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實版「死神來了「:時間凝固了,一切都停留在19:40


真實版“死神來了“:時間凝固了,一切都停留在19:40


01

接二連三的車禍

從烏市機場到市區不過30分鐘車程。新疆地域遼闊,與內地有兩小時時差,是以雖然近晚上8點的夏天,這裡依然是白晝。

5人座的轎車,我坐在司機後方,另外有個當地公司的領導和行政秘書也一前一後坐著。

大家客氣禮貌地寒暄著,慢慢的初次見面的陌生感和之前機場的緊張感被沖淡了,熟絡隨意起後他們開始向我介紹新疆的地理和人文風貌等。

我一直看向窗外,看見快速道上有兩車嚴重追尾,後車整個車頭扭曲變形。我們車速很快,領導和秘書在聊天甚至沒有覺察。但是我確信司機小沈看到了,我看到他在後視鏡看了我一眼。

2分鐘不到,第二起車禍映入眼簾,情況很遭,我看到血跡。同樣,我們的車飛快掠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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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市陽光強烈,車窗拉起了淺米色遮光簾,秘書恍然不覺還在說笑,突然她指著前方道路說,誰扔了一堆衣服在馬路上啊?

話音剛落,司機小沈突然暴喝一聲:都別說話!

我拉開遮光簾仔細看了一下,這哪裡是一堆衣服?分明是一具或者幾具失去生命體徵的身體!

大家都反應過來,惶恐不安在車內瀰漫開,誰都不說話了,透過後視鏡我看到小沈的半邊臉漲得紫紅。

秘書突然尖叫起來,小心!

伴隨著她的尖叫車子飄浮起來,然後是狠狠地撞擊。我不知道自己碰到哪裡了,頭部肩部都感受到巨大的撞擊,但沒有任何痛感。

前面又是新的幾車追尾車禍,小沈為了避讓撞到護欄了。

除了小沈我們都沒有系安全帶(本來這段路也不是高速)。我們紛紛下車檢查,我們四人毫髮無損,除了車頭保險槓變形,其他暫時沒有發現問題。

領導當機立斷,上車走吧,明天做個單車事故進保,此地不宜久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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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飯局

一路開到酒店,這是家位於市區的五星級酒店。

領導訂了接風晚餐,其他同事已經就位就等我們幾個了,事實上,因為飛機晚點,他們已等候多時。

小沈送到酒店門口便告辭,怎麼也不肯留下吃飯,他鐵青著臉,看也不看我。領導有點尷尬卻也奈何不了,看著他頭也不回把車子開的飛起,絕塵而去……

秘書貼心地問我要不要先去房間休整一下再下來吃飯,我確實需要調整一下,於是兵分兩路,領導和秘書先去餐廳,我先去房間放置行李。

辦理入住手續時,前臺說由於滿房,幫我升級到套房了,房間大而奢華,一個人住著實浪費。

不用說等我到餐廳的時候大家都知道了我這一路的遭遇,於是紛紛向我舉杯,又是新的一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的祝福致辭,我以茶代酒。

來前便聽說西北民風彪悍,任憑男女以及職業,敬酒一杯不喝代表看不起人,那是斷斷不行的。

領導出來解圍,他酒量好,有來者“舉杯進犯”他一律代我喝了。我心知他是覺得我可憐,今天實在受夠了(多年後打字憶及依然感激零涕,合十)……

秘書坐我右手旁,她指著我的手驚呼,大家都隨著這聲驚呼看向我的右手,整個手背青紫瘀傷,觸目驚心。

我想起了迫降前鄰座女孩抓按我的手,我們都不知道瀕臨絕境,人的力氣可以這麼大,甚至我一點也沒有覺察痛感。

大家說笑聲漸漸稀落,飯局就此結束。

我們在酒店門口道別,約好明天早上9點小沈開車來接我去公司。領導囑咐我當地治安不好,晚上別出酒店。

我點頭稱是,心想經此一役,誰晚上會去陌生大馬路上逛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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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迷失

送走同事們我乘電梯回房。按下樓層大腦便開始放空,只想倒下好好睡一覺。

電梯“叮”地一聲到了,我恍恍惚惚走出,瞬間全身毛孔炸開血液凝固。

這是另一個世界,根本不是剛剛放行李時來過的那個鋪著厚厚地毯,燈光明亮溫馨的客房區域!

