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9月29日上午8:30左右,董紅娟、高小丹、劉政、劉永忠、羅靜、楊建軍、張梁7人成功登頂希夏邦馬峰。
值得一提的是,自1964年中國登山隊登頂以來,時隔54年,中國登山隊伍再一次登上了8027米的希夏邦馬主峰。
羅靜是今年第二次挑戰希夏邦馬峰。自2011年起,她歷時7年,終於完成了個人的14座8000米山峰。
目標8027米
希夏邦馬主峰位於西藏聶拉木縣境內,是唯一一座完全在中國境內的8000米級獨立山峰,距珠穆朗瑪峰約120公里。
希夏邦馬主峰海拔8027米,中央峰海拔8012米,在世界14座8000米級山峰中排名第14位。(除特別標註外,本文圖片均由羅靜團隊提供)
1964年中國登山隊10名隊員站在了希夏邦馬峰海拔8027米的主峰,至此完成了人類對世界上最後一座8000米級山峰的攀登。
希夏邦馬由於山峰角度原因,從北坡方向看去會產生視覺偏差,覺得中央峰最高。同時,作為唯一可以開展希峰攀登業務的西藏聖山高山探險服務公司(也是目前事實上唯一一家可以在西藏境內從事全面高山攀登業務的公司,簡稱“聖山公司”),一直以攀登中央峰為希峰登頂目標。
然而,國際上仍然把登頂主峰作為完成希峰的標誌。2017年,羅靜登頂布洛阿特峰,希夏邦馬峰成為她14座征途的最後一站,而她的目標只有一個——8027米的主峰。
第一次挑戰失敗,僅差77米
2018年2月,在羅靜的堅持下,經過與聖山公司多次溝通,她終於有機會向希夏邦馬主峰發起挑戰。
4月15日,羅靜啟程前往希夏邦馬峰大本營(海拔5028米)。5月12日,羅靜到達希夏邦馬峰海拔6380米的一號營地,開始準備衝頂。5月14日凌晨兩點羅靜從C3營地出發衝頂。
到達海拔7950米處時,天氣變得不太理想,霧氣較大,能見度低。隊伍中出現分歧,有人攀上雪坡準備登頂,有人認為積雪較深,擔心發生雪崩。
最終到早上7點,隊伍決定下撤,此時距離主峰僅77米。
第二次挑戰終登頂
2018年9月16號,羅靜達到前進營地,再次向希夏邦馬發起挑戰。
9月24日,羅靜因先前補好的牙齒髮炎,被疼痛折磨的難耐,被迫於晚上9點多的時候下山,次日凌晨三、四點到達日喀則。
9月25日,羅靜在日喀則人民醫院接受治療後,連夜返回老定日。第二天她由老定日直奔希峰一號營地,於27號到達二號營地,28號到達三號營地。
北京時間9月29日上午8:30左右,2018年希夏邦瑪峰登山隊中的7名隊員成功登頂。站在8027米的希夏邦馬主峰,歷時7年,羅靜終於圓夢14座。
羅靜的登山故事
從2011年登頂馬納斯魯峰開始,羅靜用了8年時間,完成了14座8000米之夢。之所以能成為今天的羅靜,卻是因為她相信,登頂從來不是目的,她敢保證,沒有一座山峰是用舒適的方式登頂的。
離死神只有半分鐘——對於羅靜來說,意義最重大的攀登事件,應該是2015年在布洛阿特經歷雪崩,那一次離死神真的只有半分鐘距離。
