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號（紀巖松）打算以連載的形式，從大宋的人和事入手，以史料為基礎，用通俗語言、清晰邏輯再現北宋100多年政權的跌宕起伏，姑且起名《宋史筆談：北宋王朝盛世夢》。此篇為167篇。
歲月變幻，斗轉星移。澶淵之盟後沒幾年，太后蕭燕燕、權臣韓德讓相繼結束了叱吒風雲的一生。這預示著契丹將由巔峰逐步下滑，但西夏和宋的戰爭，讓它們得到了一次來之不易的敲竹槓機會。
母親亂國，兒子親政
1031年六月，在位49年、時年61歲的耶律隆緒崩於行宮。15歲的耶律宗真在靈前繼位。
耶律宗真跟趙禎很像。耶律隆緒的齊天皇后出生高貴、權勢很大，唯一遺憾是兒子都夭折。所以，當耶律宗真由宮女蕭耨斤生下後，立即被齊天皇后抱養。
但蕭耨斤不同於趙禎生母，她可不是柔弱順從的人。
耶律隆緒還在世的時候，她就開始與齊天皇后作對。無奈她並不得寵，但心中積起了無窮怒火：既有嫉妒皇后獨寵的火，又有大兒子被抱養走的火。
在兒子耶律宗真繼位後，她馬上藏起了耶律隆緒的遺命，自立為皇太后，並誣告齊天皇后謀反，將其囚禁並縊殺於上京，隨後清除其所有勢力。
蕭耨斤就此掌控了軍國大事。她還不滿足，因為可能是未曾親自撫養的緣故，她對耶律宗真提不起喜愛之情，甚至厭惡他。所以，她心中蘊藏著極大陰謀：廢黜耶律宗真，妄圖立年紀更小的兒子耶律重元為帝，以更好地聽政。
但耶律宗真跟趙禎不同的是，他並不柔弱。而且耶律重元居然將母親的陰謀告知了皇帝哥哥。
1034年八月，從耶律重元口中得知消息後，耶律宗真再也無法忍受母親的胡作非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派人包圍母親行宮，將其幽禁並廢為庶人，一舉粉碎了母親的廢立陰謀，奪回了權力。
他自己開始親政，同時，為表感激，他專門立弟弟耶律重元為皇太弟。
耶律宗真這樣一個人，肯定不是什麼善茬。宋夏戰爭如火如荼，他不插上一腳絕對是不行的。
再說，所謂盟約嘛，勢均力敵時可以遵守，一旦失去平衡，像宋朝連續在三川口、好水川兵敗，他不趁火打劫，實在有點說不過去。
1042年初，他先集重兵於幽薊，揚言要南侵，然後派出南院宣徽使蕭英和翰林學士、右諫議大夫、知制誥劉六符出使宋朝。
契丹獅子大開口
1042年正月裡，宋仁宗趙禎接到邊關消息，急得連飯都吃不下。李元昊夠難纏的了，再加上一個契丹——這個傳說中來自北方的餓狼，難道大宋要終結在自己手裡？
不行，得趕快去交涉！
那該派誰去與契丹交涉呢？平日裡自詡忠貞報國的這些朝廷大臣，見事關重大、局勢莫測，竟沒一個敢站出來。
最後，宰相呂夷簡推薦了右正言、知制誥富弼。
富弼
這富弼，老是跟呂夷簡唱對臺戲，不推薦你去推薦誰去？再說，富弼跟契丹特使劉六符正好職位對等啊。
理由極其正當。
富弼的好友歐陽修覺得有問題，他懷疑，這是呂夷簡故意的，目的是借刀殺人。
所以，歐陽修向皇帝上書，請求將富弼留下來。但事情總得有人做，富弼不去，難道歐陽修自己去？所以，趙禎沒有同意。
歐陽修
富弼接受了任務，大義凜然地向趙禎叩頭辭行，說，主憂臣辱，臣絕不貪生怕死！
二月，他來到雄州（今雄安新區）迎接契丹使者。
中使（代表皇帝的太監）前去慰勞，蕭英很傲慢，說，我腳有不適，就不拜謝啦！
富弼說，我曾出使貴國，因病臥於車中，但也會起來拜謝；而今，我國皇帝派遣中使到來，你卻不起，這算什麼禮節？
蕭英自知理虧，也看他不好欺負，馬上起身拜謝。
