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3大案紀實」瀋陽劉湧黑社會團伙覆滅記

2000年7月4日清晨,瀋陽。

盛夏時節、天亮得早,在居民尚在熟睡的樓群間,“報嫂”、“報哥”的身影時隱時現。他們將一份份剛出版的散發著墨香的報紙投進每個訂戶的報箱。

當人們在飯桌打開當天的報紙,一行大字標題和5個人的正面頭像赫然入目——瀋陽幣公安局高懸重賞、通緝嘉陽集團董事長劉湧以及張建奇、張凡、程健、高偉等5名犯罪嫌疑人!

劉湧是誰?

「403大案紀實」瀋陽劉湧黑社會團伙覆滅記

一個商業集團的董事長為什麼會被警方通緝?“涉嫌重大犯罪”又指的是什麼呢?這是一般市民心中的疑竇。情況不明,只好耐著性子等著看連續報道。不要說普通市民,即使編髮這則通輯消息的報社編輯也感到有些茫然。 稿件是警方提供的,除此之外沒有半點背景材料,令編輯們在做消息標題時也感到為難。

報社派出記者到位於太原街的嘉陽集團下屬企業嘉陽購物中心暗訪,看到場內100多個檔口和超市營業如常,員工們對總裁出逃等情況渾然不知。暗訪之後,記者不僅疑團未解,迷霧反添幾重。

劉湧等人被通緝,在社會上引起了強烈的反響。當年曾與那湧稱兄道弟、打打殺殺的流氓地痞、市井無賴之輩抱頭鼠竄,望風而逃。

警方抓捕劉湧,預示著一場滌盪沈城汙泥濁水的汀黑風暴已經來臨。他們心中有鬼,怎能不逃呢!

“劉湧,你也有今天!”這是相當一部分人發自肺腑的感嘆。他們親身領教過劉湧犯罪集團的猙獰與兇殘,骨折肉綻、傷痕累累,至今心還在流血。 當天的報紙送進“一府兩院”,一份小小的報紙在高層引發了強震。那些身居高位手握重權的市長、法院院長、檢察長們平時是不屑於看這些“小報”的,可是今天,當那則通輯消息映入他們眼簾,頓時像觸了電,劉湧與他們“黑”“紅”勾結,狼狽為奸,是拴在一條繩上的螞蚱。

此刻,他們坐立不安,只有暗暗禱祝:劉湧千萬不要被公安局抓到,他跑得越遠越好……

2000年7月4日這一天,在瀋陽歷史上是個不尋常的日子。由於一則不足千字的通緝消息登上報端,使警方與劉湧及其犯罪集團長達10多年的尖銳複雜的鬥爭公開化。

廣大市民由此懂得了,驚心動魄、令人髮指的黑社會犯罪非只是在銀幕和熒屏上放給他們看的域外故事,而是活生生髮生在自己身邊。

瀋陽警方在報紙上通緝劉湧,揭開了一場聲勢浩大的打黑除惡鬥爭的序幕,敲響了瀋陽“一府兩院”等一大批貪官汙吏的喪鐘!今天顯赫一時的劉湧,8年前是個身負重案、亡命他鄉、被警方通緝的逃犯。劉湧為什麼被警方追捕呢?事情要從1992年10月6日那個夜晚說起。

那天晚上9點左右,兩位大約三十五六歲的男子,一前一後走進了位於遼寧賓館後面的露絲酒吧。 遼寧賓館後面有一條衚衕,並排開設幾家酒吧,店面朝東的露絲酒吧即是其一。雖然酒吧並不臨街,但因鬧中取靜,環境幽雅,很受顧客青睞。走進露絲酒吧的兩位客人是未穿警服的警察。一位是和平區公安分局園路派出所的副

所長劉寶貴,另一位是和平區公安分局刑警隊副隊長孫明。

他們走進店堂,女老闆劉麗笑著迎了過來。劉麗將劉、孫二人讓到一張靠窗的桌邊坐下,交談幾句後就忙別的去了。

忽然,劉麗驚慌地跑過來說:“哎呀!外面打仗啦!”

就在劉麗跑來報告的同時,劉寶貴已經依稀聽見外面有人呼喊“救命”,還有刀砍在人身上的聲音。他望望窗外,月光下人影雜亂。“這是我的管區,得出去!

你帶了槍沒有?”

孫明取下了“六四”式佩槍。劉寶貴接道手槍,毫不猶豫地來到門口,孫明在後面緊隨。衚衕裡,五六個歹徒手持獵槍、槍刺等兇器正在襲擊一個不到30歲的男子,那個人被打得滿臉是血,狂呼“救命”……“把刀放下!”劉寶貴舉槍高喊,

“我是警察!” 一聲威喝鎮住了正在行兇的歹徒,他們驚慌地向北跑去……被打的青年男子在危難之中巧遇警察援救,掙扎著向劉寶貴跑來,他似乎認識劉寶貴,邊跑邊喊:“寶貴!寶貴!”

劉寶貴發現七八米外停著一輛麵包車,車後露出一張瘦長、蒼白的臉,一個男子貓腰隱藏在車尾,手中端著一支獵槍,正在向他瞄準……劉寶貴對著那個人大喊:“我是園路派出所的劉寶貴!把槍放下!”話聲剛落,為了震懾歹徒,他扣動扳機,向空中鳴槍示警。

滋事鬥毆

然而,幾乎與此同時,對面那支獵槍也響了,劉寶貴只見眼前一大團火光向他飛來,他本能地側身向左躲一下,無數顆鉛彈打進他的右髖和大腿上部,火燒火燎的劇痛……

“孫明,我捱了一槍……別出去,他有搶……”歹徒行兇,戰友受傷,孫明哪能不出去呢!他認識那個歹徒,高喊著他的名字罵了一句,從劉寶貴手中接過槍,將劉寶貴扶進酒吧。就在這時,那個歹徒的槍又響了,無數顆鉛彈打在酒吧木門上,孫明持槍衝出酒吧還擊,歹徒已經駕車逃遁……

開槍擊傷劉寶貴的不是別人,就是8年後成為嘉陽集團總裁的劉湧。

當孫明高聲呼喊那個開槍襲警的歹徒的名字時,劉寶貴才知道打傷他的歹徒是劉湧。他以前並不認識這個人,但是知道他有1989年打傷過一位在第二屆全國青年運動會上演唱大會主題歌的男演員,出手很重,那介演員到醫院把腳都摘除了。沒想到,今天自己又捱了這個歹徒的黑槍。

劉湧戶籍上註明生於1960年,實際上他報早了兩年。他從小愛好體育,父母也花了不少心血培養他,在他七八歲時就送他到體校學游泳,專攻仰泳,而且成績相當好,曾獲得遼寧省少兒仰泳100米、200米冠軍,後來因劉湧患病而告別了泳池,入伍到天津當了兵。

劉湧是絕頂聰明的,這使他不滿足於轉業到瀋陽市紡織品公司當一名普通的司機或調拔員,於1982年下海經商,施展才幹。他開飯店,倒服裝,搞毛衫加工,幹對蘇貿易,進商場賣家電,與港商合辦皮革廠……

商海沉浮,成功多於失敗,他逐步地在中街、太原街站穩了腳跟。如果你見到劉湧,會看到一張慈眉善目的臉。他因胃不好,加之吸過一段時間的毒品,人顯得清瘦,與人們印象中歹徒那種粗壯、猙獰的形象完全不符。然而你千萬不要被表面現象所迷惑。他自小有一種爭強好勝的性格,長大後,他極願與一班流氓、地痞為伍,熱衷於鬥毆滋事,打起仗來兇狠無情。混跡商海使他結交了更多這樣的朋友,父輩的政法幹部背景使他有一種優越感,助長了他的氣焰。

10月6日那天夜裡,忙於商務的劉湧為什麼會出現在酒吧槍戰現場呢?那天上午,瀋陽站的工人張紹波和兩個朋友在站前民主市場上閒逛,撞了兩位年輕婦女,發生爭吵。其中一個姓李,指責張紹波他們不懷好意,遭到他們打罵,小李說:“你們等著!”拿出手機找人。張紹波幾個人踢了她,然後就往北走了。

走到—家洋服店門前,他們看見剛才被他們打的那個年輕女人和洋服店的店主

袁慶友在一起,才覺出事情有些不妙。他們認識袁慶友,袁慶友看見張紹波等人正巧從店前經過,振臂一呼,帶幾個人追打,幸虧他們跑得快,毫髮無損。

按說,這件小事至此就該平息了,可是袁慶友不肯罷休,決心報復張紹波。他給好朋友劉湧打電話,說他的女朋友被張紹波打了,讓他過去一下。劉湧一聽,立時來了精神,連忙說:“行,我馬上過去!”

“社會朋友”找到劉湧,劉湧即使商務再忙也要放下,去幫“社會朋友”辦事。

此刻,劉湧很清楚袁慶友叫地“過去一下”是去幹什麼。於是,他馬上給回佩學(已死)打電話,通過回佩學找吳靜明。

吳靜明,別名吳明,當年29歲。此人無職業,曾因傷害他人被收審一次,因盜竊被行政拘留一次,因流氓盜竊被勞動教養3年。此人兇狠詭詐,他是劉湧身邊“四大金剛”的頭號人物。

掛完電話,劉湧隨即駕駛他的“藍鳥”去太原街,走進洋服店,看見吳靜明、回佩學、陳文斌等幾個“社會朋友”也到了,袁慶友將小李被張紹波等人辱罵毆打的事情講了一遍,然後說:“這幾個人總在站前、太原街一帶轉悠,跑不遠,我們去找他們!”

當天晚上7點,劉湧開著“藍鳥”來到羅馬假日酒店,在一間包房內,看到了張凡、吳靜明、陳文斌等“各路英雄”八九個人。

此前,劉湧又給回佩學打電話說,“張紹波他們聽說我們在太原街找他了,晚上要同我們鬥,我們得做好準備,都帶傢伙,打他們!”

經他這樣一鼓動,“各路英雄”都帶了措槍、火藥槍、槍刺赴會,劉湧自己也做了準備,在車內暗藏一支裝滿了鉛彈的獵槍。

這麼多“社會朋友”聚在一起,自然要狂飲一翻。吃喝到9點來鍾,酒足飯飽,又議起今晚聚會的目的,袁慶友說:“張紹波那小子很有可能在‘大霞’的咖啡屋那邊,我們過去找他!”

“大霞”,名叫王旭霸,當年35歲,是沈城有名的毒品販子,當時,包括劉湧、吳靜明、張凡等人在內,這次聚會中的許多人都吸毒,熟知“大霞”開的咖啡屋。袁慶友瞭解張紹波,猜測他可能會出現在那裡。

開槍襲警

“走,我們過去找他!”,隨著劉湧一聲喊,眾人紛紛站起,向門外走去。惟

有張凡在包房內扎毒扎抽了,沒有去。

劉湧駕駛“藍鳥”,載著袁慶友、回佩學等人開著一輛麵包車,直奔位於遼寧賓館後面的“大霞”咖啡屋而去。停車後,這些人手持獵槍、槍刺,到咖啡屋、酒吧搜尋張紹波。劉潤手拿獵槍,在車附近站著。搜到第三家,他們果然看見剛乘出租車來的張紹波,把他叫了出來。

劉湧感到此地是繁華地區,百米之處就是市公安局,不便動手,便說:“把他拽去!”

站在咖啡屋門口的吳靜明相陳文斌用槍通住張紹波,抓住他就往車上拽。

張紹波一見這個來頭嚇得臉色發白,拼命掙扎。這一來,惹怒了吳、陳兩人,上去一陣拳打腳踢、打得他滿瞼是血、高聲呼救。他越喊那些人打得越兇、直到劉寶貴和孫明出現才解救了他。可是,劉寶貴卻被躲在一邊放冷槍的劉湧打成了重傷。

劉湧放了兩槍打傷劉寶貴後,迅速鑽迸年內,開車逃離犯罪現場,一氣跑到青年公園附近的運河橋上才停下來,開槍打警察,他知道這事鬧大了。

為什麼要開那兩槍呢?鬼知道。

他當時覺得,警察能開槍,他手中的傢伙也不是燒火棍,手指那麼輕輕一勾,一片鉛彈就打出去了,後來又放了一槍。

看到那個警察倒了下去,聽見孫明憤怒地罵他,他才覺出自己闖了大禍,心驚肉跳,急忙開車離開那個地方。他暗暗有些後悔。

倘若開槍打了警察後沒有人知道是他乾的倒也罷了,可明明孫明在喊著他的名字,他跑了和尚還能跑了廟?驚魂甫定,劉湧打開車門,走下車,將那支一尺米長的獵槍扔進河裡。他知道,認定犯罪要有證據。這支槍決不能再留下來了。下車走了幾步,劉湧覺得一條腿很疼,仔細看,出血了,原來受了槍傷。他不敢回家,把車開到亞光家。亞光作形較胖,是劉湧的“社會朋友”。劉湧到他家時,他已經跑回來了,在他那裡還有張凡等人。亞光見劉湧表情痛苦,問:“二哥,怎麼了?”

劉湘說:“不知怎麼的,我的腿上捱了一下子。”說著捲起褲子,眾人一看,果然,槍傷赫然入目。

“這樣不行,得趕快找醫生處置。”亞光說。

“可別上醫院,”張凡說,“這傷一到醫院就暴露了。”

亞光走後不多時間就回來了,果然領來了一位醫生。醫生看了劉湧的傷,為他作了消毒包紮,給他留下一瓶打吊針的消炎藥。劉湧不願在亞光家繼續呆下去,想換個更安全的地方,也好把吊針打了,於是開車來到宋建飛家。宋建飛30歲,是劉湧大哥的內弟。此人劣跡不少,曾因盜竊被行政拘留一次。在傷害無辜群眾時他出手又兇又狠,後來成為劉湧身邊“四大金剛”中僅次於吳靜明的二號人物、當夜,劉湧在宋建飛幫助下打了吊針,住了一宿。

次日中午,一個參加昨夜“行動”的“社會朋友”給劉湧打來電話,說:“二哥,昨天晚上你打的那個人是警察。事大了,公安局正抓人呢,你快跑吧……”

劉湧冷冷地一笑,敷衍幾句,關了話機。他何嘗不知道那個被他打傷的人是警察。他給吳靜明打電話,“公安方面,這事一時半會不能完,我得出去躲一躲。”

劉湧的顧慮是多餘的,他要去的地方並沒有告訴任何一個“社會朋友”,誰又能給他說出去呢!

於是,從這時起,劉湧“失蹤”了。

槍戰之後,孫明等人立即將劉寶貴和張紹波送到202醫院搶救。

張紹波身上有多處刀傷,左臉被歹徒用火藥槍打了一個口子,法醫鑑定為輕傷。

後經警方詢問,張紹波證實:他認識劉湧,案發當晚用獵槍擊傷劉寶貴的是劉湧。

劉寶貴的槍傷很重,他的石髖部及大腿上部密密麻麻中了76顆鉛彈,造成血液慢性鉛中毒,氣胸,白血球降到2000左右。醫生先後為他做了7次手術,取出59顆鉛彈,尚有17顆鉛彈因醫生恐怕傷了動脈未能取出。

案發後,市公安局局長常緒武、副同長韓廣生調動全市警為搜捕劉湧,未獲。

1O日8日,瀋陽市委副書記王景榮、市政法委書記張鳴歧等領導同志到醫院看望了劉寶貴。他們充分肯定了劉寶貴在群眾受到歹徒傷害時挺身而出、英勇鬥爭的英雄行為。王景榮對常緒武說:“不管開槍襲警的這個人是誰,一定要把他抓捕歸案!”