地表是水泥,電梯門口的燈忽明忽暗,彷彿隨時會滅一般。

我轉頭想回到電梯裡,已經來不及了,電梯門無聲無息地在我面前合上。

我迅速按下電梯,但樓層數字沒有亮起——不知道電梯在幾樓……

我彷彿做夢一般聽見自己恐懼粗重的呼吸和即將跳出心房的劇烈心跳聲。我的右邊是一片廢墟,呃,確切地說,是一個工地,地上雜亂地扔著廢棄的工具和鋼筋。

左邊則是一個明亮的公司,沒有名字,一道玻璃門禁隔斷了我和門內的光明。

是的,我站在電梯間那個忽明忽暗的燈下,右邊是一片漆黑有如廢墟般的工地,左邊是一個明亮的公司,可是我無法進入。

我試著按了按門鈴,隨即反應過來,現在是幾點了,怎麼可能還有人在公司?!

我等著尚不知在幾樓的電梯來,一邊本能的死死把脊背抵住牆壁,一邊眼珠不錯地盯著黑暗的廢墟。

(後來看到有篇文章說到一位修行人在山洞裡打坐,他把佛像放在山洞中央,然後背對著佛像結跏跌坐。背對著佛像並不是不恭敬,相反,修行人把自己的肉身都交付出了,他心無掛礙地進入禪定,由此可見他的境界。)

因為,我們人類的本能會害怕來自身後的各種攻擊,背部是我們最薄弱的區域。如我當時死死地背抵牆壁,不錯眼地盯著來自暗黑廢墟的恐怖,來自內心的恐怖對境。

不知過了多久,對我來說象一個世紀那麼久,也許只有一兩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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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一個聲音幽幽地響起:看來你走錯地方了。

恐懼無以復加,第一反應不是去看誰在說話,而是想撲向離我最近的一根鋼筋,自衛。

我極力用最後的理智剋制自己,轉向那個聲音,看到一個很年輕很陽光的男孩,他站在那道玻璃門門口。

我的臉色一定很難看,他嚇了一跳,說你別害怕,我不是壞人。

“這是什麼地方?”我依然緊張。

“地球!”他看我完全無法欣賞他的幽默,於是認真告訴我,我走到辦公區域了,客房區是另外的電梯。

是嗎?我明明記得穿過寶姿店鋪右轉就是客梯。

他解釋說他在加班,聽到門口有動靜就出來看看。他調侃說,別說你怕,其實我也怕,大晚上的,不知道外面什麼動靜。

(題外話:這是一家聞名遐邇的IT公司,那時處於它們瘋狂擴展的階段,它們在每個省會城市甚至國外設點,如果該區域沒有頂級寫字樓一般就先租住在最高級的酒店辦公,我想大家應該猜到這家公司的名字了,如今它已經成為國家和民族的驕傲。)

說著他按了一下電梯,我才發現剛剛我根本沒有按亮下行的電梯按鈕……

電梯很快來了,看著那個狹小的電梯廂體,從這一刻開始,我像,不,我已經徹頭徹尾地成為一隻驚弓之鳥,“能陪我下樓走到客房部的電梯那裡嗎?”

他很紳士地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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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被凝固的時間

我回到空蕩蕩的套房,頭腦一片空白,半天才想起應該去泡個熱水澡徹底放鬆緊繃的每一個細胞。

打開浴缸的水龍頭,我去開拉桿箱取睡衣。

奇怪的事情再次發生,密碼不對,無法開啟我的拉桿箱。這個拉桿箱自從買來只換過一次密碼,為了避免忘記我設的密碼是123,不可能不對!

可是一次又一次,我打不開箱子。

我幾乎絕望了,想叫酒店的服務人員上來幫我撬開,又想這麼晚了讓維修人員來房間合適嗎?

順便看了一眼手錶,震驚!時間是7點40分!

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上發條,沒有用,指針不動,敲敲它,還是不動……

這隻機械錶是結婚時和先生一起置辦的,價格不菲的名牌貨,沒用多久,沒有理由質量這麼差。

我又看了一眼表面,頓時寒毛倒立:7:40分!

上一次我看手錶是剛下飛機和接機的秘書會合,她問我為何晚點4個多小時,我看了一眼腕錶,那時是:7點40分!

如果一切都停止在7點40分,那麼剛才我和誰一起吃飯,我為什麼會出現那個廢墟般的工地,我真的上錯電梯了嗎,那個送我到客房電梯的男孩是真實的嗎?