那次我差點死了,但那個自我卻真正甦醒了。
不良的預感——那一次在衝頂之前,她一直都有不良的預感。因為領隊突然改變計劃,提前一天出發,她用了很長的時間修改自己的狀態,總覺得很不對勁。
衝頂前夜,她聽到落在帳篷上的雨聲和雪聲越來越密集,以為行程一定會取消,但是一醒來所有的人都已經整裝待發。
我很不情願出發,可是從眾心理讓我隨了大流。
倒v字型的姿勢插進雪裡——一排雪浪滾來,伴隨著巨大的轟隆聲,她被雪裹著往下翻滾,雪浪向下的衝擊力和胸前安全鎖掛在路繩往上的力量,將她攔腰折成反向的v字形,
我幾乎無法控制我身體的形狀。
被夏爾巴從雪中挖出的時候,羅靜以一個倒v字型的姿勢被插在雪裡,只有戴著亮橘色手套的右手還在雪中執著的搖動......就是這個潛意識的舉動讓她被夏爾巴發現,哪怕再晚幾秒鐘,她或許就會成為“屍體路標”中的一個。
死裡逃生,讓她深刻的認識到,
我絕不能做一個傀儡,自己的生命,不能交給別人負責,我要主動的參與到登山的決策中。
羅靜的野心——其實,布洛阿特的事故只是她開始“獨立思考”的導火索,在之前的若干次8000米攀登中,她早就隱隱露出自己的“野心”:做攀登的掌舵者,在2013年她經歷過最大的一次山難——干城章嘉的攀登中,她就已經積極的參與到登山組織的討論中,還發起了營地中最大規模的一次國際會議。
在中國的商業登山者中,羅靜之所以成為羅靜,很關鍵的原因就在於她的“野心”,不甘心只做商業公司的“傀儡客戶”,不甘心一直聽從領隊的決策,試圖自己把控登山的進程,不甘心把“登頂”視為成功的唯一標準,而一直不斷的進行自我挑戰。
我常常跟別人背道而馳
從雪崩中被救援到大本營之後,腰部、肺部以及半個身體的擦傷,讓一切看起來都結束了,誰也沒有想到,兩天之後,羅靜做出了一個驚人的決定:再次衝頂。
2016年羅靜徒步前往南迦帕爾巴特大本營的途中,這一次攀登因被落石砸傷而未能成功登頂。
雪崩的恐怖仍然盤旋在頭頂,傷口也沒有完全恢復,兩天後她再次衝頂。在營地她遇到將近二十個人集體下撤,如果繼續往上,陡峭的冰壁面前將會只剩下她和夏爾巴兩人。
前方到底是吞吐著冰舌的毒蛇,還是登頂的凱旋之路?
她咬咬牙掉頭往上,不到最後一刻,絕不輕言放棄。雖然她再次在山腳下剎羽而歸,但心中已經了無遺憾。
羅靜登頂喬戈裡峰(K2),是第一個登頂成功的華人女性。
更喜歡冷門山峰——她在山上總是很有主見。她說:“我常常跟別人背道而馳。”
羅靜給人的感覺總是單打獨鬥,她很少參與國內登山者的隊伍,而且攀登順序也跟別人反著來,先完成難度最高的冷門山峰,直到去年才去登珠峰。
我不喜歡太成熟的商業性山峰,更吸引我的,永遠是攀登中的神秘感。
哪怕第一次登8000米,在去馬納斯魯大本營的路上,所有的隊員都選擇了坐直升飛機,羅靜卻很有主見的要獨自徒步前往。
2011年10月4日,羅靜登頂馬納斯魯,海拔8163米。
“鬼門關”前衝頂——在幹誠章嘉的堅持,讓她成為第一個登頂幹誠章嘉的中國女性,而15個登山的同伴中,卻有5個永遠留在了山上。