張鳴岐說;“這個案子不管牽連到誰,一定嚴肅執法,作出處理!”聽話聽音,幾位領導的話似乎另有所指。

金錢的誘惑

原來,劉湧有著不一般的家庭社會背景。他的父親是市中級人民法院審判委員會委員,第一刑事審判庭庭長,一位資深的政法幹部。劉父於1953年從營口來到瀋陽,次年應聘到法院當了法警,曾參與審理毛遠新案、“亨得利”鐘錶店搶劫案、“5·5”劫機案、呂海鷹反革命殺人集團案等等著名案件,在法院系統有一定影響。

劉寶貴住院治傷的第五天,劉湧的父親們母親來到醫院看望他。兩位老人的臉上都帶著負疚和慚愧的神情。礙於政法幹部的身份,劉父說的話不多,說話的主要是劉母。

“寶貴呀,對不起了!”劉母說,“劉湧這小子都是吸毒鬧的、要不然地不會打警察。他和警察可好啦……”

劉寶貴反問:“既然他和警察好,怎麼還能開槍打警察呢?”

劉母語塞,繼而又說:“一切都是我兒子不對,我替他向你賠禮道歉吧!”說著,眼裡流出淚水,就要下跪。劉寶貴趕緊阻止、“你這麼大的歲數,別這樣。你們來看我,我表示感謝。但你們兒子的事,與你們無關……”

說話間,劉父拿出一萬元錢,對劉寶貴說:“我兒子太渾了,你用這錢買點啥吧……”

劉寶貴明白,這是要用錢“私了”之意,他堅決拒絕,說:“你把錢拿走。我住院治傷,有分局給拿錢,不用你們的錢。”他見劉父不肯把錢收回,說:“你如果不把錢拿走,我把它上繳給組織。”劉父見劉寶貴態度堅決,只好把錢收回去了。

春節前夕,劉寶貴正在打點滴,劉父又來看他,說:“我剛從刑場執行完死刑犯回來。春節快到了,我給你扔點錢,你用它買點營養品補一補身體……”說著,拿出一萬元現金。

劉寶貴的態度一如既往,堅決不收,說:“以前我都說過了,用不著這樣,這錢我決不能收,你拿回去。”

但是這一次,對父沒有把錢收回去,乘劉寶貴打點滴不能行動,硬將錢塞到他的枕頭下面。然後就走了。劉寶貴說到做到,將這一萬元錢交給了分局。

但是,儘管這樣,對方一直沒有死心。繼續通過多種渠道向劉寶貴或他的親屬

試探以求私了,給錢的“價碼”也從10萬元、20萬元……上升到更多。有人向劉寶貴轉達“那邊”的信息,問:“你究竟要多少?說個數,100萬行不行?”還有“中間人”向他說:“給你拿100萬吧!以我的名義收下,然後再轉給你……”

面對金錢誘惑,劉寶貴毫不動搖,理直氣壯地回答:“我是在執行公務,不是互相鬥毆;我是人民警察,劉湧是流氓地痞,這個案子決不可能私了,希望你們以後別再參與這種事。這麼多年,我沒要他劉湧一分錢,今後也不會要他的100萬!”

劉寶貴最關心的,是一定要將劉湧抓捕歸案,繩之以法。他堅信,總有一天劉湧會受到法律應有的制裁。

瀋陽市公安局的領導對劉寶貴被劉湧槍擊致傷一案十分重視,局長常緒武、主管刑警工作的副局長韓廣生認真組織抓捕劉湧的工作。

不過,抓捕劉湧並非輕而易舉,這個人頭腦精明,反偵查能力較強;他在社會上結交較廣,特別是經商後接觸關係增多,全國各地都可以流竄隱藏,誰知道他在哪裡呢?還有,他在警界也有一張關係網,他的弟弟劉軍也是警察,消息“靈通”,公安機關的幾次抓捕行動都因為走漏了風聲而未能奏效。

1994年春節前夕,公安機關經過周密偵查,運用技術手段,獲知劉湧隱藏在廣州經商,有一個男子即將從瀋陽乘坐火車去廣州與他會面。

市公安局組成7人抓捕小分隊、秘密跟蹤那個男子赴粵。行前,韓廣生將7個人找到一起,交待任務:“此次南下抓捕劉湧,一定要做好保密工作,我和常局長還有全局的幹警等著你們凱旋!”

在火車上坐了三天兩宿,抵達廣州。在這個關鍵時刻,發生了意外。

據瞭解,劉湧應該到車站接那個男子,可是他卻沒有露面,致使原定在車站抓捕劉湧的方案落空了。後來知道,劉湧因為和妻子打架,沒有接站。

那個男子在站前尋找、等候了一會兒,見劉湧沒來,叫輛出租車走了。

小分隊的同志立即跟蹤,來到那個人的住處,但仍未見到劉湧。線索中斷,小分隊另闢蹊徑,瀋陽市和平區公安分局與廣州市越秀區公安分局同是全國十大“友好協作公安分局”,小分隊在越秀區公安分局支持、協助下開展工作,終於發現了劉湧的住處。

劉湧被擒

原來,劉湧攜妻在穗經商、搞皮衣買賣,當時同他在一起的還有弟弟劉軍。他們在居民區租了一座獨樓。住一、二層,三層是房主自任。為使抓捕成功,小分隊與當地警方拿到了開門的鑰匙,劉湧心毒手狠,劉軍是司法警察,都可能私藏槍支,不能輕敵。臘月二十五晚上8時,抓捕行動開始,刑警們順利地進入樓內,在—樓抓住了劉湧、劉軍,在二樓抓住了申麗姝。

劉湧而色蒼白。嘴唇哆嗦著說:“我知道是什麼事了,我跟你們走就是了。”

3名嫌疑人在穗羈押一天,次日在小分隊監押下登機回沈。臘月二十八,小分隊完成抓捕任務回到了瀋陽。欠債總是要還的。劉湧槍擊民警後外逃16個月,終於被抓捕歸案。

劉湧被擒的消息在關注此案的人們中間迅速傳開,也傳到了劉寶貴耳中。他相絕大多數人一樣,期待著劉湧押上被告席的那一天。然而,他們想得未免簡單了。

要懲辦劉湧,難上加難。同案發後不久的那種情況一樣,劉湧的親屬朋友加緊活動,爭取將此案“擺平”。在劉湧身後有一張很大的關係網,而且其中不乏在政法系統身居高位的人。他們利用手中的權利,“合法”地對劉湧進行袒護與包庇,為他開脫罪責。此案的重要證人受到利誘、威脅與干擾,使他們有的迴避出證,有的改變了以前出具的證言,從而使一個情節本來十分清楚的案子竟人力地變得“複雜”起來。其中,張紹波就是—例。他在因病住院期間,忽然來了幾個人,什麼“步伐”(劉布帆,已死)、

“小國”、“力子”……沒有一個人是知道名字的。他們對張紹波說:劉湧被抓回來了,在六處押著呢,過兩天公安就要找你,你就說劉湧不在事發現場……張紹波知道“步伐”他們打架是很有名的,從他們說話那種蠻橫的語氣看,他明白如果自己不按他們授意的去辦會怎麼樣,於是便說:“你們讓我怎麼說,我就怎麼說。”

果然,準得很,第二天六處的審訊人員就到醫院把張紹波找去了。出於懼怕報復,他按“步伐”等人說的那樣出了假證。

外面的人加緊活動,關在東陵看守所裡的劉湧也沒閒著。為了逃避法律的懲罰,他在審訊中矢口否認開槍打傷民警這一事實,甚至說當時根本沒有帶槍。

劉湧關在看守所裡並不寂寞,對他忠心耿耿的胖子程健常去看他。程健原來給劉湧開車,受到劉湧的提拔重用,成為劉湧黑社會性質犯罪集團的骨幹。

這天,程健又來了,劉湧悄聲地對他說:“你給我弄點肝炎病人的血來。”

程健會意,微微點頭,幾天後,他又來看劉湧,對監管的人說,劉湧饞了,想吃燒鵝,今天送來一隻。

程健走後,劉湧揹著人扒開燒鵝肚子,取出一個密封的玻璃管,裡面裝著重症肝炎病人的血清。這正是他要的東西。

外面的東西怎麼會如此容易就送到犯罪嫌疑人的手中呢?原來,劉湧在這個看守所暗中買通了一個雜役,名叫徐景巖,外號“大褂”。吃飯時;劉湧偷偷地將肝炎病人的血清抹在饅頭上吃了下去,然後就靜等那些肝炎病菌在體內“作亂”。可奇怪的是,好些天過去了,他肝部沒有一點不適的感覺,全身也沒有患病的跡象。但他還是捂著肝部,做出痛苦的表情說“肝疼”,獄醫、獄警帶著他去傳染病醫院檢查,肝臟正常。

當程健又來的時候,劉湧問:“你上次送來的那種東西是不是假的?”

劉湧擔心“社會朋友”太關愛他了,不忍心讓他患病,用假肝炎病患者的血哄弄他。

“是真的!”程健認真地說,“你心裡想的我都懂,能騙你嗎?”

“那,趕快再弄點來!”

好在有徐景巖做掩護,程健又把那樣一個玻璃試管送來了。這—次,劉湧乾脆是喝進肚子裡的。

然而,到傳染病醫院去檢查,他還是沒得肝病。人的身體真是個怪東西。在外面小心謹慎怕得病.卻防不勝防得了病;關在“籠子”裡故意讓它得病,它卻怎麼也不得病。唉!劉湧真感到無可奈何了。

但劉湧不死心,又讓程健送來兩次“那種東西”。最後一次,他既不吃也不喝,

乾脆買通獄醫趙鐵軍用針管給他注射進血管裡,然後又裝病到醫院檢查,結果仍然令他失望。

在肝上做文章不行,那麼何不換個地方,比如說……胃?劉湧暗地讓徐景巖給他弄來避孕藥,還有滴鼻液、味素……然後吃下去,凡是人們傳說能把胃吃出病來的東西,他幾乎都試過。他還讓徐景巖給他買來降壓片,在血壓上做文章。一次,他竟吃了十幾片降壓片……就這樣七鼓搗八鼓搗,劉湧終於“病”了,到市紅十字會醫院住了院。

搖身一變

自從劉湧被抓回來以後。劉寶貴一直密切關注著這件案子的進展。期待著劉湧被送交法院審判的那一天。可是,等呀等的,一直沒有這方面的消息。劉寶貴幹過多年預審,他認為這件案子事實清楚,證據確鑿,如果讓他來辦,早就利利索索地結案了。為什麼這樣艱難呢?一位民警在執行公務中被歹徒開槍打傷,這樣是非分明的案子尚且懲辦不了罪犯,那麼,如果把民警換成一個普通百姓,不是更沒商說理的地方了嗎!

劉寶貴在給市領導的申訴信中寫道:“像劉湧這樣一個帶有黑社會性質的犯罪分子,持槍傷害公安幹警的犯罪分子竟然沒有受到法律的嚴懲,真是令人氣憤和懷疑,這究竟是什麼原因造成的呢?”

劉寶貴不明白,很氣憤,但隨著時間的推移,讓人更生氣的事情還在後頭呢!

劉湧不僅沒有被交付審判,連起訴都沒有,而且不久就把他放出來了!

不僅劉寶貴,連一般群眾都對此感到不解,社會影響惡劣。劉寶貴忍無可忍,到和平區公安分局找領導申訴,堅決要求依法懲辦劉湧。一週後,劉湧再次被收審。

圍繞著如何處置劉湧,嚴肅執法與包庇袒護這樣兩種針鋒相對的無形力量在進行著激烈的交鋒。

後來,劉湧終於如願以償,騙得取保候審。有關方面對他槍擊民警一案作了研究,認為本人沒有供認,同案沒有抓獲,因證據不足,不能移送檢察機關起訴。1997年初劉湧終於逃過一劫。

今天,回過頭來看當時對這件案件的處理,那些或明或暗竭力為劉湧進行袒護、包庇的人實則是害了劉湧。如果當時有關部門依法懲處劉湧,將此案了結,那麼,對劉湧是一次教育和警醒,他很可能從此改惡從善,重新做人。但實際上正相反,劉湧在一張關係網的保護下逃脫了法律的懲處,,助長了他的優越感和兇惡氣焰,以致後來更加無視法律,犯下累累駭人罪行。他曾對別人說:“我開槍打傷了派出所所長,也沒能把我怎麼樣!”於是,開槍打傷派出所所長不僅不是罪過,反倒成了他向“社會朋友”們進行炫耀。藉以抬高自己爭做“老大”的資本。

1999年5月14日上午,劉湧那清瘦的身影出現在沈城瀋河區中央路上。

十年河東,十年河西。沒用10年,在劉湧槍擊派出所副所長劉寶貴6年半後,這個當年並未受到法律應有懲罰的案犯以在太原街開辦“百佳”超市起家,搖身一變,成為沈城鉅商。

當初劉湧開辦百佳超市時,有意使用了與香港“百佳”超市相同的商號名稱,後來引起對方抗議,不得不停止使用“百佳”,否則就要因侵權而吃官司。劉湧特意以重金邀請香港一位最著名的起名大師,為自己的企業先後提出了“華陽”、“振華”等3個名稱。但有的與某一地名雷同,有的“吉祥筆劃”不理想,經反覆勘酌、挑選,最後敲定了“嘉陽”二字,到北京登記註冊。

1999年9月,劉湧就任“嘉陽”集團的董事長。改了“吉祥”商業名稱之後,真的給劉湧帶來了好運。而今,嘉陽集團有20多個下屬企業,3000多名員工,總資產這數億元,作為“嘉陽”集團總裁、法人代表的劉湧,已成為沈城的商業巨頭。

今天的劉湧,其政治地位不能不令人刮目相看,在他頭上罩著一層又一層耀眼的光環:瀋陽市人大代表、中國致公黨瀋陽市直屬支部主委、對外聯絡部副部長、和平區政協委員、瀋陽市私營企業家協會常務副會長、南站地區商會副會長、和平區太原街管理辦公室副主任、和平區勞動模範、優秀企業家、扶貧先進個人……

儘管劉湧原來僅有初中文化,至今寫起字來歪歪扭扭,錯字連篇,甚至連他加入的“致公黨”也每每寫成“致工黨”,但現在他已獲得大專文憑,還準備報考“研究生”,並曾走進遼寧大學為大學生們講課……

今天的劉湧,住麗景花園豪華住宅,穿過口名牌服裝,吃珍餚美味,乘車牌“遼C9999”的“奔馳”轎車,跟班隨從前呼後擁,好不風光!

