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江下了山,現在到鎮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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象外

肖江下了山,现在到镇上去

近在眼前 油畫 270cmx200cm 2018

作品圖由藝術家本人提供

畫畫這東西,有時候很難聊。

如果你跟肖江說,他的山的邊緣線很像宋畫裡的某些造型,他會答:這麼說起來,好像是有一點兒像;但其實又跟那個沒關係。

你問他描繪那些看起來很具體實際上卻有些曖昧的場景,是出於什麼考慮,他的說法是:也沒什麼考慮。

你說他的用色也特別,畫中景緻既像傍晚,又像清晨,又像夜裡,他說:對。

然後他不無尷尬地反問你:畫畫這東西,挺難聊的,對吧?

那時候我們坐在上海莫干山路50號M50藝術區的某個餐吧裡,頭上的玻璃屋頂蒙了層黑色遮光網,雨點正契而不捨地打在網眼下的玻璃上,噼裡啪啦地作響。

其實我們應該什麼都不要說,只聽著雨聲,喝茶就好。

——還是看看畫算了。

肖江下了山,现在到镇上去

山中 油畫 80cmx60cm 2017

肖江下了山,现在到镇上去

半山公路 油畫 160cmx130cm 2017

畫山,部分是因為肖江很長一段時間都生活在有山的地方——1977年出生的他,老家是江西井岡山。

肖江並沒有什麼顯赫的“從藝”經歷:師範畢業後進入老家當地的文化館當美工,畫海報,做舞美,搞宣傳,自己去山裡寫生,亂七八糟地畫,直到六七年後終於跑去中國美院進修。進修完的結果就是:決定不再回去文化館,到上海,做一名自由藝術家。

肖江下了山,现在到镇上去

一次徒步 油畫 180cmx150cm 2014

但他真正開始畫這批山的風景,則是因為四五年前跟一幫朋友去徒步——也就是爬山。

“爬山這個事情是特別無聊的。因為我從小是在山裡長大的,很長一段時間對山一點都不感冒。但是在徒步的過程中,你會把過去的經歷聯繫起來,對山又重新感興趣了。”

“那你徒步的時候會想些什麼?”

“什麼都不會想,腦子一片空白。”肖江回答,“它跟旅遊不一樣,旅遊是到了一個地方,你一定要看;但徒步是你一直在走路,沿途都是風景,想不看都不行——那這個時候風景就失去意義了。”

聽起來很像長途騎行——有此類經驗的人就知道,一旦出發,它就與閒情雅緻無關,美景固然在那兒,但你不會為之停留哪怕多一分鐘,大部分時間,你只是腦子空空,身體在做重複的機械運動,意識在敏感和遲鈍之間,奔向終點。

在他看來,這是一種“特別無聊的行為”。但對我而言,這無聊行為的產物,卻有著不可言說的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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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庫 油畫 120cmx100cm 2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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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裡的水庫 油畫 250cmx200cm 2015

他筆下的山常常山峰銳利,山脊平滑,延綿交錯又有著乾淨利落的線條;線條框出色塊,綠色、藍色、紅色等諸般顏色或微妙融合,或結實碰撞到一起——那是經過抽象和變形的對比色,誇張而沉鬱,正是在那些看似平面化的色塊中,我彷彿看到了南方的家鄉。

然而他並無意於描繪鄉愁,只是強調徒步本身的無聊屬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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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紀念碑基座看過去 油畫 200cmx150cm 2016

或者,按照我的“翻譯”,這些畫是徒步、爬山、看風景這一系列無聊行為的“排洩物”,是一種不可言說的氛圍的遺存,就像是上面所舉的長途騎行的例子:當你結束那一段疲憊的漫長苦旅,回到家爽快地衝個熱水澡,然後讓身子陷進沙發裡去——這個時候,那些風景似乎有意無意地回來了,它們不以具體清晰的面貌,卻以一種模糊而曖昧的氣氛,盤旋在你腦門之上,成為你日後人生中偶爾會回首眷戀的經歷。

至於藝術家,則是提前把那種眷戀表達出來了,變成點線面,變成構圖和顏色,當然,也變成圖像——畫中人常有其原型,他們往往靜默無言,姿態單一,成為剪影般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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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風景 油畫 120cmx100cm 2017

與其說他們處在無聊之中,不如說,他們是在“出神”。

真正的無聊,是“百無聊賴”,需要足夠的時間積累,需要散失方向,需要無聊到不能再無聊,那時候,人就出神了。

出神是一種“在”又“不在”的狀態。這種相悖又相容的矛盾性,也見諸肖江的其他畫作。

比如他畫一個人的獨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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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處 油畫 120cmx100cm 2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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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處 油畫 50cmx60cm 2017