當時在最後衝頂的路上,夏爾巴都決定要下撤,他告訴羅靜太危險了,再上去有可能送命。那是海拔8100米到8200米的地方,路繩終結了,往右彷彿一個門,被登山者叫做“鬼門關”。
羅靜面臨同樣的抉擇,如果繼續向上,沒有修路,也沒有夏爾巴。她憑著初生牛犢不怕虎的闖勁,心一橫跟著其他隊伍衝頂。
8000米之上的SOLO——在岩石加亮冰的陡坡上,腳底是萬丈深淵,陳舊的路繩被風化得厲害,有的只剩下了半截,這是羅靜第一次在8000米之上的SOLO,她小心翼翼將快掛放在陳舊的路繩上,但根本不敢用力,最難過的是心理關,她不斷跟內心做鬥爭,下墜的恐懼讓她雙腿發顫。
更不幸的情況發生了,羅靜背的氧氣開始不夠了,前面仍然是亂石和亮冰,而頂峰卻似乎遙不可及,她把氧氣閥門調低,繼續痛苦的前行。在一路糾結中,她雖然最終登頂成功,但對於羅靜來說,這其實是一次冒險的嘗試,這次經歷讓她瞭解自己的實力。
就是不哭——不止是在攀登上,羅靜從小脾氣都很倔強,她回憶道,小時候媽媽一個耳光扇過來,“眼睛裡冒著星星,可我就是不哭”。
多年的攀登中,羅靜一直保持著這種倔強的性格,但是她的心態卻更加冷靜。不管是下撤還是前行,都源於對自己底線的瞭解。
我不是隨波逐流的人,攀登給予我最大的收穫是獨立思考。
2016年在安納普爾納,離頂峰只有兩百多米的位置,天氣突變,路繩用盡,十幾個人在原地討論了一個小時,要不要繼續衝頂。
羅靜帶著自己的夏爾巴正好路過,她想了想,沒有半點猶豫繼續衝頂。還在猶豫的人們眼睜睜的看著,個子嬌小的女孩子從面前走過,於是沒有人再繼續討論,默默的跟著羅靜前進。
艱難的攀登安納普爾納峰(Annapurana),海拔8090米,是世界第10高峰。
多少年來,風雪中總有一個嬌小的身影,在空氣最稀薄的地帶,頑強的與撲面而來的大風搏鬥,在孤寂的陡峭雪坡上,在宇宙洪荒之間,變成一個根本看不見的小黑點,可仍然執著的一點點往上移動。
為什麼而登山,決定了你的高度
所有優秀的登山家都有一個共同點,他們總是喜歡給自己製造一些麻煩,登頂永遠不是最終的目的,開拓自身的可能性才是真正令人興奮的。他們永遠都在試探一座山是否可以用不同的方式去完成。
熱衷於折騰自己,這是羅靜和登山家們最大的共同點,“我對登山是有野心的,我可以保證,沒有一座山峰,我是用舒適的方式去攀登的。”
無氧、多峰連登、自己組隊攀登,都是她折騰自己的方式。
在2017年攀登南迦帕爾巴特3號到4號營地的途中,羅靜精疲力竭在斜坡上休息。
嘗試無氧——現在的商業登山公司允許攀登者用氧的海拔越來越低,最誇張的時候,登山者甚至從大本營就開始吸氧,很長一段時間,“夏爾巴能揹著登山者登頂”的傳言甚囂塵上。
“對於外人來說,只會關心你是否登頂,沒人管你用了幾瓶氧氣,如果把名利放在第一位,你就不會願意拉練,把夏爾巴當保姆,很早就開始用氧,這樣攀登下來收穫在哪兒?”羅靜說。
為了嘗試無氧登山,羅靜付出了很多辛苦,在拉練的時候要比別人走得更高,每次出發要比別人提前一天。羅靜第一次在安納普爾那嘗試無氧,結果一個晚上在3號營地吐了7次,從3號營地到4號營地,“是一路吐過去的”。