今天的劉湧,稱市長為“大哥”,認區勞動局黨總支書記做“乾媽”,陪市法院院長去美國“考察”,與上層政要過往甚密,私交頗厚,好不顯赫!時勢造英雄,改革開放大潮同樣可以湧現出優秀的民營企業家,使原來的小人物成為萬民景仰的名人。可是,劉湧的情況卻是個例外。為什麼這樣說呢?

此刻,西服革履的劉湧拎著一個碩大的黑色皮包,悠閒地漫步在中央路二段的街面上,躊躇滿志。過一會兒這裡就要發生的事清,可以向人們回答上面那個問題。

中央路,瀋陽人稱為中街,是瀋陽著名的商業街,這裡商賈雲集,日益繁榮,在大政殿後面逐漸形成了商業街市。300多年來,這條街發展成為“寸土寸金”的繁華商業區。哪個商家如果在中街佔據一席之地,就將在企業發展中穩操勝券,前途無量。

此時的劉湧,心頭像掠了一層蜜糖,在他的那個黑色大皮包裡有一份文件,堪稱寶中之寶。

官商勾結

那份文件是“瀋陽市人民政府國有土地文件“,1999年4月20日下發,文件標題是《關於向瀋陽市百佳集團行政劃撥國有土地的批覆》,文件中寫道:

“你單位報送的瀋陽市國有土地用地申請書及有關土地協議收悉,經研究,現批覆如下:

同意將坐落於瀋陽市沈可區中央路二段國有土地24009平方米劃撥給百佳集團使用,用途為商業用地。

百佳集團,就是以劉湧為法人代表的嘉陽集團。24009平方米,好大的一塊!

在沈城最繁華的商業區的黃金地段以行政劃援方式一下子取得這麼一大塊國有土地的商業使用權,這是何等的幸運啊!

本來是商業用地,竟以行政劃撥方式無償地劃給嘉陽集團房地產開發有限公司,取得商業開發權,並享受“特殊待遇”,僅此一項該集團即可免繳“四費一稅”和國有土地出讓金等數千萬元的稅金,天底下還有比這更好的事情!

這塊地,價值幾何?

批文下達兩個月後,瀋陽市地價評估事務所對這塊地作了評估,提出了《土地資產估價報告書》,認定其資產價值為3.5億元。

這就是說,單是取得中街這塊商業用地,嘉陽集團就已增加資產3.5億元! 人們不禁要問,劉湧何德何能,能夠輕易取得這塊“寸土寸金”的商業用地呢?為什麼偌大—塊“餡餅”單單掉在劉湧的頭上呢?

無須贅述那些令人眼花繚亂的官場活動與行政操作,以及會議桌、餐桌上的討價還價,今天回過頭看,那些統統是在做表面文章,起決定性作用的事情往往發生在暗室之中。這裡單講一個不為人知的秘密,就完全可以使人茅塞頓開;1999年2月的一天,也就是市政府下達《關於向瀋陽市百佳集團行政劃撥國有土地的批覆》那份被劉湧奉為至寶的文件前兩個月,劉湧獨自一人開車到市政府,走進市委常委、常務副市長馬向東的辦公室。當時,辦公室裡只有馬向東一個人在,劉湧去前已經用電話同他約好了的。馬向東憑直覺與經驗,猜到了劉湧此來的目的,

沒離辦公室寸步。果然,劉湧落座寒暄不久,就笑吟吟地從皮包裡拿出一個牛皮紙檔案袋,交給了馬向東,馬向東點頭會意,收下了。在那個檔案袋裡,裝著10萬美元。

一年後,當劉湧以負罪之身面對中央紀委的工作人員,回答“你為什麼要送馬向東10萬美元”這個問題時,他說:“因為他為我辦了劃撥中街那塊商業用地。”

這個回答是再爽決不過的了。劉湧之所以能夠得天獨厚地獲得那塊商業用地,其奧秘就在這裡。

兩個月後的一天下午,劉湧給馬向東打電話,約他晚上在海,馨龍宮吃飯。馬向東以他的精明又猜到了劉湧意欲何為,所以沒有婉拒,乾脆地說:“行!”剛過5點,劉湧就開車來到那家豪華酒店,走進預訂的包房。自從當了市人大代表,劉湧與馬向東有了較多的接觸,馬向東也愛往他這樣的私企大戶業主堆裡扎。

劉湧知道馬向東喜歡的口味,劉湧便先點了幾道菜,然後到樓下等候。其實,他和馬向東彼此都知道,他們經商、做官到了今天這個份上,什麼樣的山珍海味沒有吃過?吃飯不過是藉口,聚在一起把事情辦了才是目的。

馬向東很守時,快到6點時他就來了。使劉湧感到奇怪的是不知道馬副市長是怎麼來的,既沒看到車也沒看到司機,只見馬向東獨自一人姍姍而來。忽然,洲湧用手敲了一下自己的腦袋:真笨,堂堂馬副市長絕不會步行赴宴,但他也決不會將豪華的轎車開到酒店門前,讓人看見他與一個私企業主雙雙走進包房的。

席間,劉湧自然少不了在看似漫無邊際的交談中適時插進他最關心的話題——中街那塊商業用地。他把一個百佳超市銷貨用的塑料袋交給馬向東,袋裡裝著5萬美元。和上次一樣,票面是100美元的,每百張一捆,一共5捆。馬向東也同上次一樣,沒有客氣,悉數照收了。這件要緊的事情辦完,馬副市長也放下筷子告辭了。劉湧學乖了,沒有送他。

如果說劉湧上次送給馬向東10萬美元是感謝他肯把中街那塊地交給他用的話,那麼,這次送給他5萬美元的意思是催他快點把有關的審批手續,還有答應他減免稅金等種種特殊待遇的手續辦了,別讓他總看著吊胃口饞得慌。馬向東當面答應了,要他放心。

暴力拆遷

果然,常務副市長說到做到,吃過那頓飯後沒過幾天,4月20日,印著“瀋陽市人民政府國有土地文件”字頭的《關於向瀋陽市百佳集團行改劃撥國有土地的批覆》就到了劉湧的手中,劉湧如願以償。

“5.1”前夕的一天,劉湧打電話給馬向東,再次邀請他於當晚6點到海營龍宮用餐,馬向東爽快赴約。已經是老朋友了,沒有什麼客套,這次他又收下了劉湧送的10萬美元。這一次,劉湧是感謝馬向東辦事爽快,兌現承諾。當然,如果這樣“直奔主題”未免大俗氣了。他想到,送錢的理由必須與給自己順口塊地“無關”,“這才顯出與馬副市長“哥們兒”之間的交情。於是便說:“聽說你要到中央黨校學習去,這錢給你到北京用。”馬向東笑而納之。前後3次,劉湧共向馬向東送去25萬美元。能夠一下子得到那塊資產估價為3.5億元人民幣的商業用地,出200萬元人民幣不過是個小數,這錢送得值啊!

土地到手後,劉湧立即投入到設計、動遷等緊張的工作之中。他要在這塊地上建起一座嘉陽大廈——象徵他事業巔峰的紀念碑。

這塊地的拆遷工作,劉湧交給他身邊的“四大金剛”——吳靜明、末建飛、董鐵巖和李志國去辦,成立了“拆遷辦公室”,此外還有張新民等人。拆遷下來的材料一律變賣,由董鐵巖記賬,宋建飛管錢。

董鐵巖,1964年生,無職業。曾因銷贓罪被法院判刑一年。

李志國,1965年生,無職業。曾因搶劫罪被勞動教養2年,因流氓罪被勞動教養2年。

這兩個人,都是通過吳靜明認識劉湧的。用李志國的話來說,就是:“劉湧有錢,跟他混能得點好處。劉湧有事就找吳靜明、宋建飛,他們再找我和董鐵巖。我們幾個幫他辦事,就是打手。”

張新民,1971年生,無職業。曾因傷害罪被判刑3年(緩刑3年),因吸扎毒品被處罰。此人與人鬥毆起來兇狠殘暴。

劉湧把拆遷的工作交給“四大金剛”,不外乎兩個目的。—個是做這個活兒能賺一筆錢。“四大金剛”這些年緊隨左右為他打打殺殺,立下了汗馬功勞,他要借這個機會賞一賞他們。另一個是他急於快些把拆遷工作搞完,以便讓他的“嘉陽廣場”大廈早些在這塊地上矗立起來,“四大金剛”對他忠心耿耿,遇到一些他們認為不想拆遷或行動遲緩的單位,這些人正好派上用場,用暴力說話。

市政府早已頒發了有關的拆遷工作法規,嘉陽集團房地產開發有限公司與各被拆遷單位也簽訂了協議,完全可以在確保雙方利益初義務的前提下正常進行。可是劉湧仍嫌拆遷進度慢,特別是中街大藥房,他把它視為“釘子戶”,多次在“拆遷辦”和工地上對宋建飛等人授意,要“心裡有數”,給這個單任一點顏色看看。

5月14日,劉湧來到中街查看和督促拆遷進度。

在劉湧身邊,一直跟隨著一個人,體形較胖,年近30,名叫孟祥龍,是市公安局治安支隊民警。

作為以民警身分與劉湧勾結,涉嫌黑社會性質犯罪的成員,孟祥龍既不同於劉湧的弟弟劉軍,也不同於朱赤和房霆,他從小就與劉湧是鄰居,關係層密,鬼點子極多,堪稱劉湧的軍師。

中街大藥房位於中央路128號,房主穆廠志把店鋪租給大藥房業主劉鳳江經營。

政府將這塊地劃撥給劉湧的嘉陽集團,他們遭受損失自不必說,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劉鳳江的想法是儘量減少一些企業的損失,在拆遷協議允許的時間內抓緊把庫存的藥品再賣出一些,所以藥店仍在正常營業。

但是;這卻觸怒了劉湧,他決定就享中街大藥房開刀,殺雞給猴看。他在工地上當著“四大金剛”的面對拆遷工人們說:“你們決點拆,越快越好。有搗亂的和‘釘子戶’,不管怎麼做,是嚇唬還是打,必須把他們整走!”

洗劫大藥房

有了劉湧的“指示”,宋建飛等人做了準備。他們將槍刺、藏刀、棒子等兇器放在“拆遷辦”,留以備用。吳靜明在體育用品商店買了4根棒球棍子作為“傢伙”留著,他狡黠地說:“用這玩藝兒打人,不算兇器。”

要挑起事端,得有一條“導火索”。正當劉湧在孟祥龍的陪伴下,在中街大藥房門前轉悠時,“導火索”有了。9時許,當工人們拆到一道藥房與民宅共享的磚牆時,發生了爭執。

大藥房的人鑑於藥店尚在營業,如果拆了這道牆就影響了安全,不讓拆;在現場監工的宋建飛根本不聽,蠻橫地說:“不拆不行,非拆不可!”然後對工人們說:“砸他!”工人們撿起磚頭往大藥房的人那邊扔,對方也往回扔磚頭。

當時除了李志國因為患感冒躺在“拆遷辦”外,其餘人都在拆遷現場。劉湧一見有了藉口,對宋建飛和吳靜明說:“不行就打吧!”

其時太原街上已是行人滿街。劉湧指使打手們“從正門進去”砸大藥房,在打手們的理解就是大造聲勢,讓那些拆遷單位的人都能看見,不快點拆遷就是這個下場。

吳靜明和張新民走在最前面,張新民甚至脫了外面的衣服,光著上身露出青刷刷的文身,右手拿著一尺多長的刀,左手揮舞著刀鞘,凶神惡煞般跑到大藥房營業廳,嚇得營業員和正在買藥的顧客尖聲驚叫,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十多名歹徒見人就打,見物就砸,打得藥房員工矇頭轉向,紛紛逃跑,砸壞藥房一至三層櫃面、展示櫃十多處,首烏、冬蟲夏草等名貴中草藥散落汙損,造成直接經濟損失1.4萬多元。

打砸完大藥房,宋建飛喊了聲:“撤!”歹徒迅速地從正門跑出去。面帶微笑的劉湧和孟祥龍正站在大藥房對面圍觀的人群之中,“欣賞”著由他“編導”的這場“好戲”。

7年前的“酒吧槍戰”,劉湧不惜親自赤膊上陣,槍擊民警;今天的劉湧,無論身分和地位都變了,已由一個普通的小業主變成了鉅商,這樣動刀動拳頭的事無須他再出面,只要在幕後策劃指揮就行了。

歹徒們跑到大藥房東面的衚衕裡,宋建飛一眼看見一家鄉村牛肉麵飯店,又來了氣。原來這家飯店也是拆遷單位,店主對拆遷補償費不太滿意,要求追加一些。

宋建飛想:要的都是劉湧的錢,不能給他,借這個機會乾脆……他對歹徒們說:“這家也不愛動彈,砸!”揮刀將飯店玻璃櫥窗砸碎。一位男服務員問:“怎麼回事?”宋建飛說:“什麼怎麼回事!”上去就是一刀。其餘歹徒衝進飯店,將桌椅板凳、醬醋油瓶砸個唏哩嘩啦。接著,他們又砸了相鄰的李連貴大餅店……

歹徒們打砸完後,把兇器放到“拆遷辦”收藏起來,然後打車到太原街。宋建飛在佐丹奴專賣店給老闆打了個電話,然後為每個人換上一件嶄新的西服,中午時分回到了中街。看見一個個衣褲筆挺、有款有派的男士,中街的人誰也認不出,他們就是那些剛剛打砸完中街大藥房等幾家商號的野蠻暴徒。

宋建飛等人回到“拆遷辦”,看見有幾名民警正在向劉湧作調查。劉湧說:“剛才這事和咱們沒有關係。”然後轉過臉問宋建飛等人:“剛才你們打架沒有?”

宋建飛說:“沒打架。”一問一答,“戲”演得十分成功。民警走後,劉湧對打手們說:“剛才警察來問中街大藥房的事,我說咱們沒打,不知道怎麼回事。你們也別跟別人說。現在沒事了,你們該做什麼就做什麼去吧!”

