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夜,呼嘯的東北風夾裹著西伯利亞的寒流,撲天蓋地席捲了華北平原。
東光縣龍王李鄉吳集村更是風沙彌漫,行人斷蹤,只有沿街處堆放的玉米秸被寒風吹得“沙沙”作響,偶有幾聲犬吠,也很快被怒吼的大風給淹沒。
由於天氣寒冷,加上感冒,26歲的吳希成吃罷晚飯看了會兒電視,便早早地出溜到被窩裡,打麻將、竄門子之類的事今天就免了。妻子李慶榮和5歲的女兒姍姍也懶懶地倒在炕上。圍著被子看《八仙過海》電視劇,一家三口少有這種8點多在家聚齊的清閒氛圍。
倏地,一條黑影躡手躡腳地摸到吳希成的院門口,輕易地推開了尚未上閂的院門。少頃,一場血腥的風暴便盪滌了屋內剛才的寧靜;緊接著,一場沖天的大火又吞噬了全村男女老少那甜美的夢鄉。
1996年12月31日夜11時30分,吳集四村治保主任吳文起抄起電話要通了東光縣公安局:“喂,公安局嗎?我是吳集四村,剛才村裡吳希成家三間北房著火,群眾在救火中發現炕上有死的人……快點來人吧!”急切中帶著恐懼。
縣公安局為保衛元旦期間社會安全,局領導和刑警隊大部分人馬都在處於待命狀態。聽到案情,局長王俊生立刻點撥人馬,披掛驅車,一路呼嘯著徑直趕赴出事地點。
“殺人焚屍,案情特大,速報市局刑警支隊!”王俊生局長緊皺雙眉,發出了到達現場後的第一道命令。這是他自1996年下半年由泊頭交流到東光任縣委常委、公安局長以來碰到的第一起特大惡性案件。
1日6時30分,滄州市公安局主管刑偵工作的李桂洪副局長率刑警支隊長律兆清、副支隊長劉建豐等10名技偵人分乘三部警車急駛東光。8時到達後立即聽簡要彙報,其他技偵人員迅速投人現場勘查和調查訪問。
現場一片泥濘,倒塌的屋頂被清理出來,在院中堆成了小山。殘垣斷壁處一片膠黑,有的地方還冒著餘煙。
靠南牆的土炕中央有一個1.5×0.6米的坑,壘炕的土坯零亂地堆放在四周,三具屍體一個壓著一個被塞到這個扒開的炕洞裡。最上邊一具是男屍,燒得最厲害,面部燒焦,肝脾外露,四肢呈碳棒狀;中間一個是孩子,最下面一個是下身裸體的女屍。由於她被壓在下邊,燒得相對輕些,然而面部也被燒焦,難以辨認。現場勘查清理和屍體剖驗同步進行。市縣兩級法醫技術人員小心翼翼地將三具屍體輕輕地搬出,依次擺放在地上,認真細緻地尋找著罪惡的痕跡。屍檢結果表明:男屍頭部有8至9處創口,多處凹陷性骨折;童屍頭部有一凹陷性骨折;女屍頭部有5處創口,呈粉碎性骨折,且右手有防護性創傷。三具屍體均為顱腦損傷致死。法醫們根據屍體的創傷,推斷兇器為“有稜的鐵器”。
經辨認,三具屍體就是吳希成一家。
痕檢技術人員從中心現場的土坯堆中發現了一把木柄已燃盡的斧頭,同時發現了院門閂上的血跡。除此之外,再也沒有可供偵查的痕跡物證。
