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意山水,看多彩的国画世界如何铺就,不只有宋徽宗钟爱的天青色

前段时间《千里江山图》乘着《国家宝藏》的东风再次变身屏霸。请相信,这绝不是一篇介绍王希孟和《千里江山图》的蹭热点文。

看多了18岁天才少年的鸡汤文,看厌了雷同的《千里江山》情节分解图,或许你还想知道,国画里的打底色是谁,“青花瓷”为什么是蓝花,“丹青”是怎么来的......

赭 石

色中君子:不争颜色,打底百搭

小时候画画,抓不准形,一棵树画得歪歪扭扭,一块石头也总是立不起来,于是自创了一个万能方子,将赭石当作“万金油”——哪里空,涂哪里。淡淡的色泽,既不抢眼,又显文雅,若有似无,难怪成了文人作画的心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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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石涛《山水画册页》。

过赭亭

宋·陈文蔚

船篷推起不教低,为放山光水色归。

客子离家已三日,赭亭山下欲斜晖。

国画设色原则中,“以色助墨光”是极重要的一条。在这一点上,没有颜色比赭石做得更好。它虽为颜料,却不与墨争,也不与其他颜色争,而与墨、色相和。画家用它染树干、染屋顶、染桥面、染人物面部,以及山石的阳面的皴擦——由此形成了一种非常独特的“中国风”——浅绛山水。

“绛”指的是暗红色,也类似赭色。浅绛山水指的是在水墨勾皴的基础上,敷设以赭石为主色的淡彩山水画,特点是素雅清淡、明净透彻。历代文人画家大都善绘浅绛山水,如黄公望、董其昌、石涛等。有时全以赭石设色,有时以赭石打底,再搭配淡淡的花青。在我看来,赭石有君子之风,不与人相争,不靠明艳之色夺人眼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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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华岩《山水画册页》。

浅绛山水适合远眺。拄一根木拐,倚一颗巨松,登高远望:一时风起雁过,一时云卷云舒。青山绿水缥缈间,远处泛起赭光,似冉冉升起的朝阳,又似垂垂落下的夕阳。《金刚经》里说“因无所住,而生其心”。心中无挂碍,一切美景只因观景人的不同心境所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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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董其昌 《山水画册页》。

秋月

宋·程颢

清溪流过碧山头,空水澄鲜一色秋。

隔断红尘三十里,白云红叶两悠悠。

浅绛山水适合秋意。以花青染罩形成碧山头,以赭石点染巨大的石块,群山峻岭无声耸立,空亭独立寂寂无人,只有那一抹朱砂红点叶,让渐凉的晚秋多了一分人情意。浅绛山水还适合送别离人,适合思念家乡......总而言之,它适合一切的诗情与禅意。在群芳潋滟中却独独欣赏那一片淡淡的赭色,你便多了一分中国传统文人的审美。


青 色

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却看不透你

“青,取之于蓝,而青于蓝。”

刚上小学的小侄子摇头晃脑的念到。末了还向我刨根问底:“青到底是什么色?”

“当然是类似蓝色的一种颜色啦。”我自然地答到。

“那么为什么又说‘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还有还有,为什么叫‘青丝’‘青天’呢?”

接下来是一阵沉默相对......我突然感到这些孩童都能背诵的名言名句,好像藏着什么了不得的秘密,变成了一道世纪难题。在日常生活中,似乎很难找到哪一件物什来代表青色。看着博物馆中陈列的青花瓷,白底蓝釉的各色纹样,青是蓝;而读着“青青河畔草,郁郁园中柳”的诗句,我们脑海中浮现的又是一片茂盛生长的绿草地。

专家也坐不住了,纷纷加入“青到底是什么色”的战场。日本京都的末代汉学宗师清水茂青曾撰文指出,青是游走在蓝与绿之间的奇妙色彩。而在国画颜料中,青就是由靛蓝提取出的近蓝色。接下来要隆重登场的就是闻名遐迩、老少皆爱的青绿山水,也就是主要由蓝、绿构成的山水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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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钱选《王羲之观鹅图》。一幅不如《千里江山图》有名、但是同样精彩绝伦的青绿山水。

顾名思义,青绿山水就是以石绿、石青为主要色调的山水画,其中又可分为大青绿与小青绿。(大青绿比小青绿的用色更重)故宫博物院最近正在举办以青绿山水画为主题的展览,人气爆棚。人们去故宫排了几个小时的队,只为了看5分钟的《千里江山图》。这幅由18岁少年所作的11米巨作的故事,此处我就不啰嗦了,各大媒体已经竭尽所能全方位演绎N次。我想问诸位的是,为什么明明与我们隔着几百年的距离,画上明亮鲜艳的色彩却依然恍如昨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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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希孟《千里江山图》(局部)。