如果一切都停止在7點40分,那麼我眼前的這個拉桿箱即使輸入了正確的密碼也打不開,就可以理解了……

徹底崩潰。我想打電話給家人,手機沒電關機了。

我逃也似的衝出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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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這種喧鬧證明“我”真的存在

我衝下電梯走到酒店大門口,想起領導說晚上不要出去,猶豫了一下,轉向前臺,問酒店的行政酒廊在幾樓?

前臺說暫時還沒有行政酒廊,猶豫一下說有個酒吧。她看我的眼光有點異樣,我能理解,苦笑,正常的女孩誰會這個時間一個人去酒店的酒吧?

我還是去了。

沒想到深夜的酒吧人這麼多,我找到離舞臺最近的高腳凳坐定。周圍人看我的眼光很異樣。

點了一杯蘇打水加冰塊,報房號讓服務員掛房賬。對詫異的服務員說,沒錯,我是住店客人,想聽聽音樂,別讓人騷擾我!

他看到我簽單時候拿出的套房房卡,眼神肅然起敬~~

我需要這喧鬧的人群,需要這震耳的音樂,需要這變幻耀眼的燈光,需要靜靜的感受一下,感受自己還活著,活在一個“真實”的世界裡,哪怕它再荒謬,哪怕眾人眼裡的我不正常!

和感受活著相比,這些算什麼啊!

我一口一口喝完蘇打水,平復下來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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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走到大堂前臺那裡我已經煥然一新。告訴前臺我的拉桿箱壞了,請找維修人員一起上樓維修(實在怕坐錯電梯了)。

前臺服務還是很好的,她不但找了一個維修工,還找了個180CM的很漂亮的酒店服務女生陪同。

拉桿箱的密碼鎖確定壞了,我讓維修工把箱子撬開。

手錶確定壞了,我把它裝好,還在保修期間,回去修修就好。

正準備睡覺,充了一會電的手機響了,秘書說明天她打車來接我去公司。

不是說好小沈來接的嗎?

秘書猶豫一下說,小沈辭職了。

我哦了一聲,沉默半響覺得沒有什麼可說的,便道了聲晚安掛斷。

睡前我在房間的迷你酒吧櫃拿了一支小小的白蘭地,一口氣喝光,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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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聲:

這是我的歷年差旅生涯裡最為濃墨重彩的一段經歷,當然你也可以把它當作故事看。

願眾生永具安樂及安樂因,

願眾生永離眾苦及眾苦因。

我還想說說我寫出這段經歷的原因,在此之前還需要袒露一件事情,那就是當2002年8月29日清晨醒來的時候,我發現枕頭是溼的……

後來和做心理諮詢的朋友聊過,她鼓勵我說我做的很好,但是如果在飛機平安落地的那一刻嚎啕大哭會卸下很多壓力,如果見到接機同事的一刻抱住痛哭也會更好,但是我沒有,自始至終人前人後我沒有流淚,雖然那時我很年輕,但是在這鋼筋水泥的現代社會中,我們被嚴苛訓練和要求“職業化”、“專業化”、“獨立自主”。

那一晚枕頭上的淚,朋友說是大腦和身體的應激反應,她很高興我最真實的一面在睡著的時候,無聲無息地釋放出來……

學佛以後,我學會了用“緣起”來觀照一切現象,但是當我觀照這段經歷的時候,發現它深深地牢固地種植在我的“阿賴耶識”裡,每一個對境都讓我不由自主地迴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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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昨天一個認識我10年的好友看到文章問我,為什麼從來沒有聽你說過?

我說過的,只是說笑般一帶而過:知道嗎,我見過飛機迫降呢。

因為沒有勇氣回顧所有的細節,哪怕事隔多年。

直到9月20日,看到當下自在老師回覆一個學生的內容,讓我決定完整地把事件整理寫出。

我們需要將一切袒露給大地和天空,當掛礙失去我們會比天空更加開闊,沒有任何一個對境可以脅迫你,奴役你產生分別的延續和造作。那一刻的清淨之心簡直無與倫比。

——當下自在

謝謝每一個看此文的人,是你們幫助我解除掛礙!

另,其實後續還有2個插曲,一個是我去高昌古城和小沈的聊天,我對他有點抱歉,類似於我不殺伯仁伯仁因我而死的那種。那次聊天后我真切的感知他的心情,值得安慰的是最後我們彼此用善良解開恐懼的心結了。

另外一個插曲是多年以後,我偶遇一個曾經開戰鬥機的老英雄,這位老英雄給我講了一晚他的神奇經歷,也對我的這段迫降事故給了一個很不唯物主義的解釋......

有點平淡,不過有人要看的話我很願意有空的時候碼字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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