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兒女的意義

賈樟柯和胡錫進較勁,我在網上看熱鬧,反正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胡錫進說賈樟柯的《江湖兒女》滿滿都是負能量,看完以後堵得慌;賈樟柯告訴胡錫進說真話才是正能量,其他全是扯淡。這兩個人都是讀過書的人,不至於出去約架,所以事件的結束就要看看誰的修養更好一些,能夠先把嘴閉上了。

我是在城鐵13號線知春路站橋洞下面認識賈樟柯的,賣盜版碟的哥們兒說他巨牛逼,是中國最具國際範兒的導演,北野武都對他青睞有加。那時候我瘋狂地迷戀北野武的暴力美學,所以就買了《小武》和《站臺》,想看看北野武看上的中國導演是什麼水平。

那時候我們五個人租住在展春園,距離宇宙中心五道口只有咫尺之遙。大家都覺得自己具有國際化視野、不凡的審美標準和深刻的挖掘能力,就齊聚一堂看了這兩部片子。這兩部片子既不暴力也不美,完全超乎了我們的想象,以至於觀影的過程十分尷尬,我那個看毛片兒(哪怕是九個小時的壓縮盤)從來不快進的文藝青年朋友都扛不住先去睡覺了。

我不好意思說自己沒看懂,就上網去查。網上說的那些我也理解不了,只記得宣洩、控訴、無奈、宿命、矛盾、抉擇這麼幾個重要的詞。後來我參加一些文藝青年的茶話會,只要有機會就要用到這幾個詞,這讓我在他們當中顯得高深莫測,屢試不爽。

既然電影是流動的畫面,那就不得不說說畫這個玩意兒。從古人從山洞裡面出來到現代藝術進入中國之間的這個時間段,中國畫講究的都是形神兼備。在我的認知裡面,最出格的也就是朱耷,這哥們畫的動物都翻著大白眼,很不招人喜歡但是現在很值錢。也許還有其他想打破這個桎梏的先鋒派畫家,但是沒等到能留下名字就都餓死了。

後來現代藝術傳入了中國,那些畫我就看不懂了,他們跟我講我也聽不懂。他們說這個代表那個,那個代表這個,什麼代表什麼,什麼不是什麼,聽得我腦袋疼以後就不肯再聽。我覺得想表達什麼直接說就好了,沒必要老是代表,這樣會殺死觀眾大量的腦細胞,還會掉頭髮。

我年輕的時候很不會說話,所以在對作品的解讀方面經常與別人發生爭執。後來遇到一個比我素質還差的,那孫子先動了手,我就改掉了這個習慣。我個人認為現代藝術正確的觀展方式應該是站在畫作前方或面露神秘微笑微微頷首、或緊鎖雙眉搖頭嘆息,但是絕不要說話,尤其是不要和作者說話。

扯得有點遠了,要拉回來。我這個人總是這樣喜歡往遠了扯,沒辦法,改不了。賈導的《江湖兒女》據說還是延續以往的寫實風格,我在網上看到了片段,就是賈導他媳婦當街放槍那一段,我覺得不寫實——面對七八個操著小鐵鍬的後生,迎頭衝上去絕對是不想活了,賈導顯然不瞭解在一場群毆中出現小鐵鍬意味著什麼。小鐵鍬這個玩意兒的殺傷力個人認為在冷兵器裡面排名第一,劈砸砍剁無一不能。九十年代初,就在這個影片的拍攝地,曾經有兩個人在工人文化宮犯下一起血案,用的兇器就是小鐵鍬。

寫實不寫實先不管了,今天的主要問題是好好說話。動不動就用這個象徵那個實在不是什麼好主意,這個需要觀眾都能從你的生活角度出發才能做到。比如看見雪白豐滿的饅頭,有人覺得象徵豐收的喜悅,另一些人就會覺得象徵洋人的屁股,但其實象徵的是女主角歷經風波歸於平靜後對家鄉的思念。

有人說《江湖兒女》的票房低迷不是賈導的損失而是廣大觀眾的損失,這一點我很不認同。錢的損失是一目瞭然的,雖然賈導不缺錢,但是他肯定和我一樣不會嫌錢多。而不去看電影,只不過是損失了一個多小時的消遣,而且看完以後也不見得會比在廣場上放風箏得到更多東西。還有一種說法是賈導一直致力把人性的殘酷放大到觀眾的面前,有著深刻的現實意義和教育意義,這一點我也不能認同,我的現實比電影裡面殘酷多了!賈導的老婆離開了鏡頭,少不了錢花,兩個人鮮衣怒馬纏纏綿綿走天涯,走到哪裡一報上導演身份大家都要客客氣氣。而我離開電影院,兜裡的錢又少了一些,也不會因為看了這個走向人生巔峰。說句不好聽的,你真要是為了教育別人,那就乾脆去拍科教片好了。誰要是說科教片沒有教育意義,我就去把他嘴撕了。既然是商業片,就別掩蓋商業目的,這樣顯得不實在。華誼的王家兄弟可幹不出無利起早的事兒來,從小兒就不是那樣的孩子。

說了賈導這麼多壞話,也該說句好的了。在聚會上如果被問及最喜歡的國內導演是誰,那麼回答賈樟柯絕對是個好選擇,這樣會顯得格調很高。這種優越感有點兒像在酒桌上別人掏出軟中華遞過來你卻抬手謝絕,然後掏出三塊錢的都寶說:不好意思,我只抽混合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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