在陪契丹使者前往開封的路途上，富弼把他們的關係處理得很好，所以雙方能夠暢所欲言。到最後，蕭英將底透漏給富弼說，我國皇帝也是別有所求，你們能滿足就儘量滿足，實在滿足不了，就找個由頭搪塞過去，犯不著破壞以前和約。
三月，蕭英、劉六符到開封奉上國書，裡面耶律宗真說道：
兄弟向你問好！有件事咱們必須說清楚，關南之地本是石敬瑭給我們的，柴榮不厚道又把它奪了回去。當然這也沒什麼，趙匡胤時期，兩國還是挺友好的。不過趙光義不是個東西，以無名之師直抵幽薊，導致雙方來回交戰，最後締結澶淵之盟 。
還有，李元昊一直向我們稱藩，有君臣之道和甥舅之親，你向他開戰，到現在勝負未分，怎麼也得通報一聲。
再說，你們在邊境營築長堤、填塞隘路、開決塘水、增添邊軍，是想幹什麼？這不是不和睦嗎？
總之，就是你做得不對！不如這樣，你們就把關南之地還回來吧，以成全兄弟之情，永葆子孫和睦！
這擺明了就是敲竹槓，開口還挺大，居然要大宋歸還幽雲十六州的兩州失地！
趙禎一看，不由得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澶淵之盟不是說好了嗎？怎麼又說趙光義師出無名挑起戰端呢？
問其他人，都個個搖頭。
幸好翰林學士王拱辰明白，他告訴趙禎，當年統一北漢，契丹發兵石嶺關援助劉繼元，太宗皇帝這才北伐幽薊。
趙禎一聽，原來是這樣。
富弼也向他彙報了耶律宗真的本意，說，契丹不外乎增加歲幣和為兒子耶律洪基提親。
富弼是堅決反對將皇帝女兒嫁過去的。
事情很明白了。契丹就是流氓無賴趁火打劫！獅子大開口只是談判手段而已。那該開什麼條件給契丹呢？
趙禎叫御史中丞賈昌朝去與使者溝通。
賈昌朝也反對和親。他知道契丹皇太弟耶律重元的威勢，而且耶律重元曾私底下與宋朝有過交往。因此，賈昌朝問劉六符說，我們找找耶律重元，讓他斡旋一下，會怎麼樣啊？
劉六符說，你們這樣做，太后會喜歡，但於我國卻不方便。
賈昌朝說，既然這樣，你們還想與我們陛下的女兒和親？難道他會高興嗎？
言外之意是，你們都知道維護皇帝及其兒子，難道我們不愛惜皇帝女兒嗎？
這弄得劉六符無話可說。
和親
既然阻止了契丹不切實際的要求，宋朝君臣大概形成了統一意見：
不許割地，這是當年宋真宗趙恆劃定的底線；不許嫁趙禎女兒，這事關國格；那就可以增加歲幣，也可以將趙禎堂兄弟趙允寧的女兒嫁給耶律洪基。
富弼的外交風雲
好，增歲幣、結婚二事定下來後，趙禎派富弼隨使者前往契丹交涉，看看他們怎樣選擇。
從事如此艱險的使命，自然要給予一定激勵。趙禎打算任命富弼為禮部員外郎、樞密直學士。
富弼堅決推辭不受，他說，國家有急難，大臣的職責就是唯命是從、不辭辛勞，怎麼能拿官爵來賄賂大臣！
在富弼前往契丹的同時，趙禎不敢大意。
因為契丹頒佈南征賞罰令，並集重兵於幽州。沒有辦法，他只好再次起用宿將王德用到河北密修戰備、鎮撫邊境。他還按照呂夷簡提出的建議，效仿當年趙恆親征壯舉，將前線的大名府建為北京，以程琳為知大名府兼北京留守司。
但范仲淹表示反對。他舊事重提，要求修建洛陽城以備急難。在他看來，契丹鐵騎可以從一馬平川的河北平原直驅而入，北京大名府和東京開封都無險可守，如果敵人略過北京直趨開封則更麻煩，到時朝廷顧頭不顧尾。
所以，他建議趕緊把開封穩固了，然後按當年趙匡胤的意思修建洛陽、長安，以有備無患。
趙禎沒有聽他的。事出緊急，來不及調整戰略了，守衛河北乃是急務。
四月，富弼承載著大宋的希望，隨蕭英、劉六符出發了。在路上，劉六符也不斷試探富弼的底線。他說，如果我們皇帝堅持要割地，怎麼辦？
富弼答道，如果你們堅持割地，那就是要撕毀盟約，我們決不相從，只有橫戈相待！
