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之花,開在塵世——《渡過3:治癒的力量》讀後感

生命之花,开在尘世——《渡过3:治愈的力量》读后感

寫在前面:《渡過》的前世今生

《渡過:抑鬱症治癒筆記》是張進的第一本說。2016年9月,《渡過2:接納是最好的治癒》面世。這一本可以說是“渡過”社群回饋社會的一張“答卷”;更準確的說,是張進提倡“療愈的寫作”的一個開端,也是更多精神疾病患者通向自我療愈的另一扇窗口。

此書的作者幾乎都是在張進患病經歷的啟發下,大膽嘗試寫出了自己飽受病痛折磨的故事。這些有血有肉的文字,得來不易,後經張進和作者共同修改後發佈在“渡過”微信公眾號,也就自然而然促成了《渡過2》一書的出版。

隨著《渡過》兩本書相繼出版,張進發現,很多當初的無意之舉,堅持下來後再看,都蘊含著不容小覷的力量。歷史前進的車輪,讓張進站在2017年的除夕之夜,進行了一次深入而深刻的思考和梳理:在這些年的得失棋盤上給未來留有怎樣的空間?

跟隨內心,做出取捨後,張進重又上路。按照心裡的計劃——行萬里路,在中國遼闊的疆域上,在千萬個患者中找到具有代表性的樣本,深入到他們的真實環境裡調查研究,一場龐大的尋訪之旅就此開啟。

直至我拿到《渡過3:治癒的力量》一書時,才稍微瞭解到張進於其中的努力——這些患者深處祖國各個角落,這些地方大都在相對貧困的農村地區,交通極為不便,對於即便是有著多年新聞一線採訪經歷的張進來說,獨自去到這些陌生的地方住上個三五天,都實屬不易,更不用說還要完成明確的“任務”。這些自設的“任務”驅使著張進馬不停蹄,輾轉西北又奔向東南。

遍訪祖國大江南北,張進不虛此行,最後他收穫的不僅是一手詳實的有價值的採訪資料,更多的,可能是自長時間的情感投入中獲得的來自患者朋友們最深沉的人間情誼。

回京後,張進開始對採訪內容進行整理。儘管採訪了四五十個具有代表性的患者,但囿於篇幅,及要挑選出最具代表性的樣本。他不得不從中取捨,精挑細選出了12位主人公的12個故事。這12位主人公覆蓋男女老少多個人群,其中有家境貧寒深處遙遠農村腹地的勤懇農務者,也有生活在北上廣等一線城市事業順利家庭美滿的都市人。這些故事滾燙溫熱,最後形成文字集結成書,即《渡過3》。

可以說,這是一場以“採訪”名義開啟的田野調查研究。這本書的寫作過程融合了人類學民族誌研究法,以專業的視角引介讀者進入到一個個真實的小世界。再遠觀,就是離我們既近又遠的“人間”。

拿到書,我手不釋卷,第一篇讀罷,我即發信息予張進:“讀了墨清的故事(近2萬字),文字太有張力了,採寫生病的人本來就有難度,還要將他們的故事變成這麼具有可讀性的文本,這件事只有你能完成。”

我不忍卒讀,沉思良久,這些文字寫得太用力了,它們可能傾注了張進此生對生命對人性的全部理解。這文字如活水一般,會引發讀者對生命的無限遐思,從而反觀己身當下的生活。我無數次出神,進入到一些過往的經歷裡,以旁觀者的身份,清醒而自省地與這些經歷對話,再次獲得成長。這無疑,是本書給我的第一感受。

張進寫作此書,本就具有極大的社會學意義,但讀完此書,我卻覺得此書也同樣有著很高的文學價值。張進在遣詞造句方面苦心孤詣,用詞節省、精準,使得其中的情感可以在如此剋制的筆觸下達到充分的表達,整本書的語言充滿著無以言說的魅力和哲思的美感。這是一位新聞學者對自己功課的要求,而同時,我也不得不驚歎於張進的寫作才華。這是三十來年從業經歷賦予他的能量,讓他得以如此圓滿地完成此書。

治癒的力量:萬物皆有裂痕,那是陽光照進來的地方

《渡過》系列書籍的出版,個人覺得是一件具有莫大福祉的事。且不說它其中蘊含的對精神健康傳播的專業價值,而其對人類共通的人生歷程的昭示,讓人可以從中吸收無限的能量,也是其價值的很大體現。