这是因为画中使用的矿物质颜料的缘故。

国画颜料不似油画那般都是油彩,它们主要来源于动植物与矿物质,因此被分为植物质颜料与矿物质颜料两类。矿物质颜料有赭石、石青、石绿、朱砂、朱磦、白粉(包括蛤粉、铅粉),还有泥金等,它们的制作和提取都需要多重工序,并且在使用中加入胶质固定,因而色泽鲜亮,经久不变;植物质颜料有花青、藤黄、胭脂、洋红等,它们的颜色较透明,覆盖力不强,且容易褪色。

讲到这,青绿山水的魔力之源便呼之欲出了。王希孟大胆而广泛的在画中运用了石青、石绿,蓝宝石般的青,与苍翠欲滴的绿,随着山势的转换,交织在一起,奏出了一首宏远的交响曲。时而群山环绕,时而孤峰耸立,也无怪乎“独步千载,殆众星之孤月”之赞语,堪比“孤篇横绝”的《春江花月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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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徽宗摹《捣练图》局部。

石青可不止用来画山那么简单,它还是古代人物画中的常客。

石青,来自蓝铜矿的提取物;而与之一字之差的花青,则来自天然靛蓝。石青与花青,从名字上便能体味出个中区别:两者虽然同属一个色系,但却像隔着一条银河,分别代表着矿物质与植物质颜料,只能彼此对望,无法跨越鸿沟。看《捣练图》中着石青衣裳的小孩,再来看看同为旷世名作的《鹊华秋色图》中的山色、树色……相信下次在博物馆看画,你能一眼就认出它们,并在石青与花青的滔滔大论中收获同行者与路人艳羡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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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赵孟頫 《鹊华秋色图》。石

青有《千里江山图》代言,花青就由我来吧!

我并不喜欢用深浅、或者明暗这样机械的标准来区分色彩。在色谱中,我们可以通过RGB的不同数值来表达不同蓝的程度——0,255,255,天蓝——然而我希望孩子们在说到天蓝色的时候,能有一个有温度的答案。哼着“天青色等烟雨”,等着心上人,你猜这时的天色是深邃的石青色,还是幽雅的花青色呢?


朱 砂

最美不过中国红

要么不红,要么就红得堂堂正正、艳压群色!而能代表中国红的色彩,朱砂当仁不让。朱砂的红,红得很正,既明艳又不失沉稳,经久不褪色,因此从很古老的时候,中国人就开始运用朱砂色。大家知道,“丹”指的是红色,中国画之所以被称为“丹青”,实际上是借代了朱砂与石青这两种最古老也最常用的中国画颜料,由此可见其重要性。大名鼎鼎的敦煌壁画,就有不少朱砂的身影。

写意山水,看多彩的国画世界如何铺就,不只有宋徽宗钟爱的天青色

敦煌壁画《狩猎图》。

朱砂生于石灰岩中,硫化物属性也是其永葆青春的秘诀所在。当中国画还处于早期晋唐之时,山水画与花鸟画尚在嗷嗷待哺期,朱砂早已在成熟的人物画中怒刷存在感。不管是走唯美风的仕女,还是走儒雅风的文士,都能hold住朱砂红。这位正在梳高马尾的仕女来自东晋顾恺之《女史箴图》,她的上衣几乎全用朱砂绘就。除此之外,在铜镜、奁盒等物件上,也有朱砂红点缀。由于年代实在久远,其他的颜色大都变淡,甚至连绢面也有些剥落,只有那几抹红,依旧那么璀璨夺目,永远留在了看画人的记忆里。

写意山水,看多彩的国画世界如何铺就,不只有宋徽宗钟爱的天青色

摹东晋顾恺之《女史箴图》(局部)。

再看宋徽宗的《听琴图》,年代稍近,颜色更亮眼!弹琴者身穿棕色道袍,自古被认为是徽宗的自我写照。左侧的青袍人和右侧的红袍人被认为是他的两大重臣。青袍全以石绿绘就,红袍全以朱砂绘就,这样的色彩搭配大胆而不落俗套,也只有一代帝王艺术家驾驭得了。

写意山水,看多彩的国画世界如何铺就,不只有宋徽宗钟爱的天青色

宋徽宗《听琴图》(局部)。

记得阅历丰富的书画鉴定老师曾有“万能鉴宝诀”,面对我们一众鉴定小白渴望的目光,只能拣最简便取巧的方法传授,那就是先看红色,因为它是眼睛容易辨识的颜色。不管是题跋边的印章,还是画中的红色勾染,是否造假,只要看红不红得正,便可判断。外行大多有一个误区,认为年代越久远,颜料褪色越厉害,因此相信偏灰偏暗的画作为真。而真相恰恰相反。因为矿物质颜料经久不褪色,特别是在朱砂这,红的越激烈,红的越耀眼,越有可能是历经沧桑的真迹。

写意山水,看多彩的国画世界如何铺就,不只有宋徽宗钟爱的天青色

五代人《丹枫呦鹿图》(局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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