中街自17世紀形成著名街市以來,近300年曆經滄桑,從來沒有發生過光天化日之下眾多暴徒衝進商家打砸傷人的野蠻事件;人們絕對不會想到,在無數行人的眾目睽睽之下,在有眾多文明稱號的中街,竟然發生瞭如此嚴重的野蠻事件。“5·14”中街暴力打砸案件震驚了沈城市民。5月17日,《遼瀋晚報》刊登了一篇該報記者寫的消息《中街大藥房白日遭遇歹徒》。消息中提到,案發前半個小時,藥房後院曾發生拆遷工人打砸藥房事件。

劉湧看了這篇消息,暗暗吃了一驚。明眼人一看就會想到,一向安分守己的中街大藥房面臨拆遷,朝不保夕,恨不得抓緊時間多賣點尚存的藥品以減少損失,哪還敢招惹事非呢?既然案發前拆遷工人曾用磚頭砸藥房,那麼,順理成章,爾後發生的暴徒打砸案件必定是拆遷單位對藥房的一種報復行為。這樣一來,人們就會向此地的開發單位嘉陽集團房地產開發有限公司投以懷疑的目光,從而使他劉湧的“形象”受損。劉湧越看越氣,把怒氣撒到中街大藥房的業主劉鳳江的身上,揚言要把他打出中街。劉鳳江深知劉湧的為人與背景,惟恐再受他加害,不得不求人向劉湧說情,由自己承擔被打砸的一切損失,求得和解。劉湧還不答應,逼著他在報上刊登一篇稿件以說明打砸案件與他的嘉陽集團無關。劉鳳江逼於無奈,只好照辦。

於是,讀者們在5月26日《遼瀋晚報》第三版上看到了這樣一篇文字:

本版5月17日刊登的《中街大藥房白日遭遇歹徒》一文中提到的案發前半個小時,藥房後院有拆遷工人打砸藥房一事,經瞭解並非拆遷工人所為,是中街大藥房店員向記者介紹情況有誤,特此說明。

“搞掂”市長

看了這個“說明”,人們不能不驚歎劉湧能量之大。他不僅膽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指使一群打手打砸店鋪,而且能在案發後迫使被害單位在報上為自己開脫罪責。

這樣看來,已成中街新貴的劉湧還有什麼事情辦不成呢!對劉湧及其嘉陽集團來說,“5·14”打砸案件卻有著非同一般的“經濟效益”。

案件發生後,各個被訴遷的單位無不感到膽顫心驚,不僅中街大藥房很快拆遷了,其他單位也都跟著拆遷了,以致嘉陽集團僅用短短半年時間,就在那個地方建起了“嘉陽廣場”大廈。不僅劉湧沾沾自喜,連馬向東副市長也讚歎是“嘉陽速度”。

劉湧及其打手們“總結”了這次拆遷的“經驗”,稱之為“砸拆”。

嘉陽集團的擴張如滾雪球般越來越大,劉湧沒有滿足,他想得更遠……根據建嘉陽大廈的經驗,劉湧深知,嘉陽集團的發展離不開手握實權的上層人物的垂青。

常務副市長馬向東已是他糖彈下的俘虜,在市政府裡,馬向東之上還有一個市委副書記、市長慕綏新。再說,馬向東肯把那塊地給劉湧,馬向東未嘗沒有與慕綏新進行“溝通”,這裡面未嘗沒有慕綏新的意思……

2000年春節快到了。節日前夕,沈城呈現一片歡樂景象。嘉陽集團下屬的26個自選、餐飲、娛樂等企業生意興隆,作為集團董事長的劉湧的忙碌程度可想而知。

但不管怎樣忙,他也沒忘了節前一定要辦成一件大事。這件大事,就是去見一見市長慕綏新。

這天上午,身穿意大利“道斯”西服的劉湧坐在太原街嘉陽購物中心辦公室裡,

自覺準備工作已經做好,時機與條件成熟,便平靜了一下心情,拿起話筒,撥了一個已經熟記於心的電話號碼。

鈴聲響過,對方很快就拿起了話筒:“喂?”

“請問:慕市長在不在辦公室?”

“我就是。”

“幕市長!您好!我是嘉陽集團的劉湧啊。我想現在過去看看您。”

“來吧。”

“好,我馬上就過去!”

沒想到這麼順利,只一個電話就約成了。劉湧的心一陣激跳,趕緊從寫字檯抽屜裡取出一個沉甸甸的檔案袋放進黑色皮包裡,匆匆下了樓。他沒用司機高偉,自己駕駛那輛“奔馳”車開進市政府。他把車停好,走進辦公大樓,乘電梯上到五樓,在市長辦公室門前屏住氣息,用手輕輕地敲了敲門。

“請進!”聲音劉湧很熟悉。

他彬彬有禮地推門而入。

看見劉湧,慕綏新從寫字檯後面站起來,笑著同他握了握手,請他坐在寫字檯前的椅子上。耐人尋味的是,慕綏新未將他請到客廳,而是就這樣和他交談起來。這使劉湧感到,市長對他格外有一種親近的意味。

“慕大哥!”辦公室裡沒有第三人,劉湧改變了慣常的稱呼,索性與市長稱兄道弟起來,“快過年了,我來看看你。這個你留著用吧!”

劉湧說著,從皮包裡取出那個檔案袋,恭恭敬敬地送到慕綏新面前。慕綏新很有經驗地用眼角瞟了一下檔案袋,然後笑問劉湧:“小夥子,現在生意怎麼樣啊?”

劉湧說:“挺好。”然後把集團中的幾大主要企業的經營情況,向市長“彙報”了一番。他見自己要辦的事情已經很順利地辦完,慕綏新的問話帶著很大的客套成分,其實心裡不願意他這樣一個商界人物長時間地呆在辦公室裡,於是見好就收,起身告辭了。

就在慕綏新收下劉湧送去的檔案袋後不過幾天,2月4日,他在瀋陽市文藝人迎春茶話會上致詞說:“各位如果有什麼事情,有什麼困難,儘可以來找我。不過,千萬不要違法,不要犯罪……”

剛剛在辦公室裡收受了鉅額賄賂,轉過臉來就以市委副書記、市長的身分冠冕堂皇地訓戒別人,這種兩面派的表演真是不知人間尚有“羞恥”二字。

劉湧給市長慕綏新送了10萬美元后,覺得“不夠勁兒”,看著皮包裡剩下的幾十萬美元,萌動了新的念頭。

這幾天劉湧很忙,除了集團的正常業務之外,還要籌備在五里河體育場舉辦的“2000年嘉陽之夜劉德華演唱會”。那將是他事業的又一個巔峰,不能不下功夫做準備。忙是忙,但要辦的大事不能忘。這天上午,在購物中心辦公室裡,他給一個人打了電話。

下午1時許,一位30來歲、皮膚白皙、戴副眼鏡的男子走進劉湧的辦公室。劉湧一見,連忙站起,畢恭畢敬地讓座、倒茶,謙恭的態度不亞於那天對待慕綏新。

糖彈下的俘虜

實際上,劉湧正是把這個青年人當作慕綏新看待的。因為他是在慕綏新身邊工作的郭秘書。

閒聊幾句,劉湧拿出十多張劉德華演唱會的門票,交給郭秘書,那些門票價格不菲,每張500元。郭秘書連聲道謝,收好票正要告辭,劉湧說:“請等等,還有一件事要麻煩您。”說著取出一個鼓溜溜的大袋,封口用繩繞著,裝進“百佳”超市塑料購物袋中,交給郭秘書,說:“這個,請您給慕市長帶去。”郭秘書會意地看了看那購物袋,用手輕輕掂了掂,說:“行。”

郭秘書走了,劉湧一直把他送到門口。目送著郭秘書離去的背影,他欣慰地笑了,因為又辦完了一件大事。

無論市長還是常務副市長,都已成為他糖彈下的俘虜。劉湧自負地想:在瀋陽,沒有辦不成的事!劉湧的小額投入,獲得了巨大的回報。正是由於慕綏新、馬向東這些掌握大權的貪官對劉湧及其商業集團的“關照”,才將黃金商街的大片國有土地減免有償費用,並按行政劃撥的方式給了他。

劉湧用美元買通高官攫取了那片黃金沃土,又靠棍棒與刀劍將那片店鋪夷為平地,建起了他夢寐以求的嘉陽“大廈”。

俗話說:“看一個人的過去,就知道他的現在。”要認識劉湧這個人,有必要了解一下他成為沈城“黑道霸主”的“英雄業績”。

劉湧說:“我這個人就是這種脾氣,從小就受不了氣。”劉湧年輕的時候就爭強好勝,從沒服過誰。成為“大款”後,腰纏萬貫,一呼百應,打打殺殺,誰個不懼,難道他也有“受氣”的時候嗎?

有過的,事情發生在1998年4月20日。那天晚上,瀋陽站地區管理辦公室的宋陽請劉湧到大衛營吃飯,同去的有宋偉、朱赤、馬宗義、石鵬、劉凱峰。

迪廳交惡

劉湧雖然憎恨劉寶貴這樣的警察,但在他身邊卻不乏警界的一些人物,經常廝混。除了他弟弟劉軍和好朋友孟祥龍外,與朱赤、房霆二人也堪稱密友。朱赤是和平區公安分局刑警大隊陣控隊副隊長,房霆是陣控隊民警。他們投靠劉湧,劉湧利用他們的獨特的身分起到吳靜明、朱建飛一類的打手所起不到的作用。

馬宗義,1995年生,是農業銀行的幹部,做宣傳工作。用劉湧的話說,是“照像的”。但此人與劉湧關係甚密.他們曾合謀幹過一件震驚沈城的大事,容後面再講。

劉凱峰,1971年生,無職業,曾因傷害罪被法院判刑3年,緩刑4年。他是劉湧的司機。

這一行人在包房裡落座,杯觥交錯,一直吃喝到晚上10時,劉湧找了一名叫楚楚的公關小組作陪,興致極好。酒足飯飽,意猶未盡,幾個人又分乘兩輛車到大西杯遠門附近的“滾石”迪吧娛樂。

劉湧多才多藝,他不僅會烹任裁衣,做木工活兒,而且會拉二胡,善唱流行歌曲——尤其愛唱張學友的歌。他舞也跳得很好。此刻,他摟著嫵媚迷人的楚楚,在優美的樂曲中翩翩共舞,實在有些陶醉了……

可是好景不長,舞廳忽然一陣騷動,吵起來了。原來,劉湧用手摸了一個來跳舞的姑娘的屁股,意欲調戲,遭到姑娘的斥責。劉湧等人用汙言穢語吵架,甚至要動手打人家,迪吧保安人員過來制止。劉湧等人目中無人,根本不把保安員放在眼裡。迪吧保安人員不知對方底細,也很硬氣。這樣一來。一場惡鬥在所難免。

劉湧大打迪吧保安員,被朱赤、石鵬拽出門外,楚楚也跟了出來。這時,雙方在舞廳裡發生了混戰。宋陽跑出門外,又被迪吧保安人員拽了回去;不一會兒,他和劉凱峰都被打了出來。兩人都受了傷,狼狽不堪……

原來,劉凱峰等人打完人後要離開,從樓上跑下一個青年名叫趙智,著見迪吧保安員被對方用扎啤杯將臉打了一個大口子,鮮血直流,他十分氣憤,指著那幾個人說:“你們別走!我們已經報警了。”

劉凱峰、馬宗義等停住腳,返身向迪吧保安人員攏過來,問:“你是幹什麼的?”

“別管我是幹什麼的,等警察來了你們再走!”

劉凱峰等人過來就打迪吧保安員。迪吧保安員與他們廝打起來,迪吧其他人也上來助戰。由於寡不敵眾,劉湧見此情景,怒不可遏。在瀋河地段上,他還從沒有過這種遭遇。迪廳保安員打了他帶來的人,無異於打了他,他豈能嚥下這口氣?劉湧幾個人快步跑到“奔馳”車邊,從駕駛座邊拿出一把一尺半長的單面對彎形砍刀,

轉身向迪廳門口衝去……

劉湧每天西服革履,開著4個“9”車牌的“奔馳”忙於商務,顯得道貌岸然。

但是,人們不會想到,就在那輛車裡,他總是藏著一件兇器,一把明晃晃的砍刀。

楚楚見劉湧拿出了刀,上前抱住他說:“你可別去……”伸手奪刀,劉湧掙扎。忙亂中刀鋒將楚楚的胳膊劃傷了,劉湧這才停止掙扎,刀被楚楚奪下了。

保安人員打電話報了警,正陽公安派出所的民警趕到迪吧。劉湧讓劉凱峰開車送楚楚去醫院,然後跟隨民警去了派出所,迪吧的經理和保安員也一起到了派出所。

派出所所長把劉湧和迪廳經理高翔領到他的辦公室,聽了雙方的陳述。高翔聽說對方是劉湧,遞過去一張名片,然後說了幾個熟人,劉誦說那都是我的朋友,也回遞了一張名片給他,氣氛很快就緩和下來了。

所長說:“既然都認識,那就好好談談算了,別打了。”

劉湧說:“我們有兩人受傷了,我得馬上去醫院看看。”

高翔說:“過兩天我給你打個電話,咱們再談談這件事。”

劉湧先走出派出所,看見滿臉凶氣的宋建飛不知什麼時候趕來了,帶來好幾個人,身邊還站著馬宗義、朱赤等人,“滾石”迪廳的人也站在另外一邊。

原來,宋建飛在劉湧的羅馬假日酒店當經理,當天夜裡他接到劉凱峰的電話:二哥和宋陽在‘滾石’叫人打了,正在派出所處理呢。”

宋建飛放下話筒,招呼幾個人就開車趕來了。他見劉湧走出來,上前悄聲問:

“整他們不?”

劉湧掃了“滾石”的人一眼,狡黠地低語道:“在派出所門口行嗎?以後再說。”

於是,宋建飛沒有動手。

“滾石”迪廳的員工們直到這時,才知道剛才和他們交手的是劉湧帶來的人。

劉湧稱霸中街、太原街,打手無數,誰個不懼?一名保安人員事後說:“當時要知道是劉湧的話,我就不敢上前了。”此刻,他們面對宋建飛等一群打手不敢再說什麼,分乘兩輛車離開派出所。

劉湧回去後,心情怎麼也平靜不下來。他想起了吳靜明,於是拿起話筒給他打了電話:“媽的,我今晚在‘滾石’玩,被人打了!”

狂砸“滾石”話筒傳來吳靜明驚訝的聲音,然後問:“哪怎麼辦?”“他們的經理姓高,說要給我打電話談談。這事先等一等,他們要是不明白事理,你們就看著辦吧,找找他們。”

“好吧!”吳靜明心領神會。

“你們看著辦吧”,這是劉湧對“四大金剛”習慣用語。他只要說出這句話,沈城就有一方遭殃。

劉湧靜待高翔的電話,請他吃飯並送一筆賠償金。他覺得這樣才能挽回一點面子,這事也就算“平”了。然而過了許多天,也沒接到高翔打來的電話;吳靜明向“滾石”要錢,也碰了釘子。劉湧再也等不住了,向吳靜明和宋建飛下達了指令:

“砸!”

吳靜明來到羅馬假日酒店、和宋建飛一起研究砸“滾石”的事。在場出謀獻策的,還有張建奇。

張建奇,綽號“二奇”,1960年生,無職業,也是劉湧網羅的“社會朋友”。他們選定了砸“滾石”的“好日子”——“五·一”國際勞動節。

“五·一”節期間來跳舞的顧客一定多,經濟效益也很可觀,宋建飛、吳靜明選在這天砸“滾石”迪廳,實在陰損歹毒。定下日子後,吳靜明、宋建飛著手聯絡,聚集打手。在這方面,吳靜明聯絡最廣。劉湧“看重”他,也正是這一點。只要是吳靜明出面,在短時間內召集一二十名打手不在話下。

5目1日下午1時,董鐵巖、李志國、秦玉秋(已死):樸成文等人冒著連綿小雨來到羅馬假日酒店,加上原有的劉凱峰、張建奇等人,打砸一個小小迪廳絕對夠用。

“前幾天二哥在‘滾石’讓人打了,到現在‘滾石’的事沒辦明白,咱們今天把它砸了!”吳靜明用簡短的幾句話宣佈了“各路英雄”今天聚會的行動目標。

吃喝完了,張建奇抬腕看了看錶,快5時了,便說:“外面在下毛毛雨,迪廳還沒營業,現在去正好。如果晚了,跳舞的人一去,怕打了別人。”

迪廳的員工們驟見從門口衝進一群手持砍刀、鋼管的歹徒,一個比一個兇狠,嚇得紛紛躲藏,但空間有限,又能躲到哪裡?聽見讓他們蹲下,只好照辦,蹲下身子。

“滾石”的員工並沒有都被歹徒們嚇住,他們之中也有硬漢,在蹲下去的人群中有一名男青年仍然站著;他就是4月2O日劉湧等人在舞廳滋事時挺身而出、不讓他們離去的趙智。

倔強的趙智是個明顯的目標,於是五六個歹徒都向他而來,揮刀亂砍,隻身一人赤手空拳的趙智勇敢應戰,搏鬥中身體多處受傷,右手食指被砍掉一塊肉,手筋被砍斷,臉部被鋼管打得鮮血淋漓,頭被打破,右大腿被砍傷,眼睛被打青……事後到醫院,他的手縫了36針,臉縫了18針,頭縫了5針,大腿縫了70多鍾!