劉六符說，別急嘛，你這麼固執，事情怎麼談得攏呢？
富弼正色道，你們無故要求割地，我們不僅沒發兵，反而派我來談增歲幣及和親的事，這是我們固執嗎？
這種外交斡旋才剛剛開始。
見到耶律宗真後，富弼呈上由王拱辰撰寫的國書。國書大意是：
關南之地，那是前朝舊事，早已與本朝無關，太宗皇帝北伐也是事出有因，澶淵之盟時就已經說了，四十年都沒有異議！至於李元昊，他屬於叛逆，而且我們也向貴國通報過；至於邊境的築堤開塘，只是加以修繕，怎能影響和睦？而把守要害、檢閱部隊，更是邊臣職責，想來貴國也不會撤銷戍兵吧？還望兩國保持盟好、各守疆界，其它的內容就由富弼口述。
富弼問耶律宗真，歷經兩代皇帝，兩國友好了近四十年，怎麼突然要求我們割地呢？
耶律宗真開始還是那副流氓口吻，咄咄逼人地指責富弼說，你們違約！在邊境築堤開塘、增加兵力，你們想幹什麼？本來群臣要求我立刻發兵的，我呢，覺得不好意思，還是先派使者去要求關南故地，等求而不得再發兵不遲！
富弼針鋒相對道，你忘了我們真宗皇帝的大德了嗎？澶淵之戰時，他是仁慈，否則按將領們的建議，你們一個都逃不掉！再說，你知道為什麼群臣都要你發兵嗎？因為，你們與我國通好，好處全部歸你而臣下無所收穫；如果發兵，則好處全歸他們而壞處全由你自個兒承擔。
耶律宗真第一次聽說這種理論，不由得驚問，怎麼說？
富弼給他娓娓道來，當年後晉時期，中原動亂，因此契丹攻入中原，繳獲的金幣都到了大臣之家，犧牲的壯士、馬匹卻由誰來承擔呢？現在，中原強盛，精兵數以萬計，上下一心，如果開戰，你能確保勝利嗎？
耶律宗真實事求是地說，不能。
富弼說，對啊，勝負不可知！即使你們勝利了，繳獲物資不也大部分賞給臣下嗎？陣亡的戰士、馬匹不也得由你承擔嗎？但兩國通好就不同了！歲幣全歸你，群臣可就沒什麼好處了！
耶律宗真恍然大悟，不住的點頭，富弼真是言之有理！
富弼這套理論兜售得非常到位，接下來他解釋大宋的動作，說，我們把守雁門是為了防備李元昊；在邊境開挖水塘這事，早在澶淵之盟前就開始幹了，現在只是水位上升而已；至於修繕城池、調集部隊，那只是在補缺，不算違約！
耶律宗真說，不是你一番話，我還真不知道詳情，但我想得到的只是祖宗故地而已。
富弼力爭道，石敬瑭將幽薊賄賂給你們，柴榮北伐取關南，這都是陳年舊事了！大宋建國近九十年，如果大家都要取回前朝故地，你覺得你們能得到好處嗎？
耶律宗真辯不過富弼，緩了緩，另找個話題說，李元昊向我稱藩，而你們討伐他，怎麼不先告知我一聲？
富弼戳破他這種念頭說，你討伐高麗、黑水一帶，曾向我們說過嗎？我們皇帝讓我向陛下轉達他的意思，我們是不知道李元昊與你通婚，所以才會因他背信棄義去討伐，沒想到卻傷了咱們兄弟之情；但不去討伐吧，又對邊境官民的悲慘遭遇坐視不管，這種情況，不知兄弟你有什麼好招？
耶律宗真實在不好回答，轉頭用契丹語向左右說了好一陣，才回答富弼說，李元昊自作孽，該打！
退下來後，繼續交涉，只不過對象換成劉六符了。
劉六符說，當年你們太宗皇帝平河東後，馬上襲取幽薊，現在會不會對西夏用兵完、轉頭又謀取我們幽薊呢？
富弼答道，太宗皇帝北伐幽薊，是惱怒你們出爾反爾出兵石嶺關援助河東，這純粹是你們自食其果！言外之意，你們不作孽，自然就不會打你們。
劉六符理屈詞窮，說，那我們皇帝覺得收金帛太過恥辱、一定要取關南之地，怎麼辦？
富弼答道，我們皇帝也說了，怎能以祖宗故地隨便給人？當年澶淵之戰，真宗皇帝都不給，今天怎麼就能割地了？況且，你們說是想要關南之地，實際上不就是需要關南的租賦嗎？現在，我們都以金帛來代替了，足夠你們用了！我們只是不想百姓肝腦塗地，憐惜他們，才會拿錢來滿足你們！如果你們非得要割地、背棄盟約，那我們也不怕！
