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元节说鬼诗:半夜三更遇到吟诗的鬼敲门,你怕不?

这一集说说鬼诗。

唐朝有一个叫郑郊的年轻人,高考落榜后去河南旅游。途中他路过一个坟冢,看到上边有两竿翠色的竹子,长势可人,便吟诗道:

冢上两竿竹,风吹常袅袅。

中元节说鬼诗:半夜三更遇到吟诗的鬼敲门,你怕不?

想出两句之后,郑郊想凑成一个五绝,可后边怎么都想不出来了。正凝思间,他仿佛听到坟冢中传来声音,而这声音正好续上刚才他写的诗:

下有百年人,长眠不知晓。

郑郊大吃了一斤,连忙朝着坟冢三连问,你是谁你是谁你是谁?但坟冢没有回应。也许冢中人真如诗中所说“长眠不知晓”是一个贪睡的鬼,只因路过的读书人吟诗叨扰了自己的美梦才翻身应和两句。

有爱睡的鬼,就有不爱睡的鬼。相比人找上门来,鬼要是找上门来更让人肝颤。

中元节说鬼诗:半夜三更遇到吟诗的鬼敲门,你怕不?

人们常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可如果半夜三更敲门来的不勾魂不讨债,而是在古墓里待久了的鬼,寂寞难耐出来想和你聊聊诗呢,你会怕吗?《竹坡诗话》里就说到这样一个故事:

从前,有一个叫竹溪翁的人。一天晚上,他闲着无聊在山里的别墅读书,忽然听到当当当的敲门声,打开门一看,是一个鬼。这个鬼对着竹溪翁朗诵自己的诗:

墓头古木号秋风,墓尾幽人万虑空。

独有诗魂销不得,夜深来访竹溪翁。

夜深人静的深山,一个充满才华的鬼自报家门,说自己有诗魂销不尽,要找人诉说。斯时斯景,凉意飕飕。不管你怕不怕,我反正怕了。

当然,有人怕就有人不怕,不仅不怕,还热衷于写鬼诗,寥寥数语,营造的鬼意奇绝,摄人心魄。

唐朝诗人李贺有“诗鬼”之称,在诗中描绘鬼魅世界奇丽诡异,非常独到:

秋坟鬼唱鲍家诗,恨血千年土中碧。

鬼灯如漆点松花。

鬼雨洒空草。

百年老枭成木魅,笑声碧火巢中起。

中元节说鬼诗:半夜三更遇到吟诗的鬼敲门,你怕不?

值得一提的是他的一首代表作《苏小小墓》:

幽兰露,如啼眼。

无物结同心,烟花不堪剪。

草如茵,松如盖。

风为裳,水为珮。

油壁车,夕相待。

冷翠烛,劳光彩。

西陵下,风吹雨。

我们看这诗写的很美,兰花含着露珠,芊芊芳草当席垫,亭亭青松为伞盖。清风拂衣衫,流水做玉佩。可我们知道这样曼妙的句子其实是写的一位女鬼,借阴冷绿光的磷火,看着她凄苦含悲的泪眼,楚楚动人,可又飘飘忽忽、若隐若现,这鬼气森森的场景堪比王祖贤版的聂小倩。李贺生在唐朝是诗鬼,活在当代也一定是鬼片导演。

诗仙李白为了悼念一位手艺精湛的酿酒老人纪叟,也写过一首“鬼诗”《哭宣城善酿纪叟》:

纪叟黄泉里,还应酿老春。

夜台无晓日,沽酒与何人。

中元节说鬼诗:半夜三更遇到吟诗的鬼敲门,你怕不?

李白痴情地想象纪叟死后在黄泉下还应该施展绝活酿造老春名酒,可惜自己却喝不到了。

这首诗还有另一个版本,表达的更直接,后两句变成了:

夜台无李白,沽酒与何人。

纪叟死了,分明是鬼,而李白却把纪叟当成人来写。这样看来,所谓鬼诗,不过也是人借鬼来抒情罢了。

现实主义诗人杜甫写鬼也现实范儿,生描硬画,一点都不讨喜。《兵车行》的结尾:

新鬼烦冤旧鬼哭,天阴雨湿声啾啾。

一大帮鬼糟乱差地挤在一起,新鬼旧鬼哭哭啼啼,嘈嘈杂杂,再加上天阴秋雨连绵,湿、潮、阴、冷,场面真是不美,这就是所谓的“丑鬼”吧!

俗话说,唐诗宋词明清小说。到了清朝,文人写鬼诗越发的泛滥,在各种小说中,每每能见到鬼诗的踪影。

《红楼梦》中的林黛玉多愁善感,有诗句:冷月葬诗魂。

写的寒气逼人。

中元节说鬼诗:半夜三更遇到吟诗的鬼敲门,你怕不?

纪晓岚的《阅微草堂笔记》中写到宛平相国废园,廊下有诗二首。其一:

飒飒西风吹破棂,萧萧秋草满空庭。

月光穿漏飞檐角,照见莓苔半壁青。

其二:

耿耿疏星几点明,银河时有片云行。

凭阑坐听谯楼鼓,数到连敲第五声。

诗的意境清幽,颇有鬼气。纪晓岚说这两首诗墨痕惨淡,不像是人写的。

蒲松龄的《聊斋志异》里的女鬼还能填词:

黄昏卸得残妆罢,窗外西风冷透纱。

听蕉声,一阵一阵细雨下。

何处与人闲磕牙?

望穿秋水,不见还家,潸潸泪似麻。

又是想他,又是恨他,

手拿着红绣鞋儿占鬼卦。

黄昏时候,卸残妆,写美人可以,若写骷髅女鬼,多少让人瘆得慌。而这女鬼等自己的心上人,又是望穿秋水,又是潸潸泪似麻,人模鬼样儿的,颇有风尘味道。

李贺的鬼诗诡异,李白的鬼诗洒脱,杜甫的鬼诗真实,清朝文人的鬼诗清幽且闲适风流,鬼诗背后,是这些诗人在捣鬼。鬼诗,以人之想象出来的鬼的状态来描写人的世界。鬼,不过是诗人们的“傀儡”而已。

中元节说鬼诗:半夜三更遇到吟诗的鬼敲门,你怕不?

其实,渔洋老人在《聊斋志异》的题诗早就道破了这一点:

姑妄言之妄听之,豆棚瓜架雨如丝。

料应厌作人间语,爱听秋坟鬼唱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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