最不該捱打的,還有一名偶然在場的員工的父親,年近五旬的金長髮,還有他的同事陳淑芳。

金長髮的兒子在“滾石”迪廳當服務員。那天,經理高翔約他來談一件事情。

老金猜想可能兒子在工作上出了什麼麻煩,因為同事陳淑芳認識正陽派出所的人,就由她陪著—起來到迪廳。高翔和他們在一樓大廳里正交談著,一群歹徒衝進來,見人就砍,見物就砸。

高翔被歹徒用鋼筐打倒在沙發後面,另一個歹徒過來用刀扎他,幸好一名保安人員趴在他身上,沒扎到,老金也被打倒了,肩、肘部被砍傷,陳淑芳被一名歹徒用刀背砍到,幸虧她離門口較近,跑了出去……

短短兩分鐘,“滾石”被砸得人仰馬翻,一件狼藉。宋建飛見目的已經達到,為劉湧報了仇解了恨,便喊:“走!”歹徒盡數撤離。

臨走,一個歹徒還用嘲弄的語氣對高翔等人說;“巡警三分鐘到,我們兩分神解決戰鬥!”歹徒們在瘋狂打砸中沒有自報門庭,說話也極少,但高翔和員工們心裡都明白,是誰砸他們的。因為除了10天前他們“得罪”了劉湧外,與他人沒有結任何仇怨。正因為如此,他們沒有要求警方出面處理。歹徒們砸了“滾石”後,吳靜明、劉凱峰分別向劉湧報告,劉湧聽後很高興。

事情過後,由兩位商家老闆出面,在劉湧與高翔之間進行“調解”,要把此事私了。接到兩位老闆的電話,劉湧渾身舒坦,帶著宋陽、劉凱峰前往“天天漁港”欣然赴宴。他讓宋陽、劉凱峰到另一間屋子,然後獨自走進包房,高翔也準時到場,兩人見面握了握手,兩位老闆在中間斡旋,對劉湧說:“小高前幾天挺忙,現在你們在一起好好嘮嘮。”

劉湧擺出一副寬容大量的樣子,對高翔說:“我沒事。宋陽、劉凱峰被打得挺重,他們不幹。你說打電話,但事後你沒動靜了,他們不聽我的勸,就去了……”

包房廝打

高翔心裡清楚,面前坐著的這個人就是那夥歹徒的總後臺,但高翔不敢得罪劉湧,抱著急事寧人的態度說:“我們的人也捱了打,有的也很重,咱們雙方扯平算了。”

“這個,我沒意見。”劉湧嘴角微微冷笑。砸“滾石”迪廳半年之後,劉湧又有驚人之舉。

劉湧文化程度太低,還自己的名字都寫不好,卻突發奇想,1998年10月30日下午,在位於太原街的嘉陽購物中心搞了一次書畫筆會,邀請9名書畫家即席表演。與文化文人聯誼是當今許多底蘊欠缺的企業家附庸風雅之舉,但劉湧搞這樣一次活動的目的還是出於商業炒作。下午5時,筆會結柬,劉湧請幾位書畫家到他那位於太原北街的“風味樓”吃飯,作陪的有朱赤、項培躍等人。吃飯過程中,“風味樓”的左經理向劉湘提出,“大衛營”今晚有時裝表演,飯後請書畫家去那裡一飽眼福,並在那平唱歌娛樂。幾位書畫家都很贊成,劉湧亦當即採納,打電話給程健,比地開車來送書畫家們去“大衛營”。人來到“大衛營”,己經是晚上8點鐘了。劉湧是這裡的常客,今晚他要在幾位文化名人面前好好表現表現。

劉湧在三樓要了一大一小兩個包房。他和左經理還有那些書畫家在大包房,幾個親信在小包房。大家又唱了一陣酒、唱了一陣歌,然後就到大廳裡觀看時裝表演去了。

近10點,時裝表演結束,劉湧估計書畫家們都回來了,便來到大包房,走到門口不禁一愣,他看見那些書畫家一個個或坐或站,都在門口待著沒有進屋。

“咦,你們怎麼不進去呢?”劉湧納悶兒,“站在這幹什麼?”

一位畫家無可奈何地說:“裡面有人,把我們攆出來了。”

“不對呀,這是咱們的包房啊!”劉湧陡然生怒,走了進去,他要看看敢把他的客人攆出來的是些什麼人。

大包房裡坐著4個人,他們是市公安局刑警支隊民警杜軍、治安支隊民警朱永剛,

還有他們的鄰居、朋友周剛和孫勇。他們來到三樓後,服務員見大包房已經沒有人了,就將他們領了進來。

這原本是一場誤會,事情很好解決。可是由於這事發生在劉湧身上,就不那麼簡單了。劉湧走進大包房,掃視了一遍,那4個人,都不認識,便責問道:“我們還沒完事呢,你們怎麼進來了?”

杜軍說:“是服務員把我們領進來的。”

劉湧出那4個人坐在那裡紋絲不動,沒看出地與眾不同的身份,十分生氣,說:“你是哪的?我是劉湧,你們給我滾出去!”劉湧自以為,報出自己的大名就可以把對方鎮住。

“你是劉湧多啥?”杜軍不認識劉湧,反唇相譏,“哪寫你的包房了,憑啥叫我們出去?”

雙方言辭過激,各不相讓,吵了起來。

劉湧哪受得了這個,直奔杜軍,孫勇怕杜軍捱打,過來護他;站在劉湧身邊的身材高大的項培躍一見,感到在總裁面前“表現”的時候到了,衝過去打孫勇,雙方廝打起來。

但由於其他人沒動手,他們交了交手就分開了。劉湧和項培躍氣咻咻地退了出去。朱永剛也出去了,過了一會兒回來說:“沒事了,那邊朱赤我認識。”

但杜軍他們感到危險就在附近,在這種氣氛下飯出無法吃了,反正菜還沒點,便離開包房向外面走去。

此時,劉湧越想越惱,沒想到在這些書畫家面前丟了面子。

總裁的吵鬧聲驚動了小包房裡的親信們,程健、房霆等人邊嚷著“媽個X,是誰呀?”邊衝出來,正趕上杜軍等人出來,只見房霆抽出手槍對準了杜軍,喝道:

“別的!動就打死你!”

房霆是和平區公安分局陣控隊民警,那支槍是國家發給他保護人民打擊犯罪的,可此時卻被他用來作為幫助黑惡勢力頭子參與鬥毆的武器。杜軍這時才知道劉湧那邊的人中有警察,而且不止一個。他沒有動,乘這工夫,房霆給了他一拳……

大廳裡,一場混戰。

劉湧好久沒打架的手又癢了,大喊:“別讓他們跑了,抓往一個!”他直取杜軍,見地奔逃,便在後面緊迫,追到南面樓梯口,沒有追到。他和程健走回大廳,

正遇跑得較慢的周剛,衝過去就打,將周剛打倒在地。正在這時,李俊巖的兩個司

機張曉偉、孫乃宏走過來,劉湧指著周剛,惡狠狠地對他們說:“還看著幹啥,給我扎他!扎他!”

李俊巖,1962年生,是瀋陽俊軍實業公司董事長。此人是瀋陽另一個帶有黑社會性質犯罪團伙的頭子。

李俊巖身邊的人當然不會是善類,張、孫二人也是幾進幾齣的人物,他們毫不遲疑地露出兇殘的本性,掏出隨身帶的鎖刀對周剛的胸、腹猛刺。周剛鮮血噴湧,染紅了大廳的地面……

程健見周剛躺在地上奄奄一息,感到事情至此差不多了,拽著劉湧往樓下走。

在樓梯口,遇到朱永剛住三樓走,劉湧一眼把他認了出來,大喊:“還有他個!”喊罷對準朱永剛臉部就是一拳,將他打出鼻血。

沈城稱霸

當“大衛營”董事長常燕聞報趕到現場時,劉湧的人都已經走了,只有周剛躺在血泊之中。圓路公安接到報警後派員來到,常燕讓保安人員配合民警將周剛送到最近的中國醫科大學第一臨床醫院急診室搶救。

周剛傷勢很重,呼吸微弱,造成失血性休克。經檢查,他身上被銳器刺傷共10處,分佈在頭、臉、腹部,經醫護人員搶救,做了脾摘除手術,周剛才脫離危險。法醫鑑定,損傷程度為重傷,傷殘程度5級。

僅僅為了爭一間包房,劉湧就對他人下此毒手,實在令人震驚。事過大約一週後,有人出面安排,讓杜軍和劉湧在“大衛營”“偶然”見面。劉湧對杜軍說:“既然都認識了,就不找你們麻煩了。”

令周剛和他的家屬氣憤的是,周剛被打成重傷、脾摘除,前後花了2萬多元,恢復後不能從事重體力勞動,卻沒有得到劉湧的一分錢賠償。周剛事後知道了指使歹徒打傷他的是劉湧,感到惹不起這個人,沒有找他,這個案子也就不了了之了。

劉湧深知,要在沈城稱霸,就必須有一幫“能打仗”的“社會朋友”為他打打殺殺,於是他不斷擴大勢力。

過去,他東奔西走做小本生意時是如此,後來他成為炙手可熱的大商業集團總裁仍然如此。所以,他常年豢養著吳靜明、宋建飛、董鐵巖、李志國這“四大金剛”,並通過他們與市內各區的“社會人”保持著經常性的聯繫。一有情況,這些打手招之即來。

“四大金剛”是為維護劉湧及其嘉陽集團利益效勞的“御林軍”,劉湧對這幾個人另眼相看,備加關愛。他們用刀、槍傷了人犯了罪,他能出面“擺平”,用錢私了,使他們逃避法律的懲罰;一旦出了什麼事,有了什麼難題,他也必然出面安撫。這一點,在“小格蘭”酒店的那場械鬥的前前後後,劉湧表現得淋漓盡致。

1999年1月8日晚上10點多鐘,“四大金剛”在他們的“老窩”———劉湧的“浴樂城”剛喝完酒,宋建飛接到一個人的電話,約他去“小格蘭”酒店喝酒。本來已是酒足飯飽,宋建飛還是滿口答應了,他會同其餘3人一起乘車前往。在“小格蘭”三樓一間包房裡,宋建飛點了菜,然後離席上廁所。工夫不大,就聽見他和別人不知為什麼在外面吵了起來。吳靜明等人趕忙出去看,看見宋建飛和另一間包房裡的客人吵罵著。那邊的人有五六個,其中梁川、張俊堅等人他們認識,於是就去勸說開了。

然而,雙方都沒有服氣,短暫的平息醞釀著一場惡戰。

果然,雙方在一樓大廳都亮出刀來,展開了一場惡戰,互有損傷。吳靜明和宋建飛都被扎傷,對方黃剛、梁川也受了傷。黃剛傷勢較重,被送到市第四醫院治療。

宋建飛受傷也較重,倒在地上。董鐵巖他們把他和吳靜明送到市第二醫院。吳靜明給孟祥龍打電話,讓他給送點錢來,孟祥龍將這個消息告訴了劉湧。

“四大金剛”在劉湧羽翼下胡作非為,對別人打打殺殺慣了,從沒吃過虧。現在,“四大金剛”排在前面的兩個人受了傷掛了彩,立即驚動了劉湧圈中人。

最急的當然是劉湧,馬上開車直奔市二院。途中,他用手機給朱赤、劉軍打了電話,說宋建飛、吳靜明讓人砍了,現正在市二院搶救,讓他們馬上到市二院去。

在劉湧犯罪集團中,對劉湧來說,孟祥龍、朱赤、劉軍、房霆這幾個平時總穿便衣的警察有著特殊的用途。打打殺殺、殘害群眾時,他們以隱蔽的身份出現,幫助劉湧“擺平”一切,消災滅禍。此刻劉湧沒有忘記讓朱赤、劉軍去醫院,就是這個目的。他想市二院在和平區,朱赤、劉軍都是和平區公安分局的警察,有什麼事可以幫他“處理”一下。

劉湧來到醫院急診室,見到了董鐵巖和李志國。吳靜明的傷口已經縫完針,頭上纏著紗布。昔日打打殺殺的先鋒,今天變成這個樣子,他還是頭一次見到。

劉湧急問:“怎麼回事?要緊不?”