2015年羅靜嘗試無氧衝頂安娜。
南迦帕爾巴特的眼淚——羅靜雖然愛哭,但很少因為困境而哭,可是在今年7月的南迦巴爾巴特,她卻為了堅持無氧哭得個天翻地覆,因為她看到了自己無法超越的極限。
在視頻鏡頭裡,她大哭著說,”諾諾(兒子小名),媽媽真的想要堅持下去,想把無氧登頂送給你作生日禮物,可是我真的做不到“。
這是她無氧攀登得最高的一座山峰,她堅持了13個小時,離頂峰僅剩1個小時的路。
羅靜說,雖然她沒有完成無氧登頂,但可以保證自己沒有一個8000米濫用過氧氣。
說到底,什麼時候用氧其實是內心的較量,因為貪圖安逸是人的本能,重要的是,你要忠於自己的感受。
2017年登頂南迦帕爾巴特。
多峰連登也是她“折磨”自己的方式之一,2013年,在一週之內她連登G1、G2兩座8000米山峰,在2016年,15天之內她連續登頂珠峰和安娜兩座山峰,2017年,一個月之內,她完成了布洛阿特和南迦巴爾巴特。她“收穫”了對自己體能的認可。
為何登頂—— 她並不願意提到那些太順利的登頂,比如2016年登頂珠峰,她在連登中體能消耗太大,也沒有經過拉練,所以她用了標準的5瓶氧氣,比k2還多兩瓶,對於她來說,實在太過於平淡。
羅靜對登山一直都有野心,在她登第一座8000米的時候,按照常規在4號營地以下是不應該用氧氣的,但是夏爾巴老是慫恿她用氧氣,她被忽悠著用了,“雖然登頂了我還是覺得自己很失敗。”
“中國人的價值觀單一,一定要為成功訂一個標準,這種心態非常可怕”,羅靜說,“說到底,你還是要清楚,你是為什麼而登山,如果為了登頂而登頂,沒有實實在在的收穫,登頂也沒有意義”。
羅靜於2016年5月登頂安納普爾納峰(Annapurana)。
死亡遊戲
在道拉吉里,死亡的殘酷以突然的方式強烈撞擊了羅靜,當時她半途休息,一屁股坐下來,卻發現右手邊有一個死去的山難者,她嚇得驚叫,接著就開始嚎啕大哭。
原來死在山裡的人,皮膚會變得透明。
羅靜登頂道拉吉里,海拔8167米,世界第七高峰,東距珠穆朗瑪峰約300公里,它山勢險峻,被稱為魔鬼峰,也是最難以到達的山峰之一。
羅靜形容那個山難者,就像她在書中看到的馬洛裡那樣,臉上的表情沒有痛苦。“無法讀解當時發生了什麼,可是我敢肯定,就算在最後一刻,他仍然想要拼命活下去。”
這是登山的另外一個真相,大部分時候,這都是一個死亡遊戲,活著下山就是最大的幸運。
羅靜登頂干城章嘉,是第一個登頂成功的中國女性,山峰海拔8586米,為世界第三高峰,被稱作"雪中五寶",因為它有五個峰頂,其中四個峰頂高逾8450米。
生與死——在安納普爾納有一塊紀念碑,刻著山難者的照片和名字。
那些名字鋪天蓋地的朝我湧來,匯聚成一條悲傷的河流,是山難者的生命鋪就我們登頂的路。
羅靜忍不住抽泣,駐足了好久。她說,經過這一切,人會變得更加安靜。
但真正的英雄主義,是在認清真相之後依然勇敢前行。