元月1日上午,距現場30米的臨時偵破指揮部，根據現場初步勘查和調查訪問所獲得的各種情況,李桂洪副局長組織偵破指揮部全體人員細緻分析案情,確定案件性質,劃定偵查範圍。支隊長律兆清憑藉多年豐富的刑偵破案經驗,對此案的性質和動機等做了精闢的分析。他認為:此案的作案動機,報復殺人應視為主要動機,其中因矛盾報復的因素大於姦情報復因素,從被害人家庭經濟狀況看,圖財害命可以排除;二是作案人員,根據三人被同一工具所殺,且力度一致，應定為一人作案;據發案時間和焚屍破壞現場等情況,應是熟人作案,且手毒心狠,具有反偵意識。李桂洪副局長同時作了如下指示:把報復殺人放在第一位,全面排查吳集四個村所有與死者有遠近矛盾點的人員,要定人、定位、定時間。偵查人員必須與嫌疑人見面,注意觀察衣著變化,從中發現線索,爭取早日破案。
在王俊生局長的親自指揮下,各參戰警種劃分為20餘個偵查小組,深入吳集四個村的大街小巷,走訪群眾,排摸線索。
各路偵查小組將獲得的情況、線索迅速反饋到破案指揮部。將這些情況綜合起來分析,給指揮人員的第一感性認識就是:圍繞死者的各種“性”關係超乎想像的紊亂、複雜。首先是死者吳希成,經初步調查,他生前曾與本村五六個有夫之婦姘靠,而這幾個女人又同時與本村另外許多男人私通,有時兩個男人不約而同地找一個女人,狹路相逢,撞到一起免不了心中酸溜溜的。吳希成在村裡還擔任小隊會計,與村民之間的磕磕碰碰時有發生;再是吳希成平時經常參賭,為三五毛錢與牌友爭得面紅耳赤也是常事…然而,這些雞毛蒜皮羊角狗蹄之類的事很難讓人與這起特大凶殺案扯到一起。分析來分析去,均構不成特大惡性殺人動機。
經過反覆篩選,指揮部終於發現了一條較有價值的線索，該村35歲的光棍漢子吳立華與吳希成姘靠的兩個女人也有不正常性關係。因為有這些蠅營狗苟的怯事,二吳之間的關係似乎倒像人們譏諷的那樣“叔伯連襟”—更親一層。然而,他們之間是否還有一層因醋意而萌生的“隱恨”呢?
吳立華之所以30多歲仍光棍一條,緣於他那段不光彩的歷史:在1983年“嚴打”中,因盜竊罪被東光人民法院判處有期徒刑5年,刑滿後便自然而然地加人了“光棍陣營”。由於沒有固定的“窩兒”,偷雞摸狗,無所不幹。1996年夏季,吳立華耳聞×ד收錢跟男人睡覺”,便淫心難耐,懷裡揣上30元錢找到那女人,急猴般地提出要求。不知是錢少是嫌吳立華別的,女人不僅沒應,還把吳罵了個狗血噴頭,末了告到派出所,嚇得吳立華東躲西藏了大半年。
苟且偷生的吳立華會幹出這驚天的大案嗎?調查顯示:吳立華與死者吳希成之間沒有任何矛盾衝突,而且關係還較密切。案發之前數月,吳立華因懼怕派出所找他“算帳”而早已不知躲到哪裡去了,村中無一人見過他。
時間像飛似地流逝。
緊張的偵查工作捱到第三天,還沒有像樣的線索。
元月3日,市局李桂洪副局長、律兆清支隊長帶著萬事君局長的指示和問候,再赴龍王李吳集村,聽取偵查彙報,舞激勵土氣,調度指揮破案。
縣公安局長王俊生始終帶領民警在吳集連續奮戰。他們頂風雪,冒嚴寒,憑著不破此案決不收兵的頑強鬥志,艱苦細緻地排摸,先後排查千餘人,查到線索近百條,“工程”之浩繁難以表述。
至1月6日,即案發後第六天,案子仍無重大突破。重大嫌疑人一個個被否定。王俊生局長、趙金平副局長及刑警大隊郭宗起大隊長都在思索著同一個問題:是定性划向錯了呢,還是偵查工作有漏洞?最使他們不放心的就是那個“活不見人,死不見屍”、行蹤隱秘的吳立華。
“查!徹底澄清吳立華的社會關係,一定要找到他!”王俊生說完倏地站起來,夾起公文包,驅車直奔找王鎮前東村吳立華的二姐家。
“吳立華最近來過你這裡嗎?”