“頭上捱了一刀,縫了不少針。”吳靜明簡單地講述了一場“血戰”的經過。

劉湧掏出厚厚一疊百元鈔票,交給吳靜明。他又把宋建飛、吳靜明安排到弟弟劉軍家中養傷,關懷備至。

朱赤、劉軍、孟祥龍很快就趕到了。宋建飛縫完針也出來了。

急診室外,一下子站了十多個人,許多人佩槍又帶刀,默默無語中形成著一種緊張的氣氛,預示著一場兇狠的廝殺。

“那些人在哪兒?”劉湧問。

“黃剛肯定上醫院了。”吳靜明說,“建飛和鐵巖把他紮了兩刀。”

劉湧上了車,其餘人也都上了車,不一會兒,有人打電話,說黃剛在四院呢。

獲此信息後,劉湧立即帶領眾打手驅車向北,很快來到了市四院。劉湧沒有上樓。他今天的身份已不同於當年,是區政協委員、市人大代表,一個大商業集團的總裁應該注意形象,儘量避免出現在打鬥現場,只須在後面指揮就行了。

黃剛被對方紮了4刀:左胳膊一刀,左後腰3刀,幸虧沒傷到內臟。黃剛腦子精明,知道那幫打手有時愛打“回馬槍”,感到市四院不是久留之處,便沒有在那裡住院,改住位於大東區的第一醫院。後來他又聽說,吳靜明找來的人中有不少是大東區的,他又離開了第一醫院,躲到郊區一位親戚家養傷去了。為治病,他花了1萬多元錢。黃剛僥倖逃過一劫,可是卻有人“代”他倒了黴。

孫巖與張旭、黃剛是從小長大的鄰居,知道後帶了2000元來到四院手術室門口。

大約凌晨兩點多鐘,突然上來一幫人,氣勢洶洶地砸手術室的門,沒砸開。孫巖驟見眼前這些橫眉立目的人不知是怎麼回事,其中一個指著他說:“有這小子一個!”過去就朝他頭部砍了一刀,另兩個人也拿刀往他身上扎,還有一個人用磚頭砸他後背。他沒敢還手,猜想這幫人與黃剛他們在酒店打架有關。那些人朝他扎、打了一

頓後走了。他支撐著走到一樓外科急診處置室,醫生說他頭部被扎的刀傷沒有數,縫了30多針,右大腿外側也縫了4針。

猖狂至極

孫巖打車回到家,天已經大亮了。張旭等人到家中看望他,告訴他,扎傷他的就是劉湧。劉湧勢力很大,報案沒有用。劉湧的父親就是法院的,不能得罪他們。

劉湧對他豢養的“四大金剛”百般庇護,關懷備至,助長了他們的囂張氣焰。不要說“四大金剛”,即使給劉湧開車的司機,無論是項培躍還是劉凱峰,也都仗著劉湧的勢力十分狂傲,開著那輛寫著4個“9”車牌的銀灰色“奔馳”招搖過市。

劉湧他們與杜軍等人在“大衛營”的衝突情況,據服務員事後反映,“跟劉湧來的那個瘦高個子(項培躍)叫得最兇,打得最兇”。劉凱峰也不遜色,同樣兇狠。1998年7月21日晚上,就因為劉凱峰開的劉湧的那輛“奔馳”,在沈城商業區又製造了一起血案。

那天中午,吳靜明、宋建飛還有吳建明、以及從大東找來的陳克家、從鐵西找來的劉凡在百佳購物中心閒坐。劉凱峰要開車出去買東西,這四個人就都上了車,準備一起吃午飯。車開到位於中華路的金三角飯店有限公司“都市快車餐廳”門前,劉凱峰要把車停下來。這時,在那裡負責維持停車場秩序的保安員喬晨剛走了過來,

用手拍了拍車頂說:“哎,這裡不讓停車。”

原來,那裡的停車場剛鋪好地磚,為防止車輛壓壞地磚,飯店經理指令喬晨剛在這裡守著,不讓任何車輛泊放。

哪知道,車裡坐的那幾個人都是在那一帶尋釁滋事慣了的,何況此時乘坐的是劉湧4個“9”的奔馳,只恨保安員沒長眼睛。劉凱峰眼睛一瞪說:“廢話!”罵了一句。喬晨剛又把“不準在這停車”重複了兩遍。這時,坐在副駕駛座上的吳靜明罵道:“你想活不,要找死呀!不讓停車,把你們老闆找來!”喬晨剛見這些人蠻不講理,出口不遜,就轉身去找領導。吳靜明、劉凱峰、陳克家下車朝他追過來,他一回頭,眼睛就捱了重重的一拳,當即眼前發黑什麼也看不見了,其餘人繼續對他拳打腳踢,將他打倒。他高喊“救命”,那些人才停了手。

飯店另兩名保安員小曹、小楊過來幫助喬晨剛,吳靜明等人又打他們,宋建飛抽出了他那把備用的單刃砍刀,從後面朝著正往飯店逃跑的喬晨剛的後背揮刀猛砍,連砍3刀,砍得喬晨剛鮮血淋漓,染透了衣衫……事後,喬晨剛的傷口在醫院縫合了126針!

中華路是瀋陽城內主要交通幹道,金三角飯店位於最繁華的商業區。

吳靜明,宋建飛這群歹徒竟敢在這裡揮舞屠刀對無辜的保安人員施暴,實在猖狂至極。

這群歹徒犯下新的罪行後,急忙開車逃離現場,來到第二醫院給陳克家治傷,陳克家的傷不是保安員砍的,因為保安員沒有刀,而是宋建飛行兇時“自擺烏龍”給劃傷的。但陳克家的傷卻使這些歹徒有了藉口,劉凱峰給劉湧打電話說:“剛才我們跟‘都市快餐廳’的保安打起來了,克家被砍了一刀!”

這期間,劉湧也接到了金三角飯店有限公司董事長徐良明從醫院打來的電話,對他說了本單位保安員被宋建飛等人毆打、砍傷的事。

劉湧來到醫院手術室,看見那個被砍傷的保安員正趴在手術檯上縫針,從右肩胛至背部一尺多長的刀口慘不忍睹,但劉湧卻不為所動,振振有詞地對徐良明說:“我們也有人受傷了,現在在二院,我去看看。”金三角飯店的總經理杜永恆很氣憤,對劉湧說:“我們的保安手無寸鐵,你們的人為什麼把他們砍得這麼狠?”劉湧不快地瞥了杜永恆一眼,冷笑說:“你媽的!當時要是你在場,連你一塊兒砍!”

話中明顯含有威脅之意,令杜永恆和身邊的人倒吸一口冷氣。劉湧說完,轉身對徐良明說:“這件事,你看怎麼處理一下吧!”說完就匆匆忙忙地走了。

如狼似虎

明明是自己的打手把人家單位的保安員砍傷了,卻讓對方的領導“處理一下”,實在是奇怪邏輯,蠻不講理。

事後,劉湘為了使宋建飛等人逃脫罪責,不被抓過去,沒有向公安機關報案,也不讓對方報案,他要用錢私了這件案子。“都市快餐廳”方面認為.宋建飛等歹徒持刀砍傷本單位保安人員,不是一般的滋事鬥毆案件,而是因為後臺劉湘有著商業目的。劉湧開的“風味樓”在“都市快餐廳”北面,將其視為競爭對手,故意找碴尋釁,以示威脅。基於這點,徐良陽、杜永恆等人只好忍辱屈從,不敢聲張。他們沒要對劉湧假惺惺的“賠償”,自己支付了喬晨剛兩萬多元的醫藥費。

由於劉湧神通廣大,又把這件血案不了了之地“擺平”了。事後他聽說那幾個保安員被開除了。他們都是外地的。劉湧做賊心虛,惟恐他們進行報復,就給某個老闆打電話,借來一支五連發獵槍和一些子彈放在身邊護身……

在劉湧的犯罪行為中,有一個現象引人注意,就是在許多打打殺殺、傷害群眾的案件中。劉湧並非為了個人或他的企業利益,而是為了別人的紛爭和矛盾才到場行兇的。“10·6”酒吧槍擊民警劉寶貴就是一例。劉湧為什麼要這麼做呢?

他說;“為了幫助朋友,為了哥們兒義氣。”

就在所謂“哥們兒義氣”的口號下,劉湧不惜撕破“優秀企業家”的漂亮外衣,拋下商務赤膊上陣,製造了一起又一起駭人聽聞的暴行。

1991年7月15日下午,劉湧在中街正做服裝和鞋的生意,接到經商中認識的楊建國的電話,說在民族街開雷蒙時裝店的佟俊森把他打了,請他過去說—說,不然還要打他。劉湧問:“他為什麼打你?”柳建國說:“因為進貨,‘追’了他的貨。”

劉湧在經商中與佟俊森也有一面之緣,他當即答應,說:“行,我馬上去!”

劉湧感到,楊建國有求於他,是瞧得起他,高看他,使他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榮耀感,渾身舒坦。他馬上帶了經商中認識的楊憲亭(已死)和李洪躍來到太原街楊建國的時裝店裡,問了問情況。原來,楊建國和佟俊森的妻弟發生矛盾打架了,佟俊森要報復楊建國。

劉湧聽完給佟俊森了電話,說:“老五,我是劉湧。我一個‘鐵子’把你小舅子打了,這事就算了吧。”佟俊森說:“他們把人打了,怎麼也得把事情說一說,賠賠禮吧?”劉湧一聽就生氣了:“怎麼,我說話不好使嗎?你別走,等著我!”說完就把電話斷了。

佟俊森預感事情不好,找了幾個人呆在店裡。果然,過了不久,劉湧就帶著楊、李二人來了,說:“佟老五,我看這事就算了,你別找人打他了。”佟俊森不服,和劉湧爭執起來。劉湧見佟俊森不給面子,立時來了氣,用手提電話打佟俊森的臉,見他的鼻子打出血了。佟俊森的人要上前,被他制止了。劉湧叫號喊:“老五,今天下午1時,你到吳淞老道口車站,我等你!”說完,帶著楊、李二人就走了。

佟俊森估量雙方“實力”,知道如果去赴約沒有好處,便沒去。

劉湧見到楊建國,說:“佟老五說了,我的話不好使,還要和你說。”楊建國說:“那就得跟他說了。我就是傾家蕩產也得跟他說!”劉湧鼓動說:“那就跟他說唄,我這就找人!”

劉湧決心已定,立即糾集了回佩學、陳文斌、劉偉、楊憲亭、李洪躍等人,楊建國也找了幾個人,加在一起足有10餘人,估計從人數和“戰鬥力”上已超過佟俊森可能糾集的人,在當天下午4時左右,這些人帶著發令槍改制的火藥槍、槍刺、腰刀等兇器,直奔雷蒙時裝店。

佟俊森知道劉湧負氣離開後不能算完,必來報復自己,但他關心他的洋服店,無法離開,所以只好硬著頭皮和妻子呆在店裡,果然不出所料,劉湧帶著一群人來了。佟俊森被楊建國的人截住,眾人—陳拳打腳踢之後,劉湧用槍對著佟俊森說:“老五,跪下!”這時,一個歹徒用戰刀向佟俊森頭部左側砍來,佟俊森將頭一偏,正巧劉湧的槍也響了,子彈沒打在佟俊森的頭上,卻擊傷了他的左肩。佟俊森倒地,陳文斌、楊憲亭等人用刀砍他的頭、臀、腹、腿部,致其頭皮裂傷,顱骨骨折,左膝關節腔開放性砍傷,右側尺神經損傷。後經鑑定,法醫認定佟俊森頭部的損傷為輕傷,左下肢、膝關節處損傷為重傷,傷殘程度達6級。佟俊森當時被砍得昏迷過去,直到在醫院經醫生搶救才甦醒過採。

劉湧與佟俊森素無仇怨,可是,他在幫助別人毆打對手中,不僅親自出面惡語威脅,還糾集打手上門行兇、其兇狠囂張實在令人咋舌。由此可見,一年多後,他又製造了“10·6”持槍襲警案件並非偶然。

打傷佟俊森後,劉湧怕佟俊森也找人對他報復,當晚就通過張凡找吳靜明,以及回佩學、宋建飛、楊憲亭等十多人聚集在他位於津橋的家裡,人人攜帶獵槍、槍刺等兇器嚴陣以待。單是劉湧家的酒櫃上,就放了兩支雙筒獵槍備用。

韓孺的厄運

大約晚上21點,“那邊”的一個人打來電話,說:“不打了。”

對方掛“免戰牌”,說明“服了”,劉湧這次爭回了面子,臉上好不榮光,於是讓眾人撤走。但佟俊森被打成重傷,此事畢竟沒有完。佟俊森提出了醫藥費等索賠要求,劉湧、楊建國也怕事情鬧大而願意私了,不讓佟俊森報案,於是雙方進行了討價還價的談判。傅俊森要4萬,楊建國說:“多了沒有,我只能出兩萬。”劉湧說:“那兩萬我拿。”這樣,由一個姓王的在中間幾次往返說合,最後將4萬元現金交給佟俊森,佟俊森給打了收條,這件事便劃上了句號。

4萬元的“賠償”無法彌補佟俊森在精神、身體和生意上的損害,他出院後就去了外地,他的洋服店過不久就關門了,他治傷、療養前後花了十多萬元,身體落下了殘疾,至今行走艱難……

1997年4月的—天,與佟俊森同樣的不幸遭遇降到韓孺身上。

那天,和平區稅務局王徵領著太原街大世界眼鏡城老闆尚寶成到百佳商場找劉湧。王徵說尚寶成是他的親戚,他開的“大世界”眼鏡城與韓孺開的“金犀寶”專賣店相鄰,韓孺把空調主機安到了“大世界”的窗下,把腳匾也掛到“大世界”這邊了。尚寶成找韓孺交涉,被韓孺打了……劉湧認識王徵,凡星在執法機關、金融單位任職或工作的朋友,他都格外看重。

聽完王徵和尚寶成的講述,他明白了,這是看他在太原街有“名望”,請他出頭說合一下這件事。

“韓孺我認識,我給你說說吧!”劉湧頗為自信地說,“你們知道他的電話號碼嗎?”

尚寶成說出了韓孺專賣店的電話號碼。

劉湧拿起話筒,拔通了,接電話的正是韓孺。

“我是劉湧。”劉湧首先報了自家大號,“我說韓孺,你幹啥呀?都在一條街上做買賣,互相照顧點。你把空調、牌子都挪過去,別打仗了了!”

其實,韓孺只同劉湧見過面,與他並不熟悉。他見尚寶成找了人出面說話,只好應了聲:“行。”

劉湧放下話筒,自負地對王、尚二人說:“我給你們說完了,解決了,回去吧!”

王、尚二人連聲表示感謝,告辭了。

次日下午13時許,劉湧與吳靜明、宋建飛、張建奇、段連江等人在飯店喝酒,尚寶成又找他來了,說他與韓孺的矛盾不僅沒解決,雙方又發生了口角還動了手。

劉湧一聽來了氣,感到韓孺太不給他面子,當即給韓孺打電話,質問道:“韓孺,我是劉湧,你怎麼把尚寶成打了?”

“打了能怎麼的?”韓孺沒服劉湧,頂了一句。

“他是我朋友,你打就不行!你來一趟,我和你談談!”

“我現在沒時間,明天可以過去。”

對方几句話,叫劉湧很感意外。他原以為,憑他的“威名”,一說出來就得讓對方懼怕幾分,沒想到這個韓孺居然小瞧了他,不把他放在眼裡,他怒氣陡生,忙問:“我叫不動你呀?你現在在哪裡?我過去。”

“我在和平交警二隊辦事呢……”

“好,你等著我!”劉湧是個火爆性子,酒喝不下去了,對—桌人說:“有急事,走,跟我去一趟!”

吳靜明、宋建飛、張建奇、段連江幾個人在一旁聽得明明白白,更知道劉湧的意思,沒費二話,出去打車直奔五里河。

正在和平交警二隊辦事的韓孺的確不瞭解劉湧,而且將這件事看得太簡單了。

他以為劉湧不過是要同他談談自己與尚寶成發生糾紛的事,沒想到別的,因此他不僅在電話中告訴了劉湧在哪裡,而且當劉湧說“你等著我”這樣明顯帶著威脅語氣的話後也沒離開。

劉湧等人一陣風似的乘車來到和平交警二隊新樓,進樓裡找了一圈兒,沒見到韓孺,以為他說了謊。劉湧從樓裡出來,看見院裡站著3個人,其中一個很像韓孺,便喊了一聲:“韓孺!”那個人答應一聲轉過身來,果然是韓孺。劉湧把他叫到交警二隊門外,幾個打手也跟了出去。

劉湧伸手撩起韓孺的上衣看了看,防備他帶了什麼東西。提起空調、牌匾的事,

兩人的話越說越說不到一塊兒,劉湧大怒,“你不知道小尚是‘罩’著的嗎?”

韓孺說:“不知道,這事你管不著……”

話沒說完,劉湧猛然給了韓儒一拳。劉湧動手就是信號,吳靜明、宋建飛等人一齊過來打韓孺。韓孺往交警二隊院裡跑,剛進門口,段連江把他絆倒了,其餘人上去拳打腳踢。吳靜明掏出刀,朝著韓孺左腿紮了一刀,韓孺一翻身,吳靜明又朝他肚子紮了兩刀……光天化日之下,就在公安機關門口,劉湧帶領一夥持刀歹徒對人行兇,真是無法無天到了極點!