書中的每一個句子都飽含血淚,世事多蒼涼,說這12個故事是“人間正滄桑”的縮影不為過,說這12位主人公是“在薄情的世界深情地活著”的最好例證更不為過。幽微的暗角,有多少人忍痛默淚,然後手一甩,又寂然上路,扔給世界一個大大的背影。

正如本書書名“治癒的力量”所暗示的那樣,本書無疑是一本具有非凡力量的書。書中的12位主人公都或多或少遭受了抑鬱症、躁鬱症、精神分裂症等精神疾病的侵蝕,他們中很多人幾年甚至幾十年來長期與這股足以摧毀他們的力量作殊死搏鬥,自救自活。

人都說“生命的潛力是無限的”,沒有看到他們的故事,你可能還不足以完全理解這個短句的內涵。“精神疾病”這股致命的摧毀力最終沒能摧毀他們,反而成為反作用力支撐著他們在人生的窮途末路另闢蹊徑,絕處求生,最終綻放出鮮豔璀璨的生命之花,這可能是“生命潛能”的最好詮釋。

正如11年飽受雙相情感障礙折磨,其間反覆發作了8次的小橙子所說,“這個病直接控制人的思維和情緒,本應用來戰勝疾病的‘意志’‘勇氣’,恰恰被這個疾病本身吞噬,這多麼黑色幽默!”與遭遇極端器質性病變的人不同的是,經受精神疾病的人本身就被疾病“操控著意志和情緒”,一次次對他們灌輸“學會強大”的思想——社會大眾對精神疾病的普遍誤解,無疑會雪上加霜,這也是為何很多患者最後走向絕路的重要原因之一。殊不知,他們是靠著多麼非凡的“理性與隱忍”,才求活至今。

“只有經歷過尖銳的痛苦的人,才會有博大的同情心”,自童年就開始患病,研究生畢業於中國藥科大學的墨清,在和疾病對抗了十多年後,終於把“藥物視為和維生素一樣,而自己天生缺乏不得不持續補充的東西”。疾病最終促成了他“人格更加完整”,為他找到了一條通向自我的更為敞闊的路途。

16歲至25歲,是每個人人生最為亮麗的豐茂年華,命運卻把毓偉的這段最為寶貴的青春歲月扔給了“抑鬱症”。自幼品學兼優,以全校第二名的身份考進市裡最好高中的毓偉,曾認為“對自己苛刻是一種美德”,以此走向了和自我較勁的漫長之途,“抑鬱”趁機侵襲他。在茫茫的黑暗中,習慣了沒完沒了的絕望後,毓偉找到了“讓自己活著的理由——很想看看自己最後是怎麼被折磨死的”。無懼死,何懼生,這樣的信念最後讓毓偉開始慢慢找到了生的希望,主動尋求改變,幫助自己一步步走出痛苦。從高三開始發病,至今抑鬱已有十年的軍偉,也和毓偉一樣,沒有太美好的青春記憶。走過病痛折磨10年的軍偉現在也基本對自己的疾病有了全面而深刻的瞭解,並清晰地為自己規劃了未來的方向——考上心理學研究生。

因母親飽受精神分裂症折磨25年,晨夕從小就要接受“其母親與其他小朋友媽媽是不同的”,異常乖順地長大,她的心裡悄悄住進了“一匹微笑的狼”——面對什麼都會微笑,但實際心裡的那匹狼隨時會把人撕得粉碎。在懷疑自己可能遺傳了母親的患病基因,遭遇一系列痛苦的經歷後,她開始回溯母親這些年的不易,也有了更多的諒解。面對命運曾經的傷害,晨夕說“它可能沒有給你一把好牌,但並不能成為你不認真生活的藉口,更不能因此而把自己的人生墮落得稀巴爛。”不抗爭,不妥協,和命運達成最後的和解,晨夕繼續上路,儘管前路荊棘密佈,我想她定有了斬荊披棘的勇氣和能力。

經受了15年抑鬱症折磨的丈夫最後還是選擇了終身一躍,告別了其美麗而又賢淑的妻子亦菏。這本來是一個生活較為優渥的三口之家,兩口子恩愛勤勉,兒子懂事乖巧,原本幸福的家庭卻因男主人公的一躍幾近支離破碎。一向堅韌勇敢的亦菏無法接受丈夫這麼突然的離去,再繼續下去她可能也會“抑鬱”了。但為了孩子,為了自己,更為了不在世的丈夫,亦菏選擇了艱難的自我拯救,要用全部的生命去完成丈夫未竟的使命。