要不要取消?——楊春風在巴基斯坦遇襲,給她迎面一擊。這是她登山的導師,可轉眼之間,天人相隔。那時楊春風離14座的桂冠,僅剩2座,因為一聲槍響,夢斷山路。
羅靜本來準備去連登迦舒布魯姆I峰、Ⅱ峰,悲傷和恐懼同時撲向她,她跟楊春風找的是同一家探險公司,很多人都取消了行程。“我就是這樣一個人,可能外界會影響我的決定,但是我不會盲目跟風。”
她是真的怕了,她本來想著如果登山活動取消了,自己也就死心了,她也想要等著上天給一個退避的理由。可是,探險公司辦許可證居然一路通暢,只等她買機票。那隻曾一次次揮舞冰鎬的手,在訂機票的確認鍵上猶豫了整整一天。
那幾天,她見人就問,到底要不要去,朋友提出各種各樣的意見,可只有奧斯卡的話我聽進她心裡去了,奧斯卡是無氧登過好幾座8000米的西班牙人,他告訴羅靜,“不要被外界的恐懼佔據內心”。
最害怕的時候,要認真聽聽自己內心的聲音。那個答案,就在心裡。她最終按下了確認鍵,完成了自己第4個8000米。
羅靜登頂迦舒布魯姆Ⅱ峰(Gasherbrum Ⅱ),海拔8034米,坐落在喀喇崑崙山脈的主脊線上,她是首位登頂成功的中國女性。
從攀登客戶到“羅隊”
珠峰對於別人來說就是登山的終極目標,而對於羅靜來說,卻是一次轉變為8000米攀登組織者的試驗場。
2017年,羅靜以“羅靜高山探險”為名義組織了珠峰—洛子的連登,當時隊員一共六人,全部成功登頂,這次她成為了被“客戶”依賴的羅隊。
南迦帕爾巴特下撤途中,羅靜在這次攀登中嘗試自己組隊,並擔任攀登的統指揮。
冷靜的指揮者——程昕是成功登頂者之一,他回憶道:
羅靜的指揮風格是潤物細無聲的。
他說,那晚四個隊員預備突擊頂峰時突然狂風大作,羅靜很冷靜的讓全體隊員在四號營地停留一天,而且她在營地安排的備份氧氣也很充足。
而當晚堅持登頂的隊伍卻損失慘重,有的隊伍在登頂過程中因為狂風太大而下撤,雖然無人遇難,但仍然有部分隊員手臉凍傷。
程昕表示,那次經歷讓他深信羅隊的判斷,當時他下降到最危險的昆布冰川,夏爾巴不管他了,他報告羅隊之後,羅靜派出三個夏爾巴接應他平安回到大本營。
2017年羅靜帶隊登珠峰-洛子。
第一次組隊攀登——這次帶隊的嘗試中,羅靜負責審核和挑選夏爾巴和背夫,給隊員們親自制定訓練計劃,決定建營的順序,路繩、帳篷、煤氣…所有的裝備都是自己購買或租借的。
為了更好的帶隊,她甚至做好了放棄登頂的準備。
成功組隊攀登8000米雪山,對於羅靜而言意義重大。這是她多年來在登山中不斷探索的成果,從這一刻開始,她正式離開了登山客戶的軌道。
在後來南迦巴爾巴特和布洛阿特的攀登中,她同樣採取了自己組隊攀登的方式,因為山峰難度太大,她不敢像珠峰那樣帶隊員,“其實自己組隊攀登,比參加商業隊的費用更貴,但是隻有這樣,才能真正得到成長。“
登山者的內核——羅靜一直把成長看得很重要,她把登山者和登山客戶分得很清楚,
真正的登山者,精神內核永遠是自主。
她常常談到一個西班牙的朋友奧斯卡,已經五十多歲了,從1952年開始登山,今年才完成14座8000米。他的登山能力遠遠超過羅靜,為什麼他用了這麼多年時間才完成8000米呢?
