向這個“搖滾聖地”,混跡在酒吧,排練、演出、結交同道中人。

那個年代的幾個京城酒吧,記錄著當年的中國搖滾故事。搞音樂的,對酒吧都有一種特殊感情,對開酒吧也有執念,酒吧可以放樂器,方便演出,是交朋友和招待朋友的好地方。

1999年,臧天朔在北京開了第一家酒吧,2000年開始,主要精力也從唱歌轉到了酒吧上。要名有名,要錢有錢,心都是飄的,“想著燈紅酒綠,美女如雲什麼的”。仗義豪爽的個性也體現在酒吧老闆臧天朔的經營策略裡:二手玫瑰的主唱樑龍說,當年剛來北京時,曾經在臧天朔的酒吧演出,與臧天朔有過幾次接觸,雖然並不特別相熟,但他仍記得在臧天朔的酒吧演出,出場費用也較別處高。

臧天朔所有的朋友到酒吧裡喝酒,都“必須開最好的”,免單,據說他的兩家酒吧都因朋友免單被喝倒閉了。“朋友”是臧天朔前半生的重要關鍵詞。父親臧蘊賢曾對媒體說:“朋友開口借錢,他從不說一個不字,也不記賬。有一回借出去100多萬,後來朋友投資失敗,到現在都沒還錢。”

在臧天朔自己的酒吧裡,朋友義氣營造了一種江湖錯覺。《博客天下》曾評論:他是帶頭大哥,通過透支自己的名聲、地位、財力,去接濟四方兄弟,然後兌換成相應的虛榮、奢靡。在這種交換中,他對自己的能力越來越高估。

2002年,臧天朔在廊坊開了間酒吧。他是廊坊市某步行街的形象代言人,邀請人叫他來開店時,說:“哥,你來開店,前兩年我不收你店面錢。”最終,臧天朔“以極低的價格租下了步行街上一棟三層小樓”,並揚言要開一個全廊坊“最大的酒吧”。


臧天朔:老炮兒的黃昏

臧天朔與朋友呂常春在河北廊坊市步行街第四大街開了一家名為朋友的迪吧,臧天朔是酒吧所在地廊坊“女人街”的代言人。 圖 / 視覺中國

一年之後,臧天朔與酒吧合夥人發生利益糾紛,雙方在廊坊火車站進行了一場火拼,臧天朔店裡一位保安經理在鬥毆中喪生。事發時,臧天朔並不在場,主要有酒吧總經理呂長春“指揮作戰”,事後,呂長春被安排在臧天朔提供的避身之處,那時,臧天朔以為這件事情“已經擺平了”。直到2008年,呂長春在長春被抓,供出了臧天朔,8月28日,準備從北京出發去汶川做慰問演出的臧天朔在出發前被警方逮捕。2009年11月27日,臧天朔因聚眾鬥毆被一審判處有期徒刑6年。

海水可以沖刷掉過去

監獄裡的日子是一段漫長的、重複的、空白的歲月。

臧天朔曾對法制晚報回憶,號子裡安頓十幾個人,房間的一角有一塊鐵板,廁所就在房間裡,沒有擋板,吃喝拉撒都在這間屋子裡解決。每天早晨,臧天朔醒來得很早很早,沒事情做的時候大家就乾坐著,他感慨“這就是監獄”。

監獄每天定時開窗,牆壁上出現一塊透亮的藍天,很藍很藍,快吃晚飯的時候,一排一排的鳥會落到電線上,“唧唧喳喳開始說話”,臧天朔看著那些小鳥,圓圓的、肉乎乎的,就想起餃子,“一個一個餃子站在那兒的感覺。”他也喜歡觀察螞蟻,故意丟下一團米飯,不一會兒螞蟻就一隻一隻從黑暗中爬出來,他看著它們把米一粒一粒搬走。

夏天是最難耐的,外面將近40度,屋裡沒有空調,床的欄杆摸著都燙手,只有一個風扇在那兒轉,根本感覺不到空氣的溫度有任何下降,人在這樣的空間裡,還要穿著衣服、穿著褲子坐著,為了讓自己能呆得住,臧天朔就想一些能靜心的事物。

他開始讀唐詩宋詞,從那些各自波折的詩人身上尋求一些對抗當下的處世姿態。臧天朔自己體會出來四個字:落水清涼。他想象有一個古老的巖洞,不管外面天氣多熱,但你剛進去沒走兩步,那種清涼馬上就能讓你靜下來,這時你會聽到滴水的“叮咚”聲,根據滴水的高度,它也有不同的音高和時值。有了這個想象之後,當你聽到這個聲音,一下子就能靜下來,外面多熱你都不怕。

他也喜歡上了書法,慢,靜,“不管內心多狂野,這個字可不是,你多狂野的人都沒用”,一撇一捺都要穩穩當當,要調整情緒,要調動控制力。

江湖飄遠,臧天朔只想多掙點“積分”快點假釋。他參加比賽,學漫畫,給監獄的報紙投稿,他還被分配到了文藝班,教獄友玩樂器。監獄教育科的劉天華警官平時也喜歡寫詩作畫,和臧天朔聊天比較多,慢慢成了很好的朋友。