劉六符說，看來你們皇帝真是心地善良！好吧，我們共同努力！
第二天，耶律宗真找富弼一起打獵，乘機又問他，你考慮得怎樣？
富弼說，我們的意思一直都是想保持友好。
耶律宗真再次賴皮說，我得到了地，就能保持友好了！
富弼跟昨日態度一樣，說，我國皇帝讓我轉告陛下，如果你非得索要祖宗故地並以此為榮，我們則以失去祖宗故地為恥，兄弟之國，怎能一個榮一個辱？
耶律宗真知道沒辦法再詐取富弼了，就不再言語。
結束後，劉六符又找到富弼說，我們皇帝聽了你的話，感受很多，但是金帛不一定需要，咱們商議下和親的事。
富弼本來就對和親不大讚同，咱堂堂中原帝國的公主，怎能嫁到這北荒之地？他說，結婚容易起矛盾，再說夫婦感情不一定好、人的壽命也終有期限，不如增點歲幣算了！
和親
劉六符堅持說，你們皇帝必定有女兒吧？
富弼答道，皇帝女兒才四歲，成婚要在十餘年後，就算換成皇帝侄女也得四五年後，你們願意等嗎？
見劉六符不答，富弼就明白了，這又是契丹的一個由頭，專門往大宋的軟處使勁掐，目的就是好開口多要錢。於是富弼說，按照以往慣例，就是我們把長公主嫁過來，也不過送十萬緡嫁妝。
和親，契丹肯定也是不想的，但見富弼這麼堅持，耶律宗真也不好談下去了，就叫他先回國請示。
富弼說，到底是增歲幣還是和親，沒個定論我可不敢回，咱們繼續商議。
耶律宗真說，你回去吧，你們自己做個選擇，拿誓書來就是了。
大宋朝堂相爭
富弼回來彙報後，趙禎很感激他不辭辛勞跑這一趟，又要提拔他為吏部郎中、樞密直學士。富弼仍然堅決不接受。
那到底怎麼答覆契丹呢？
呂夷簡向他傳達皇帝旨意，說，你草擬兩份答覆契丹的國書，一個方案是議婚，一個方案是增歲幣；增歲幣方面，如果契丹能夠使西夏重新臣服於我，則每年多給二十萬，否則就只有十萬，所以，誓約文書你就寫三份。
呂夷簡
富弼說，除此之外，希望誓書內增加三條內容，雙方不得在在邊界開挖塘澱、不得無故增加兵馬、不得收留逃亡者，而且這次要進行實質性的談判了，所以，請允許我帶著謄錄的副本前往磋商。
呂夷簡答應了。
七月二十二日，富弼再次出發。這邊所有國書、文書辦完手續後，連夜派出中使帶上正本副本去追富弼。
富弼接到後，又走了幾天。快到邊境了，他突然覺得有點不對勁。為什麼他們要讓自己先出發呢？那三條內容可是自己與契丹協商好了的，萬一誓書裡沒有這內容就麻煩了。
國書
為保萬全，他悄悄地打開副本一看，果然沒有那三條內容 。他感到憤怒，同時又不禁為自己的準確判斷感到慶幸。
事關重大，他馬上上疏奏報，並派屬下宋誠、蔡挺前往中書。
趙禎得知後，正想了解契丹情況，就立即召蔡挺覲見。當蔡挺把富弼的疑慮表達後，趙禎沒把它當回事，就下詔說，那三項內容就由富弼口述行了。
富弼知道問題出在哪，他不敢再大意，馬上快馬加鞭回到京師。快到傍晚時，他叩閣門請求入見皇帝。
閣門官吏說，得按規矩來，今天把你姓名報進去，明天再入見吧。
富弼急了，當場就罵了起來。門吏一看不好惹，趕緊奏報。
富弼見到趙禎後，火氣沖沖地說，執政大臣這樣做，是想要置臣於死地，臣死不足惜，但國家大事怎麼辦？
趙禎見事情嚴重，迅速召見呂夷簡等人諮詢。
呂夷簡輕描淡寫地說，失誤罷了，改正就行了！
富弼很不滿意，這哪是失誤，分明是要我的命！
富弼岳父——樞密使晏殊，想要調和一下，就說，宰相肯定不是這意思，恐怕真的只是失誤罷了。
富弼大怒，絲毫不顧岳父面子道，奸邪晏殊，夥同呂夷簡結為朋黨來欺騙陛下！