這是國內外登山文化的差異,奧斯卡從來都沒有把14座當成自己的最終目標,他攀登布洛阿特時開發了三條新線路,而且好幾座雪山都是無氧登頂的,“他們才是真正在乎登山樂趣的人,也是我最尊敬的人”。
女人羅靜:我是自己的主人
羅靜是一個很女人的女人。
她非常美,這個字眼一點不過分,側面看上去神似湯唯,笑起來眼睛會眯成彎彎的新月。小時候曾被星探發掘去當“舞蹈明星”,而在學校的時候,她被傻小子們叫做“校花”,在長江商學院的活動中,她穿著魚形的晚禮服走T臺,姣好的身段,柔軟的長髮,似驚鴻飛過。
她像所有的母親一樣,是一個曬娃狂魔。在我們的編輯跟她一起去爬山的路上,一路上她不斷的給她看兒子照片,在朋友圈裡兒子的出鏡率也超級高。
即使她常常自嘲,在山裡“不修邊幅、自我放棄”,但從紫外線強烈的高海拔下來,她的皮膚卻依然白皙,如何在高海拔做好防曬的工作,她有一整套的預備方案。
在前往K2的途中,她會拿出隨身帶著的十字繡打發時光,藉以平復這座“拒絕女性”山峰的壓力,實際上,在她之前,還沒有華人女性登頂k2的記錄。
她的身材嬌小,說話的時候總是很溫柔,明明就是一個大家閨秀。
但你一定想象不到,常常衝在登山隊前面的她,不僅常常自告奮勇開路,而且在道拉吉里時,因為夏爾巴暫時的離開,充當了好一陣兒“女夏爾巴”為後面的男士修路。
對比起絕命海拔上的狂風來說,她的體重過於輕盈,麻煩就是在懸崖上風把路繩吹到山的另外一邊時,她要費很大力氣才能抓住路繩。“不過體重也是一個優勢,耗氧量小”。
她脆弱又堅韌、嫻靜又狂野、嬌小又強大,這些充滿戲劇衝突的點,矛盾而統一的存在於她的身上。溫馴的外表完全就是一個謊言,隱藏在嬌小身軀中的野性,讓她一次次的離開世俗的生活軌道。
羅靜的自主意識從大學畢業時就真正萌芽,那時她男朋友父母幫她安排了鐵飯碗的工作,她偏不去,非要在北京漂著,哪怕是在地下室的黑屋子裡哭,
那種一眼就能看到20年以後的生活,我不想要。
雪山給溫柔的她增加了更加神秘的魅力,她的故事在被雪山改寫。她記憶最深刻的一次生日,是2015年在海拔5700米的雀兒山3號營地上度過的,浩瀚的藍天下,隊友們在潔白的雪上給她畫了一個巨大的“生日蛋糕”,就在不久之前的布洛阿特,她剛剛從死神手中撿了一條命回來。
“女生登山最麻煩的當然是生理期”,長期整個月都呆在高海拔,登山女性經常為這種難言的尷尬煩惱,在那種環境下,很難滿足最基本的衛生需求,羅靜的辦法是帶著溼紙巾,有一次她去如廁,拿到帳篷外面溼紙巾凍成冰,只好放在懷裡捂化了再用。
以前我是一個沒有內涵的小女人,但現在我有了故事,真正的美,應該是經過歲月沉澱後的成熟。
絕命海拔上的單親媽媽
走進羅靜的臥室,滿牆都掛著她在冰刀霜劍中的登山照,嬌小女子在空曠的冰原中留下一個個艱難的腳印,哪怕裹得嚴嚴實實,你依然能從她的眼裡看到不斷和自我極限對抗的傲嬌。
就在這銳利的目光下,十二歲兒子正攤在柔軟的床上翻書,溫暖的陽光打在萌萌的小臉上。室內的溫馨,和牆上的冷酷,充滿矛盾卻無比和諧,牆上的這位母親,正在以一種獨特的方式引導兒子成長。
兒子的生日在7月,可是7月總是巴基斯坦最好的登山季,長達五年的時間,羅靜都沒有辦法陪著兒子過生日。
隨著兒子慢慢長大,他也漸漸知道了登山的風險,有一次他讀到了嚴冬冬校注的《三杯茶》,知道了K2是8000米級山峰中死亡率最高的一座。
在羅靜出發攀登K2之前,他哭著抱住媽媽,不讓她去登這座山,羅靜給他做了很長時間的心理工作,他才勉強同意。
在登頂k2後,羅靜顫抖著撥通了兒子的電話,給他說生日快樂。電話那頭,暖萌的一聲“媽媽”,穿透了冷酷的高度。
羅靜很慚愧於自己在兒子成長過程中的缺席,她曾感傷的說:“兒子軍訓離家的時候,他的包是自己收拾的,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帶夠了衣服,他漸漸的長大了,這些年我都錯過了什麼?”