向野草一樣活著的雨燕以“微末之軀”熬過了人間煉獄最痛苦的20年,但這依然沒有打倒她。無盡的病痛折磨催生出了雨燕異常頑強的生命力,“春風吹又生”。20年過去,雨燕至今依然堅強的挺立在生活這塊江湖上,任血雨腥風撲打而來,她就是不怕,就是要死磕到底。

在感謝了自己“不殺之恩”之後的秋月,用一段黑暗的歲月換來了真實的自己,及努力向上生長的心態,後路多艱,她還在異鄉慢慢探險。

在“長達20多年的深重災難中復活”的金美,不屈不撓走到現在,一心向陽,早已習得愛的能力,並且也正在通過運營“渡過”社群,把這愛的種子播灑到每一個陰暗的角落,再為之送去陽光、土壤、水,讓它們繼續無限生長。

從14歲就陷入抑鬱、焦慮、強迫的泥沼,到最近幾年才漸漸走出,併成為一名心理諮詢師的瑞娟,已經在心理諮詢這塊田地上不斷耕耘,有了些許收穫。她的能量不僅可以療愈自己,也幫助越來越多的患者走出了病痛的折磨,她說“自己還在修煉中,苦難與創傷讓我成為今日之我;我所經歷的一切,讓我相信今生的使命就是成為一名心理治療師。”

美國詩人羅伯特·弗羅斯特在他那首著名的《林中路》裡寫到:一片樹林裡分出兩條路/而我選了人跡更少的一條/從此決定了我一生的道路……一些人走上了那條少有人走的路,是出於主動選擇,而另一些人走上那條崎嶇的人跡罕至之途,卻是被命運這隻大手掌安排的。

正如這12位主人公一般,他們一被命運選中,就無可奈何地走上了這條艱難的“少有人走的路”。在與長期蟄伏在心上體內的病魔鬥爭少則幾年多則幾十年甚至是一生後,他們個個都有“久病成醫”的潛質,但他們又對自己的知識和能力有著清醒而深刻的認識,深入瞭解病痛本是為更好的解惑,在此基礎上,他們會尋求更為專業的幫助與支持,絕不會就此相信自己有通天的本領能夠完全自救或救人,這種科學的精神,在他們每個人身上都閃著耀眼奪目的光。

苦難的意義:對痛苦的不斷反思才會讓人成長

柴靜說:“苦難就是苦難,本身並沒有任何意義,對於痛苦的思考才是有意義的,才會使人真正的成長。”書中這12位主人公,以及正在遭受精神疾病折磨的千千萬萬個患者(中國目前記錄在案的抑鬱症患者達9000萬以上),他們所經遇的痛苦依然是痛苦,這不是時間大手一揮就可以抹去的。

只是人的認知會在時間的長河裡不斷更新,隨之思維變得更為通達,從而使人對痛苦的領悟,延變成一種可以激發自己努力向前行進的力量。儘管這股力量來得緩慢,歷經艱難,但好在,我們從12位主人公身上都看到了這種力量為他們帶來的巨大改變。

寫到這,我想起周杰倫一首名叫《困獸之鬥》的歌曲:我在陰暗中降落/世界在雨中淹沒/畫面與現實交錯/無法抽離卡在胸口/軀殼如行屍走肉/陷阱旋渦我已受夠/掙脫逃離這個空洞/如果我衝出黑幕籠罩的天空/就別在捆綁我的自由/在狂風之中/就別想在捆綁我的自由/嘶吼作困獸之鬥/我奮力衝破/封閉的思緒震開裂縫/燃燒的花朵升空/消失在空中/記憶在剝落/殘留的影響輪廓/潰散在薄霧中……

這些歌詞似乎可以形象地概括那些正與自我戰爭的精神疾病患者的部分狀態,“認識自我”是一個艱難而永恆的母題,難能可貴的是自我覺知、自我革新的勇氣。經過一場“自我與自我”“自我與社會”的混戰後,也許他們遍體鱗傷,舊傷不斷又添新傷,待傷口結痂癒合,早已不知是多少時間之後的事了。但一旦他們重獲新生,就再也不是那個風吹即倒的弱小者,其心裡豎立著的強大盾牌必定會幫助他們拂去入眼的風沙,讓他們永遠笑對人生。

願在黑暗中前行的那些正飽受精神疾病折磨的人們,都能找到那條通向光明的坦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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