交情深了,兩個人交心,劉天華勸他理性仗義,“你心裡也知道,進來以後有多少人能來看你,和你在外面的朋友肯定成不了比例。”聽到這話,臧天朔什麼也不說,只是默默點點頭。

臧天朔幾乎是文藝班的音樂老師,有家庭條件特別困難的犯人,支付不起每個月兩百塊的採買費,臧天朔每次都慷慨代付。還有的買不起樂器,臧天朔就掏錢幫人家買,小號、薩克斯、笛子、二胡都買過,買完了還負責教。有時候教一遍不行,兩遍不行,第三遍,火爆脾氣上來,聲音就變調了,說:“你太笨了,這點事都弄不明白。”

劉天華還給臧天朔寫過幾篇歌詞,其中一首歌被取名為《兄弟》,成為電影《近距離擊殺》的主題曲。

入獄四年半,臧天朔從不讓孩子來探望,說絕對不能讓他們來這種地方。那些最樸素的道理支撐著他:他是男人,是家裡的頂樑柱,絕對不能哭。一旦表現出軟弱,隨時就會被擊垮。

獲得假釋出獄那天,臧天朔在監獄門口摔碎了一隻在牢裡吃飯時用的碗,有種說法是,在“裡面”用的東西最好都扔掉,“要不然背一輩子,下回還得來”。朋友們為他接風,一群人吃飯,喝酒,聊天,一直到凌晨3點才結束。

2013年8月,臧天朔攜樂隊登上青島世界城市音樂節的舞臺,作為獲得假釋後的首秀,那次,他一口氣演了一個多小時。出獄的第一場個人演唱會,臧天朔選在了三面環海的北戴河碧落塔酒吧公園,取名為“面向大海”,海水可以沖刷掉過去。


臧天朔:老炮兒的黃昏

2013“面向大海”——臧天朔個人演唱會在北戴河碧螺塔酒吧公園開唱。圖 / 視覺中國

在音樂裡獲得救贖

經歷了人生大考,因音樂而成名的臧天朔迴歸到音樂中去。這是父親寄託在臧天朔身上的理想。

臧蘊賢是北京化工廠實驗室的儀表工人,酷愛音樂,但並沒有發展愛好的空間。他把希望放在了兒子臧天朔身上。他和妻子商量,從岳母家借了500塊錢,給兒子買了一架新鋼琴。臧天朔6歲那年便開始在教會風琴師的輔導下學鋼琴,每個月,光是供臧天朔學琴就花掉了夫妻倆近一半的月收入。父親管教嚴格,每天要臧天朔練習4-6個小時。他還帶著兒子去音樂廳,票貴,只能買一張,讓臧天朔進去聽,臧蘊賢在外面等,直到音樂會結束,父子倆一塊兒回家,一路上,臧天朔給父親複述音樂會的內容。十幾歲開始,他被帶著參加北京市大大小小的比賽,也去文化宮、文化館和各種地方演出,主要是幫人彈伴奏。

對音樂的感覺與熱愛在這種氛圍下逐漸形成。臧天朔並不滿足於鋼琴。70年代末,磚頭錄音機進入北京,帶來了海外音樂。搖滾進入中國,那種聲音對當時的年輕人來說,代表著新鮮,震撼,一下子就把臧天朔和其他年輕人們抓住了。

拉大提琴小提琴的、玩吉他貝斯的、彈鍵盤的年輕人們湊在一起,組起了樂隊,取名“不倒翁”。此後又參加和組織了樂隊“白天使”、“1989”,相繼創作了不少歌曲。臧天朔給崔健做過鍵盤手,在圈子裡小有名氣,父親也頗為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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臧天朔與組建於1989年的“1989”樂隊。圖 / 網絡

出獄後的那兩次登臺,臧天朔80歲高齡的父親都專程從北京趕到現場,北戴河那次,還是自駕前往。據臧天朔身邊的朋友說,“老人家腿不太好,要拄柺棍,其實臧天朔不大願意讓父親去,怕老人家累著,但他父親反問‘我還能看幾次?’把臧天朔說服了。”

臧天朔並不是那個時代嚴格意義上的搖滾人。對比崔健、魔巖三傑和唐朝樂隊等,臧天朔的作品裡並不具備明顯的“反叛性”,樂評人張曉舟認為,“(他的作品)基本上跟個人的生活狀態結合得比較緊密,在個人生活向富足邁進、青春的熱血與反抗衝動被現實生活磨礪之後,臧天朔顯露出音樂創作的困境,他的選擇,更多地透著入世至深的態度。”

臧天朔說自己推崇的是人情味兒。他熱愛足球,是個大球迷,2001年國足首次晉級世界盃決賽,他在瀋陽五里河專門為國足演唱了一首《等待那一天》。在這首並不最著名的歌裡,他唱到:

多少年在一起承受風和雨

花落花開終有期要把頭抬起

多少年痛和傷轉眼成滄桑

潮起潮落悲和壯都為那輝煌

(文章部分資料來自騰訊娛樂,法制晚報,華商報,鳳凰網非常道,博客天下的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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