可是,沒有一個母親能永遠陪著孩子。所以,
為何不就讓追求夢想的精神伴他一生?這是我能為他做的最好的事。
很多年來,在攀登的時候,羅靜總是一邊雙腳踩在懸崖邊上,一邊揹包裡放著兒子的毛絨玩具,哪怕在追求“輕量化”的登山路上,斤斤計較的她連多一片的紙巾都要省著帶。
兒子是她生命中的軟肋,讓她脆弱,又讓她堅強。
在布洛阿特從雪崩中生還之後,她兒子告訴她,
媽媽,我在夢中見到你遇到雪崩差點死了。
就在那時,積蓄的恐懼才在眼淚中釋放出來,她緊緊的抱著兒子,一句話都不願再多說,從那以後她告訴自己一定要加倍小心,因為無論發生了什麼事情,兒子是能感應到的。
從兒子4歲的時候開始,巨大的家庭變故讓羅靜成為了一個單親媽媽,那是她在人生中遇到的最大的一次雪崩。
離婚那兩年,羅靜停止了登山的步伐,她耗費了很多時間去打官司和還債,身心的折磨讓她陷入了低谷,
就算在那兩年最困難的時候,我心底一直有一個聲音,為了兒子再撐一下,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堅信一切都會好起來,也讓她一次次度過在登山路上無力支撐的時刻。
後來再次回到登山的路上,也是她戰勝困境的一種方式,可是她也沒有想到,她不僅收穫了一種新的愛好,而且走上了一條全新的道路。
我的山不止在遠方
這聽起來像一個勵志的故事。可事實上,天秤座的羅靜為了平衡家庭、理想、經濟,付出了很多努力。
攀登8000米雪山花費巨大,單是一個珠峰,如果從北坡登頂至少要花費30萬-40萬人民幣,更何況在攀登k2之前,羅靜一直都沒有贊助伴身,投入自己的全部身家登完了7座8000米級雪山。
很多人對我有誤會,其實我並不是一個有錢人。
很多年來,羅靜一直為錢傷透了腦筋,甚至為此跟朋友鬧過誤會,“正是因為如此,我是一個很害怕麻煩的人,也不會推銷自己,所以我對接受贊助的事非常謹慎。拿自己的錢登山,會自由得多。”
可是羅靜在攀登8000米的六年裡,從來都沒有上過班,那麼,攀登雪山的錢從哪兒來呢?
“北京的房價幫了我很大的忙”,她笑著說,攀登頭兩座8000米的錢,她賣掉了一套一百多萬的房子,而自己和兒子現在住的房子,到現在都掛在房產中介那裡。她說自己想好了,如果哪天經濟緊張了,就把房子賣了去外地買個小一點的房子。
在分享會里,她總喜歡說一句話:
房子小了,世界就大了,房子大了,世界就小了。
光靠賣房也無法完全解決現實的經濟問題,有3座8000米,她向攀登公司賒賬,攀登之前交一部分,攀登之後再交一部分。當時羅靜在戶外圈裡,已經有了不小的影響力,所以攀登公司願意在羅靜身上下注。
她的房間裡放著健身器械,“為了省錢,我不去健身房,就在家裡鍛鍊。”
完成14座之後,羅靜有兩個願望,第一是陪兒子環遊世界,履行母親的職責;第二是創辦一個以低海拔登山為主的探險公司,兌現自己曾經對夏爾巴搭檔的承諾:不再讓自己的生死兄弟為了生存而去做高風險的工作,同時推廣自己的登山理念。
真正熱愛探索的人,14座絕不是最後的終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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