韓孺倒在血泊裡,劉湧和眾歹徒逃離了現場。案件發生後,韓孺的哥哥韓耘出面向劉湧交涉,要求賠償20萬元。劉湧說:“我把派出所劉寶貴的腿打折了,也沒賠那麼多。”

打砸服裝檔

劉湧派人找韓耘,提出給“三五萬”的,並要請韓耘吃飯、被韓耘拒絕了。劉湧怕韓孺他們報案,經與尚寶成商議,由尚寶成賠償了十來萬元,雙方私了。私了,使劉湧再—次逃過了法律的追究。

劉湧頭上的眾多“光環”之中,有一個雖然不大但卻很“實用”的,叫做和平區私企協會副會長,同時他還是太原街管理辦公室副主任。

既然劉湧身兼這樣兩個職務,就該為維護私企業主的合法權益及幣場經營秩序作出貢獻。那麼,劉湧是怎樣身體力行的呢? 1998年5月的一天發生在如平區“瀋陽春天休閒廣場”商場裡的事情,做了最好的註腳。

那天下午,在瀋陽街34號檔日做服裝生意的劉志蘭正和鄰近檔口一個賣化妝品的女服務員說話,突然闖進來3個男子,賊眉鼠眼地四下看了看,其中一個比較瘦的人對劉志蘭說:“就你家呀……”說完,從上衣懷裡掏出一把片刀,揮刀往掛著的服裝樣品上一陣亂砍,把那些服裝砍得盡是口子。起初劉志蘭被這3個人怪異的舉動嚇愣了,隨即很快醒悟過來:這是壞人!她朝外面喊:“快叫保安!”僅一分鐘工夫,他們砍壞了價值2180多元的服裝,然後逃跑了。

在這之後,厄運降臨到北京街45號檔口做兒童服裝生意的丁文傑的身上。她正和女服務員小李在賣貨,突然進來3個男子,其中一個說:“就是她家呀……”說完,他們拿出片刀,把牆上懸著的兒童服裝都砍壞了。丁文傑怒問:“你們是幹什麼的?”一個傢伙說:“要不是看你倆是女的,早就連你倆一塊兒砍了!”嚇得了文傑和小李渾身直抖,不敢吱聲。3個歹徒用片刀砍壞了十多件服裝,又將檔口玻璃一腳踹得粉碎,揚長而去,事後計算直接經濟損失達1070元。

3名歹徒是誰?他們是宋建飛、劉凱峰和劉凡。那些在商場目睹了這兩起打砸行

為的業主們做夢也不會想到,指使這幾個歹徒作案的,竟然是身為和平區私企協會副會長、太原街管辦副主任的劉湧。那天,在人民銀行瀋陽市分行工作的王傳正到百佳自選商場找劉湧,說他在“抗陽春天休閒廣場”裡有個親戚經營服裝生意,被鄰近—個檔口的業主給打了,問劉湧認識不認識這個商場的負責人姚輝。

劉湧說:“姚輝我認識。”

“你能不能和姚輝說—說,把那個業主從商場攆走?”

“行、我跟你去。”劉湧當即答應,信心十足。在他看來,憑他的名氣與面子,這是件很容易的事情。

劉湧和王傳正走進商場辦公室,見到了姚輝。劉湧講了劉志蘭打砸另一家檔口的經過,要求將她從商場清除出去。姚輝聽完,略作沉吟,面現為難之色,說打架這—類的事他管不了,應該找公安派出所處理。劉湧碰了個軟釘子,一賭氣和王傳正回來了。興沖沖滿有把握地去,灰溜溜毫無結果地回來,這使他感到臉面無光,在朋友面前掉價了。

他決定還是靠老辦法來辦這件事,於是找了宋建飛、劉凱峰、劉凡,指著王傳正對他們說:“這是我朋友。他親戚在休閒廣場賣服裝被人給砸了。一會兒你們去看看,把砸他親戚家的人的床子也給砸了!”

為什麼還要砸第二家呢?宋建飛和劉凡都不明白,但既然劉凱峰讓去砸,肯定他從劉湧那裡領到了指令,儘管去砸好了。於是,繼劉志蘭的服裝檔日被砸之後,丁文傑的兒童服裝檔口也被砸了。原來,丁文傑的檔日被砸另有緣故。

那天下午,丁文傑的檔日來了一男一女,要求退回幾天前買的兒童服裝。丁文傑把那服裝接過—看,衣服已經褪色,便解釋說:“這衣服已經穿過了,不能退。”那個女人堅持非要退不可,和丁文傑吵了起來,丁文傑說:“就是不能退,你要找誰找誰去!”那個女人威脅說:“好,你等著吧!”氣呼呼地走了。工夫不大,劉軍進來了。他是和平區公安分局刑警大隊的,業主們背後都管他叫“劉三”。

劉軍講來後,二話不說,伸手就要拿丁文傑的兜子。丁文傑對劉軍平素的“德行”有所瞭解,反應很快,先把兜子拿過來收起來了,說:“我的兜子,你看啥?”

劉軍惱怒地看著丁文傑,說:“別以為你有點錢,就怎麼的了!”臨走,劉軍用帶威脅意味的口氣說:“你等著!”丁文傑感覺出,劉軍此次來搗亂與剛才她沒給那個女人退貨有關。

丁文傑卻不知道,她的檔口被砸不僅與那個女人退貨有關,更與藏在後面的劉湧有關。砸她和劉志蘭的檔口,都是劉湧授意的。

檔口被砸後,劉志蘭向太原街派出所報了案,丁文傑也到設在“休閒廣場”的陣控隊報了案。

接待丁文傑的還是那個劉軍,屋裡還有幾個人。劉軍用別有意味的目光看著丁文傑,那意思似乎在說:“看,我的‘預言’應驗了吧?”

狐假虎威

“我的檔口讓人砸了。”丁文傑說。

劉軍坐在那裡一動不動,嘲弄地捂著屋裡的人說:“你看看咱們這屋裡的,有沒有砸你檔口的人?”

丁文傑說:“沒有。”

“這還沒算完呢!”劉軍根本不受理丁文傑的報案,又“預言”說:“你的檔口以後還得出事!”

丁文傑氣得說不出話來。難道對她用這種嘲弄和威脅語氣說話的人是人民警察?

我們納稅人養活了他,他不僅不履行應盡的職責,反倒用這種態度對待被害人?

丁文傑轉身離開了那個屋子。

歹徒的打砸惡行和劉軍的包庇行徑激起了丁文傑等業主們的強烈不滿,在硬紙板上寫了“警匪一家”四個大字貼出來以示抗議,影響極壞。業主們的抗議嚇壞了劉軍,他給劉湧報了信,劉湧趕緊給姚輝通電話。後來,經過做工作,業主們才取下了寫那四個字的硬紙板。這就是劉湧這位和平區私企協會副會長、太原街管理辦公室副主任的“業績”。

1998年9月22日午後,百佳自選商場裡的辦公家走進一位不尋常的害人。

說這個人不尋常,因為他是一位公眾人物——瀋陽人民廣播電臺的播音員白而為(小白)。

百佳自選商場舉辦開業兩週年慶典時,白而為被邀請去做主持人,他還主持了劉軍的結婚典禮。所以,他與劉湧是熟悉的。白而為這次來找劉湧,是他自己有一件煩心的事,請劉湧幫忙。作為電臺節目主持人的白而為,在市場經濟大潮捲來時下海經商。1996年7月,他介紹同學周維傑與天津“羅倫特”物業有限公司總經理史鳳賢認識,建立了進口歐洲複合木地板批發業務關係,由史風賢供貨,周維傑銷售。後來,“羅倫特”由高洪雁承包經銷。這期間,產生了經濟糾紛,史鳳賢委託

白而為向周維傑催討3萬多元貨款,但接手後的高洪雁一直未付。另外,史風賢鑑於高洪雁不再賣“羅倫特”木地板,要求高洪雁更改羅倫待裝飾材料經銷中心的企業名稱。由於這兩件事一直沒有解決,白而為與高洪雁發生了激烈爭吵。據白而為講,他還收到了匿名恐嚇電話。

白而為今天來找劉湧,就是希望借他的力量迫使高、週二人就範,一還款、二改名。

劉湧熱情地接待了白而為,聽他把事情激憤地講了一遍後,自負地笑了笑說:

“這事好辦,不用我出面,我給你找幾個人去吧!”

劉湧想的是,白而為是電臺主持人,大小也算沈城一個名人,何況他還為自己辦過事,這個忙一定得幫。

當時,吳靜明、宋建飛、董鐵巖、李志國“四大金剛”,還有劉風、劉凱峰等人都呆在“百佳”,閒得難受。劉湧把吳靜明、宋建飛叫進辦公室,指著白而為說:

“大哥有點事,你們去給辦一下。”

小白把情況對吳、宋二人講了一遍,然後說:“你們去嚇唬嚇唬他們,把錢和牌子給我要回來。”

宋建飛說:“行,我們跟你去一趟!”

白而為出去打車,人不少,打了三輛出租車。吳靜明對那些人說:“二哥讓我們幫白大哥去一趟,走!”

一聲“走”,八個人加上白而為都上了車,由白而為帶領來到了羅倫待裝飾材

料經銷中心,車停下了。白而為下車後指著說:“就這家,二樓!”他沒有進去,在馬路對面觀望事態發展。

八個人在吳、宋二人帶領下,雄糾糾地走進地板店。會計邢恩勤一見來了這麼多人,那架勢不像談業務的,就迎了上去。

吳靜明問:“你們高經理在嗎?”

“有什麼事,跟我說行嗎?”

“我們找高經理談業務,做廣告!”

不等邢恩勤有所反應,前面幾個已經上樓了,樓下還留幾個。

前面四個人進屋後,直奔裡間。有人老練地先把電話線拽斷了。室內有一個短

發年近四十的婦女。

宋建飛用於一指:“你是不是姓高?”

被問的正是高洪雁。她見來者不善,機靈地說:“經理不在,有什麼事?”

“你把名片拿出來!”

“沒有名片。怎麼了?”

“怎麼你媽X!”宋建飛野性十足,“認不認識小白?”

“認識。”

“怎麼回事你不知道嗎?”

劉湧戀愛了

“不知道。”

吳靜明罵道:“媽的裝糊塗!看你是個女的,今天不動你。告訴你們經理,我們是替小白要錢來了,限3天之內把事情辦明白,牌子也換了!”

宋建飛說:“我們這次來是客氣的,下次來就不這樣了!”應該承認,到現在為止,他們還是在按白而為說的“嚇唬嚇唬就行,別動手”的囑咐去辦的。可這時從外面走進一箇中年男子。情勢便急轉直下。那個人是周維傑,進屋後間:“怎麼回事?有話好好說。”

“什麼怎麼回事?”劉凱峰叱道,“出去!”

這幫歹徒也許記著“嚇唬嚇唬”的叮囑,也許面對一個女人有些猶豫了,他們沒有動手。及至見到周維傑在一邊搭話,宋建飛阜就手癢癢了,罵聲“怎麼你媽X”,順手從桌上拿起一個菸灰缸向周維傑頭上砸過去,打在他的右臉上,頓時度破血流。

宋建飛一開砸,其餘幾個也拿起打火機、玻璃瓶向寧勇砸去,把他拽到外間拳打腳踢,還有人喊:“扎他!扎他!”向他前胸劃了一刀,直到將他打昏,血跡斑斑地倒在沙發上失去知覺……

外間打,裡間就開確。高檔花瓶、落地花瓶、計算器、鋁合金玻璃窗等等都被砸壞,高檔的寫字檯也砸出了坑。

劉湧豢養的“四大金剛”兇猛非常,他們鬧起來豈是“嚇唬嚇唬”就能滿足的?

打砸完後,8名歹徒迅速撤離,乘坐出租車回到“百佳”。宋建飛向劉湧覆命說:“白哥的事辦完了。”“好!”劉湧大加賞識。事後劉湧接到了白而為的電話,向他表示感謝,劉湧的感覺好極了。白而為作為一個知名度較高的公眾人物,實在不該藉助於一個黑社會犯罪集團的頭子,靠威脅與暴力達到索債的目的。由於他的過失,給別人造成了傷害,也有損自己的形象,他對此深深感到懊悔。

劉湧的女朋友申麗姝比他小8歲,長得端莊秀麗,酷愛音樂。劉湧搞邊貿,蓋商場,在寸土寸金的中街中據一席之地,做服裝和鞋的生意,在商界小有名氣了。他不僅有能力滿足女友在物質上的慾望,而且不管生意怎樣忙,還陪著她去歌廳。迪吧,輕歌曼舞。

申麗姝最愛去的一個地方,是位於南湖的“水上樂園”夜總會。膠潔的月光下,碧波盪漾,樹影婆娑,舞廳裡一對對情人相擁共舞,這一切都使年方19歲的申麗姝著迷。

申麗姝最愛聽丹東籍的男演員寧勇的歌,他是遼寧歌劇院的,有較高的知名度,常和毛阿敏、毛寧等“走穴”演出。那一陣每天晚上,他都來到“水上樂園”伴唱。申麗姝最喜歡聽他演唱的《冬雨》。

《冬雨》是臺灣歌星齊奏原唱的一首歌,那傷感、陰鬱的歌詞,深沉、哀婉的曲調,使申麗姝聽得如醉如痴。在她看來,寧勇唱得不比齊秦差。齊奏遠在天涯海角無緣一見,寧勇可是站在眼前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人。不過,劉潤做生意太忙了,每天他要到五愛街、鞋城、中街、太原街……滿世界地到處跑,有時還和他那些“社會朋友”在酒店裡吃喝到很晚,所以不能總陪著申麗姝出來。在這種情況下,申麗姝就約上小宋等一兩位女友一起去“水上樂園”。通俗文藝的盛行,使無數少男少女成了追星族,狂熱地追求他們心目中的偶像,申麗姝也不例外。雖然正與劉湧熱戀,但這並不影響她在心中保留一份對自己喜愛的歌唱演員的傾慕。這完全是兩回事清。

忌恨寧勇

一天晚上,申麗姝又和小宋到“水上樂園”聽歌。當寧勇唱完《冬雨》後,申麗姝鼓起勇氣,給寧勇送去一隻花籃。就這樣,寧勇認識了這位常來聽他演唱,愛穿白衣裳的姑娘。其實寧勇與劉湧互相認識,劉湘的表哥是寧勇的鄰居。

那一陣,第二屆全國青年運動會正在瀋陽舉行,到處張燈結綵,十分熱鬧。寧勇在“二青會”閉幕式上有任務要他演唱大會主題歌,9月12日就要彩排。對寧勇來說,這是他人生與事業上的一次難得的機會。寧勇忙得很,但他仍然參加排練、到夜總會唱歌兩不誤。改革開放初期,先富起來的是“官倒”和商人,那一陣還輪不到搞藝術的,每天晚上寧勇只能騎一輛舊自行車從家裡來到“水上樂園”。

一天晚上,申麗姝和小宋到“水上樂園”聽歌,遇見了劉湧和幾個朋友也在那裡。時間太晚了,劉湧攆她們回家。劉湧說有事,讓她們自己走回家。

當她們走過廣場時,遇到了唱完歌騎著自行車回家的寧勇,後面還帶了個男青年,從她們身邊過去。“寧勇!”申麗姝喊了一聲。寧勇停下來,看見是她們,笑了。

幾個人正興高彩烈地說著,劉湧從南面快步走來了。他追上申麗姝,要送她回家。

當他看見和申麗姝談話的那個男子是寧勇時,臉色一變,站得很不自然,對申麗姝吼道:“怎麼還不回家?快走!” 夜色中,寧勇沒有發現劉湧雙眼噴射出的怒火。

劉湧對寧勇忌很,懷疑他對自己的戀人不懷好意;劉湘對申麗姝猜疑、認為她對自己不忠。申麗姝為什麼總往“水上樂園”跑?最應受到懷疑的就是這個寧勇。

9日9日晚上,劉湧興沖沖地又來到申麗姝在馬路灣附近的家,可是申麗姝卻沒在,出去了。他等到很晚,她也沒回來。劉湧猜測,她一定又去“水上樂園”聽那個寧勇唱歌去了。他很氣憤。姓寧的為什麼有那麼大的吸引力呢?他用歌聲勾去了

申麗姝的魂。莫非他對她心懷不軌?