趙禎這麼軟一個人，面對這樣激烈的矛盾，當然不會去追究責任，他只會按下此事息事寧人，並下詔，讓王拱辰改寫誓書。富弼不想再上當了，當晚直接住在學士院監工，第二天親手拿到誓書才走。
富弼再次赴遼交涉
富弼這來回一折騰，一個月後才見到耶律宗真。
面對宋朝開出的兩個方案，耶律宗真說，和親嘛，會使你們皇帝和公主骨肉分離，也可能到時夫妻不和睦，所以，還是增加歲幣好！但是，這誓書中必須要加一個“獻”字。
富弼答道，“獻”字只能用於下級對上級，怎能用於國家之間？況且，我們皇帝為兄，哪有兄長獻給弟弟的道理！
耶律宗真大言不慚地說，你們給我這麼多錢，就是怕我嘛，何必在乎一個“獻”字？
富弼強硬回道，我們皇帝以金錢代替武器，只是憐惜百姓生靈，何怕之有？今天你突發此言，看來是想放棄舊日盟好，那我們又何必再顧及生靈？
耶律宗真換個口氣說，那改為“納”字又如何？
富弼回絕，也不行！
耶律宗真不廢話了，說，誓書呢？拿二十萬的那份來。
接到誓書後，他又說，必須要給我加個“納”字！你再固執的話，恐怕會破壞好事，我如果擁兵南下，你不就成了國家罪人了嗎？
富弼反問，陛下用兵，就能確保必勝？
耶律宗真實事求是道，不能。
富弼說，是啊，未必能勝，就有可能失敗！
耶律宗真勸道，你們既然答應給錢了，何必在乎一個“納”字，況且歷史上這有先例。
富弼回應，不錯，是有先例，但自古以來只有唐高祖因借兵突厥而施以為臣之禮，當時給錢可能用了“獻”或者“納”字，但後來頡利可汗（突厥主）被唐太宗活捉，還有講這個禮嗎？
頡利可汗
耶律宗真看他辭色俱厲，知道不可奪其志，就威脅道，我自會派人赴南朝商議，如果南朝答應了我，那你怎麼辦？
富弼說，如果南朝應許你，請陛下注明，臣對此有異議有爭執！妄加之罪，亦不敢辭！
耶律宗真訕笑道，你這是忠孝為國，我怎麼可能加你罪呢？
弱國無外交
富弼這邊在敵國爭得臉紅脖子粗，等他回國抵達雄州，趕緊先上奏說，契丹這邊肯定要求在誓書內寫上“獻”或者“納”字，臣已經以死拒之，他們氣勢已折，可以直接拒絕。
但朝堂內都想盡快了解此事，反正都是要給錢的，就不要在乎什麼虛名了。
九月二十五日，契丹使者耶律仁先、劉六符抵達開封，誓書果真沒有按富弼的要求，而是按照晏殊建議，採用“納”字、以歲增銀十萬兩、絹十萬匹許盟。
這真的是弱國無外交。
劉六符歡天喜地回去了。契丹兵馬未動，只是出言恐嚇一下，就能憑空多出二十萬，這功勞，值得劉六符驕傲一輩子了。回去，等著他的是加官進爵和一片坦途。
富弼自己感到很痛心。無論他是不願意也好、被陷害也罷，他終歸是義無反顧地踏上外交征程，以一己之力斡旋歷史。
他第一次受命出使時，途中得知家中一女病死；第二次再出使時，家內報生一男，他也沒有時間過問；後來得到家書，他連拆也不拆，直接投爐焚燒，他對人說，這種家書，徒亂人意，國事尚未了結，哪有空顧家！
然而他這樣的犧牲和付出，得到的卻不是自己想要的結果！所以，當和議已成、趙禎要任命他為吏部郎中、樞密直學士時，富弼第三次堅決拒絕。
但有功勞總得獎勵，趙禎不久又任命他為翰林學士。
他再次辭謝道，增加歲幣議和就不是我的本意，只是我知道軍隊壓力大、怕兩線作戰，這才為朝廷出使，但這算什麼功勞？願陛下增修武備，勿忘國恥！
多謝欣賞。讀完此篇，如仍感興趣，敬請關注本號（紀巖松），後續連載更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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