畫一個人穿過類似涵洞或地下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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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處 油畫 80cmx60cm 2017

畫兩個人掰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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掰手腕 油畫 200cmx150cm 2017

又或者如他最近在上海Vanguard畫廊的個展上展出的這幾張——一場球賽結束後,哥們兒幾個在草地上或站或躺地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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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息 油畫 250cnx200cm 2018

或三個男的,或坐或倚地在賓館的床上看電視——這些場景,往往都因為不尋常的用色而讓人印象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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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間 油畫 270cmx200cm 2018

展覽期間,他說有觀眾欲言又止地來問他,為什麼畫幾個男的在賓館裡,言外之意是好奇他是不是有不一樣的傾向,他說:

“其實我所有的這些主題,都是挺無聊的。三個人躺在床上看電視,就像有時候我們出差,住標間,就是這麼一個狀態。兩個人在大路上走一走,也就是無所事事地走一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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鄉間大道 油畫 270cnx400cm 2018

他說好的作品應該就像一個容器,允許讀者往裡面放自己的東西,允許有各種各樣的解讀,但說到底,類似“你為什麼要畫這個”這樣的問題,他沒法回答。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你不畫這個,也會畫別的,因為你總要畫一個‘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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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息 油畫 80cmx60cm 2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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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習 油畫 200cmx150cm 2017

對他來說,現在“畫什麼”不那麼重要,重要的是“怎麼畫”。

換句話來說,內容和主題無非是自己或他人的生活,眼見為實,拍照記錄,某天想起來了,有感覺了,於是就畫下來;但重要的是語言和形式,“它們更能夠體現我對繪畫的想象和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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伐木 油畫 270cmx200cm 2018

上面這張《伐木》是一個很好的案例:內容仍是尋常的生活場景,但當你站在這張長2.7米、高2米的畫作前,你必然會留意到伐木者紅色上衣和紅色腦袋,他的深青色長褲和白色手套;在畫廊的燈光照耀下,你也很難不留意到那些木頭的橫截面發出格外顯眼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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伐木 局部

再仔細看,你會發現地上那根彎曲的木頭特別有意思,它右端的彎曲角度,正好和自行車的輪子形成一個潛在的相交關係。這樣,自行車圓形的輪子,就會和這些木頭圓形的橫截面,構成一個整體的大小、明暗的對比和呼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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伐木 局部

肖江的畫,常常使用非常粗的麻布,並刻意在畫面上保留麻布的質感。這讓他的畫多了一種如同被磨砂紙打磨過的粗糲質地,比如下面這張《到鎮上去》,天空、公路和公路兩邊的田地,都通過刮蹭或打磨的方式,使麻布這一材料被裸露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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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鎮上去 油畫 200cmx270cm 2018 及其局部

可以說,與手機上這些尺寸統一的圖片相比,原作能給你帶來豐富得多的觀看體驗。這些看似未完成或遭到破壞的畫面,其實正是“繪畫性”的體現,它們直白地在告訴你:看,這真的是“人”用手“畫”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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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貓 油畫 60cmx80cm 2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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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貓 油畫 100cmx80cm 2017

在肖江的這一個展上有兩張貓,它們被掛在畫廊兩面牆相交的頂部,以一種有趣的姿態“俯瞰”著觀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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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起初以為那是肖江自己養的貓,結果他告訴我,那兩隻黑貓,其實都是在朋友的工作室看到的,其中一隻還是流浪貓。

“這麼一說之後,畫就變得具體起來了。”

“對啊,”肖江接話,“有時候這樣就沒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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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覽現場

回到無聊這個話題——跟我一起去的朋友說,現在大城市裡的很多人其實是“不敢”無聊,人們會通過遊戲或者找各種事情來逃避無聊,而肖江的看法是:

“不管你敢不敢,其實都會無聊,只是無聊的方式不一樣。如果你覺得這個無聊,那它就無聊;如果你覺得這個不無聊,它就不無聊。”

繞來繞去,說到底,肖江要表達的意思是:反正對他而言,上班很無聊,而——後面這半句是我加的——將那些無聊的場景畫下來,則顯然是一件足以讓他沉迷、且視之為安身立命之本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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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景畫前的側面像 油畫 60cmx80cm 2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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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江的肖像

要看肖江的原作

現在仍可去看展

肖江 :近在眼前

Vanguard Gallery

地點 :上海莫干山路50號4號樓A座2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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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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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

昨天我們也推薦了深圳的一個大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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