醬香通鑑|孟公宏偉應該讀一讀《漢書·疏廣傳》

衣賜履按:之前,我們講霍光作為大一統王朝第一位真正意義上的權臣,只有兩條路,要麼弄死皇帝,要麼被皇帝弄死。而張安世則是有成為權臣的可能,但是堅決放棄了,得了個善終。這倆人擱現在都是國級幹部,今天講的疏廣、疏受大約相當於今天的省部級幹部,我們看看人家是怎麼對待功名利祿的。

疏廣字仲翁,東海郡(山東省郯城縣,郯讀如談)蘭陵縣(山東省蒼山縣西南蘭陵鎮)人。從小就愛學習,熟讀《春秋》,學而優則教,直接在家裡辦班兒講學,名氣越來越大,估計在齊魯一帶,名氣不亞於今天上過央視《百家講壇》的名嘴們,許多人不遠千里前來向疏廣學習。後來,疏廣被朝廷徵召,做了博士、太中大夫(中級國務官)。

前67年,四月,宣帝劉病已立兒子劉奭(讀如是)為皇太子,任命丙吉為太子太傅,疏廣為太子少傅。

六月,任命御史大夫魏相當宰相,丙吉調升御史大夫,疏廣改任太子太傅,疏廣的侄子疏受當太子少傅。

千萬別以為疏受是靠著裙帶關係上位的,人家也是一等一的三好學生!疏受字公子,之前是太子家令(太子總管),講究禮節,做事恭謹,思路敏捷,口齒伶俐。有一次,劉病已巡幸太子宮,疏受負責迎接、設宴等一應安排,言辭文雅,禮節周到,把劉病已侍候得很舒服,對疏受頗加青眼。

劉奭的外祖父平恩侯許廣漢,認為劉奭年級還小,就向劉病已建議,由老弟中郎將(皇家警衛指揮官)許舜,當監護太子家(即當劉奭的監護人)。劉病已徵求疏廣的意見,疏廣說,太子,是國家的儲君,太子的師友應該從天下英才中選取,不應當獨親孃舅許家的人,再說,太子本就有太傅、少傅,太子宮的官員也都滿編,現在又讓許舜護太子家,顯示見識膚淺,這不是向天下傳播太子品德的做法。

劉病已發現這個老疏說的滿有道理,就轉述給宰相魏相。魏相聽了之後,摘下貌子致歉,說,老疏有見識,我趕不上他。

疏廣從此被器重,屢次受賞。劉奭每次朝見劉病已,太傅疏廣在前引導,少傅疏受在後陪行,兩叔侄併為太子師傅,一時傳為佳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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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侄都是省部級

前63年,太子劉奭十二歲了,精通《論語》、《孝經》。疏廣對疏受說,我聽說“知足不會受辱,知止不會危險”,功成身退,此為規律。現在,你我叔侄兩人都做到二千石高官,也算功成名就,還賴著不走,恐怕會有禍事,我的意思是,咱倆一道告老回鄉,在家頤養天年,你覺得怎麼樣?

疏受向疏廣叩頭,說,全憑阿叔做主。

於是,兩叔侄當日就一起上書稱病,休三個月病假。病假期滿,兩人再次上書,以年老為由要求退休。劉病已批准,加賜黃金二十斤,劉奭又贈黃金五十斤。公卿大夫老友同鄉為他們餞行,在長安城東門外送別,前來送行的人太多,僅馬車就好幾百輛。路邊看熱鬧的老百姓都伸出大拇哥讚歎,這兩位士大夫,真是高人啊!

衣賜履說:幾乎所有的人,都認為疏廣、疏受做得對,是有智慧的人;但,幾乎所有的人,明知這是對的卻做不到。豈不弔詭?

其實,也沒啥可奇怪的,失去權力的痛,遠遠高於得到權力的樂。

兩叔侄回到家鄉,沒事兒就讓家人準備酒席,邀請同族、街坊、老友、故舊來家作客,好不快活。隔一陣子,疏廣就問家裡還有多少黃金,不斷催促家人說,怎麼還剩這麼多啊?趕緊花啊,買酒買肉啊,請人來吃飯啊。

醬香通鑑|孟公宏偉應該讀一讀《漢書·疏廣傳》

【疏廣的人生觀,果然又疏又廣又灑脫】

這麼折騰了一年多,有人勸疏廣留點黃金給子孫們置辦點產業。疏廣正色說,我難道老糊塗了嗎?我難道不顧子孫嗎?我家已有些田地房舍,只要子孫努力耕種,足夠他們穿衣吃飯。現在如果再增加財產,只能教子孫懶惰罷了。賢能的人,如果財產太多,就會磨損他們的志氣;愚蠢的人,如果財產太多,就會增加他們的過錯。再說,有錢人,最易遭人怨恨,我對子孫,既然沒有良好的教育,更不能用財產來謀害他們,增加他們的過失而徒遭人怨。另外,這些黃金,是皇上用來恩賜養活老臣的,我樂意同鄉親宗族共享皇上的恩賜,來度過我的晚年,這有什麼不好嗎?

於是,族人都心悅誠服。疏廣叔侄都以長壽告終。

衣賜履說:今天的故事不長,但意義深遠。我在想,倘若孟先生以前讀過《漢書·疏廣傳》,一定會大笑,說,這兩個傻逼!倘若現在有機會讀,可能會嘆口氣,說,我真是個傻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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