當天夜裡,申麗姝果然又和兩個女友去了“水上樂園”,聽寧勇唱歌。聽了幾首歌後,幾個女友走了,只剩下申麗姝一個人。寧勇不唱完,她是不會離開的。

寧勇歌完唱,已經很晚。寧勇擔心路上不安全,離開“水上樂園”後,把申麗姝送到她家附近就分手了。劉湧對她的晚歸大發雷霆,完全遷怒到寧勇身上去了。劉湘的怒火越燒越旺。他既要給寧勇一點教訓,又要他斷了對女友的“非分之急”,這兩者只能有一個最簡單的解決辦法,就是狠狠地打他一頓。

劉湧的性格是什麼事情一旦作出了決定,緊接著的就是行動。他等不了很久,

第二天就要對寧勇實施懲罰。

要說打人,肯幫劉湧忙的“社會朋友”多的是,當時正在光陸電影院商場裡做買賣的宋建飛是首選人物,此外還有離南湖不遠開大亨酒店的姜鐵剛,以及姜鐵兵、張俊民、陸宏武等人。如果劉湧是一對一的打寧勇也算一條漢子,偏偏他這個人就愛打群架。

如果劉湧給寧勇幾拳、打幾個月光,起一個警告或報復的作用。偏偏他這個人恨起誰來就要把誰打個殘廢或死。所以,他叫來的那些個個都是打起來不要命的人。

9月11日下午,劉湧和宋建飛來到大亨酒店。劉湧問姜鐵剛:“人來沒有?”

姜鐵剛說:“一會兒就到。”原來,張俊民、陸宏武等人都顯姜鐵剛幫劉湧聯繫的。姜鐵剛讓服務員打開包房的“卡拉OK”,說:“你們先玩會吧,唱唱歌!”

劉湧喜歡唱歌,而且唱得不賴。於是他和宋建飛選了幾支平素拿手的歌,敞開嗓門兒唱了起來。不久,他們就將對一位有較深造詣的歌唱演員施以血腥的暴力,可此時此刻在動手之前,他們卻蠻有心情用歌聲消磨行兇前的一段時間,用歌聲“醞釀”犯罪前的“情緒”。找來的人差不多都到齊了,有六七個。傍晚5時許,他們打車來到離“水上樂園”門口稍遠一點的地方等候。

等了一陣,果然看貝寧勇像往日一樣騎著自行車過來了。

寧勇到了“水上樂園”,把自行車放好,姜鐵剛朝他喊了一聲,就和劉湧走了過來。

寧勇答應一聲,轉身看是劉湧。他以為劉湧領來了朋友,要他帶進舞廳。沒想到那個人顯得異常親熱,過來就把他的脖子摟住了。

寧勇一愣。素不相識的人,怎麼剛一見面就做出這樣親暱的舉動呢?但有劉湧站在一邊,寧勇沒有往別的方面多想。摟住寧勇脖子的人是姜鐵剛,他用這個動作使寧勇無法脫身。他以為寧勇不認識劉湧,介紹說。“這是劉湧,他找你有點事。”

大打出手

劉湧讓姜鐵剛鬆開手,然後拽住了寧勇的胳膊,說:“我和你說點事。”

寧勇說:“過去談吧!”

“不用。走,咱們到那邊去。”

舞廳門前人太多,顯然不是動手的地方。“水上樂園”南面有一座“迷宮”的

娛樂性建築,旁邊是一條衚衕,夜間罕有人跡。為了事先不暴露,宋建飛等人沒有露面,隱在暗處。寧勇心裡有點毛。什麼事值得這麼詭秘呢?姜鐵剛那次笑肉不笑的表情和反常的動作使他感到蹊蹺,劉湧出奇的鄭重又使他產生了警覺。但此時他已身不由己,只好跟著劉、姜二人來到“迷宮”那條小衚衕裡。

劉湧笑著挽住寧勇的胳膊同:“我女朋友這幾天來沒來?”

“來過。”寧勇說,“7日那天你對象和8個女的來過,前天又和兩個女朋友來的……”

“那天她怎麼回去那麼晚?”

“那幾個一起來的走了之後,你對象沒有走。時間太晚了,我順路送了她一段……”

寧勇如實地講了當晚送申麗姝回家的經過,因為如果他不講,申麗姝也可能對劉湧講的,那樣顯得就不好了。望著寧勇,劉湧怒火加妒火攪混在一起,頃刻間變成了就要爆炸的危險物質,在他胸中上下翻騰。媽的,我的女朋友哪天來、來幾個人你都記得清清楚楚,你為什麼對她那麼注意呢?去“水上樂園”玩的女人那麼多,你為什麼單單送她回家?

“你對象、你對象”,既然你明明知道她是我的女朋友,為什麼還要和她套近乎?

你小子安的什麼心?……

寧勇講完了,擔心舞廳伴唱時間已到,急於回去,便問:“你找我到底什麼事呀?”站在一邊的姜鐵剛早已從劉湧臉上看出火候,他反倒嫌劉湘有點婆婆媽媽的。

不就是打這小子嗎?廢那些話幹什麼?寧勇話音剛落,姜鐵剛冷笑道:“什麼事,就是要打你一頓!”話完拳到,姜鐵剛一個“電炮”狠狠打在寧勇的右眼上,劉湧朝寧勇身上狠踹。一見開打了,隱在附近的那幾個人也衝過來,對寧勇拳打腳踢。

寧勇先是身子靠牆蹲在地上,後來被打倒了。有個人嫌這樣打不夠勁兒,從地上撿起一根粗樹枝,對寧勇喊:“你起來!起來!”照他背部狠狠打去。

寧勇血流滿面,大聲呼救。劉湧喝令寧勇跪下,說:“今天打你,你喊也沒有用!”說完,又朝寧勇身上狠踹幾腳。眼看把寧勇打得一動不動了,又怕被行人看見報警,黑暗中說聲“走”,這些人都撤了,回到大亨酒店。

寧勇被打得昏迷過去,過了一會兒有了知覺,他強忍劇痛爬到路邊,攔了一輛出租車到了瀋陽軍區總醫院,醫生緊急進行搶救。

2000年11月9日,辦案機關請專家對寧勇傷殘程度進行鑑定,結論為:寧勇因外傷性脾摘除,致殘程度為五級。寧勇被打傷摘脾的消息傳開後,社會輿論譁然。“二青會”閉幕式上的主題歌參演者臨時易人,更為這一案件的謎團增加了神秘色彩。一位受到群眾喜愛、聲譽較高的歌唱演員,為什麼被人打成重傷呢?一時間,種種傳聞隨之而起,各式各樣離譜的緋聞充斥其間。寧勇在身體遭受了極大的傷害與痛苦之後,名譽與形象上也蒙受了不白之冤。

此案已經在公安機關立案,寧勇的妻子態度堅決,要求政法機關嚴懲兇手。案發次日,公安機關就抓捕了張俊民、陸宏武等人。劉湧打電話給鐵西區法院的一個姓趙的熟人,向他請教解脫之術。姓趙的法官說:“沒事,我認識寧勇的媳婦,我找她把這件事平了,你先躲幾天再說吧。”劉湘按照趙法官的安排,躲到了法官在

農村的一個親戚家。

寧勇被打傷後,說客盈門,前往他家為劉湧求情、要求私了的人絡繹不絕,其中不乏政法機關的人。寧勇感到納悶兒:說情的人通常是熟人或朋友,為什麼來了這麼多公安局、法院的人呢?這些人,有的勸他私下調解,有的還語含威脅:“申麗姝還說你對她怎樣怎樣了呢,你能說清嗎?”

劉湧的母親也多次來找寧勇求情,連說帶笑地對寧勇說:“現在劉湧有家不能回,生意不能做,只有你能救劉湧了。只要你答應私了,我就讓劉湧回來……”劉母把劉湧說得很可憐,似乎劉湘在打傷寧勇後有所悔悟了。真是這樣嗎?

事實完全相反,劉湧不僅沒有絲毫悔改之意,而且在繼續加害寧勇。他在案發後不僅拒不自首投案,反而逼迫申麗姝出具偽證,對寧勇進行誣陷。

劉湧打完寧勇後,有一天,他到申麗姝家,對她說:“你先寫個材料,公安局找你時你就這麼說……”

劉湧向申麗姝說了要她寫的材料的意思,編造了許多情節。如果按照他口授的內容來寫,寧勇就是一個道德敗壞、玩弄女性的流氓。

誣陷被害人

申麗姝傾慕寧勇的才華,喜歡聽他演唱的歌曲。可是現在,劉湧讓她把毒汁和

糞水往寧勇身上潑,她在精神上當然是痛苦的,不忍的。但鑑於她與劉湧的戀愛關係,懾於劉湧的淫威,她還是屈從了。申麗姝按照劉湧的授意,先後寫了一長一短兩份事情經過的材料。這兩份材料所寫的內容大致相同,都是寫寧勇怎樣對她挑逗、勾引,欲行不軌。

劉湧等人打傷寧勇一案發生在9日11日,為什麼劉湧讓申麗姝在兩份材料後面寫

的日期卻是9目6日和9日9日,也就是要讓人們認為材料是寫在打人案件發生之前呢。

這是劉湧精心構造的一個假象。他讓申麗姝這樣寫,就可以“證明”寧勇調戲、勾引申麗姝在前,他打寧勇在後,從而為他打傷寧勇製造藉口,逃脫罪責。劉湧的商人腦瓜在製造假證上也不同凡響。

劉湧逼迫申麗姝寫的這兩份材料,把寧勇描繪成—個流氓、惡棍、無賴。然而,明眼人一看便知,材料中破綻百出,通篇都顯謊言。

這是兩份徹頭徹尾的偽證,是劉湧在毒打致傷寧勇後,又向他射出的兩支毒箭。

這兩份‘材料”,後來經劉湧交到了公安機關。編造的謊言是短命的。11年後,當申麗姝坐到劉湧黑社會性質犯罪集團專案組工作人員面前,看到當年自己親筆寫的兩份《事情經過》材料時,不禁感到愧疚,“劉湧打完寧勇後,有一天到我家找我,說:‘寧勇出事了,將來公安局得找你,你先寫個材料,公安局找你時你就這麼講。’我就按劉湧的說法寫了兩份材料。其實我寫的與事實不符,我也不如道劉湧把這兩份材料交給了公安局。”

劉湧知道,打傷寧勇的案子怎樣了結,在一定程度上取決於被害人的態度。所以,他一面在背地裡製造假證誣陷寧勇,一面由母親出面去向寧勇求情,並動員所

有的“關係”對寧勇進行遊說或威脅。這些都是為了一個目的:把這個案於私了、“擺平”,使他逃脫法律的制裁。面對劉湧暗中發動的這些攻勢,寧勇感到左右為難。

按寧勇的本意,他和妻子都要求公安機關懲處劉湧等涉案犯罪人員。他們深知一個無端受到一群歹徒惡意毒打,致腹腔積血3000多毫升、脾臟手術摘除這樣重傷的人,竟然願意與打人兇手私了,使其免受法律制裁,這是一種恥辱。犯罪分子逃避了法律制裁,也給社會留下了隱患。更何況,寧勇當時的藝術事業正處於上升期,前程不可限量;可是自被打成重傷後,事業中斷,人成殘疾,心靈痛苦,名聲受損,妻子也在一年之後和他離了婚……這些難道是給幾萬元就能彌補的嗎?

可是,如果不接受調解,寧勇也有難言之隱。他是外地人,在瀋陽沒有根基,形單影隻,難與劉湧對抗;他從那些遊說的人口中知道了劉湧的父親是法院幹部,自卑感就更大了。加之,劉湧在此期間繼續對他及家屬進行威脅,當著他的面說:“我能讓你站著進來躺著出去!”更感到了壓力。於是,他只好違心地同意此案由公安機關做調解處理。“擺平”之後,劉湧到公安機關“自首”,作了經濟上的賠償。有了這份調解協議,劉湧和那些打手們又可自由自在地招搖過市,胡作非為了。在劉湧看來,中國的法律對他們來說形同虛設,奈何不得。

劉湧黑社會性質犯罪集團被粉碎後,專案組的工作人員專程赴丹東看望了寧勇。寧勇雖然年僅40,但身體極度虛弱,一臉病容,他躺在床上接待了客人。他無限悲憤地說,自從十多年前被劉湧等人打成重傷後,身體狀況—落千丈。除了脾摘除、腰外傷造成腎出血,基本上是個廢人了,不久前又做了腰椎骨肩盤摘除手術,出門都要坐輪椅。他氣憤地說:“劉湧毀了我一生,我的損失是無法用金錢彌補的。他害的人大多了。如果當初在劉湧還沒成氣候的時候就追究他的責任,不至於發展到今天成為一個黑社會性質犯罪集團的頭子。對於我的案子,我堅決要求追究他的刑事責任!”《公安機關辦理刑事案件程序規定》第七條第二款規定:“在刑事訴訟中,上級公安機關發現下級公安機關作出決定或者辦理的案件有錯誤的,有權予以撤銷或變更,也可以指令下級公安機關予以糾正。”瀋陽市公安局根據這一規定,幹2000年7月17日正式撤銷和平區公安分局當年對“9·11”劉湧、宋建飛、姜鐵鋼、陸宏武、張俊民、姜鐵兵等人將被害人寧勇打成重傷一案的調解處理,決定對該案重新立案偵查。劉湧等人欠下的血債,總是要還的!

人們從劉湧重傷一位演員的案件中可以瞭解其暴虐、兇狠的性格,而這一案件的發生並非偶然。3年後在他家中發生的另一起血案,說明他即使對合作經商的夥伴和朋友,也是殘酷無情的。

2000年7月11日被瀋陽市公安局刑事拘留,同年8月10日經瀋陽市人民檢察院批准逮捕。被中華人民共和國最高人民法院罕見地提審,再審改判死刑立即執行。2003年12月22日被處以死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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