“沒有哇,真沒來過。好幾個月沒見到他了。”
就在王局長詢問吳家二姐、姐夫的同時,偵查人員也將各個旮旯掃視了一遍——沒有發現可疑情況。
至1月7日,即案發後第七天,經過偵查人員鍥而不捨深入細緻的工作,一個突如其來的情況使全體參戰民警的神經為之一振——偵察員李金明獲悉:吳立華前幾天還在找王鎮前東村出現過!顯然,吳家二姐的謊言已被戳穿,吳立華已構成“12·31”特大殺人焚屍案的頭號嫌疑犯。
片刻,10餘部警車直驅前東村,數十名刑警將這個小村圍了個嚴實。
再次交鋒,吳立華的二姐及家人仍然眾口一詞:沒見吳立華。
“將吳家全部傳到派出所,分別訊問,各個擊破!”王俊生局長命令道。同時,趙金平副局長率民警將吳家徹底“巡視”了一遍,終於發現一處牆角上有擦蹭的新鮮血跡。
此刻,王局長心中已有了九分把握。他再次親自出馬,單刀直入,重錘猛敲,動之以情,曉之以理。經過近兩個小時的政策攻心,迫使吳家二姐及姐夫懾於法律的威嚴和確鑿的人證物證,交代了吳立華殺人後在其家中換血衣、藏匿數日、血衣和殺人兇器埋藏地點以及6日公安民警查到村中時,又通風報信,資助吳立華逃跑等詳細經過。
吳立華殺人時所穿的血衣、所用的斧子(現場那把是吳立華用來挖炕洞時在現場找到的)很快在前東村一處場院的草垛中找到。
吳立華的二姐吳桂英、二姐夫張澤明、大姐吳桂珍等人因知情不舉、藏匿兇手和資助外逃分別被依法拘留,現已全部被逮捕!
七天七夜,全體參戰民警夜以繼日地工作,有的連洗漱用具也沒顧上帶,家裡連個招呼也沒顧上打;從局長到一般民警,七天來他們都在吃一種伙食一白菜粉條,饅頭開水;七天來他們都是和衣而臥,隨叫隨走;七天來他們沒顧上洗漱嘴也臭了,腳也臭了,身上也臭了。
6日晚,吳立華聞風而逃
7日晚,東光縣電視插轉檯播放了東光縣公安局懸賞一萬元緝拿兇手吳立華的電視通告;
7日夜,趙金平副局長率隊赴天津(吳立華曾在天津打過),在天津市公安局的大力協助下,對龍王李鄉在津打工的60餘人全部進行了布控，四個追捕小組帶著領導的期望和人民群眾的關注,分赴天津、北京、湖南、黑龍江等地廣撒法網。
600份協查通報、24份加急電報飛向全國100多個有關縣市公安機關。艱難浩繁的偵查過程之後,緊接著便是更加浩繁和更加艱難的迫捕!
1月10日,黑龍江省遜克縣公安局來電:接東光縣公安局緊急協查後立即部署查控工作,已在距中俄邊境40公里的吳立華的親戚家將已改名換姓的吳立華抓獲,速來解人。
聞此,東光縣公安局內外一片歡呼。刑警大隊長郭宗起奉命率隊連夜赴黑。12日回電:遜克有誤,此人酷似吳而非吳。
追捕必須繼續。
元月29日晚,吳集一村民撥通縣局的電話,稱在村公路上發現了吳立華。趙金平副局長迅速組織民警直赴吳集,組織當地民兵千餘人,徹底封鎖了各大小道路,同時將民警分成多個小分隊,在有關村莊穿梭搜捕……隨即,在家休息的王俊生局長也連夜趕到龍王李派出所,坐陣指揮圍捕工作。
至次日晨,吳立華仍無蹤影。再問那個村民,說當時相距幾十米,看著有點像,所以就報告了。
這一夜,50餘名公安民警和千餘名民兵徹夜未眠。
元月31日下午5時,一封發自天津市的匿名舉報信飛到東光縣公安局,這次帶來的關於吳立華的信息稱得上十分確切。信中稱,吳立華現在天津市河西區南樓圍提道小學打工。獲取這一重大情報後,王俊生局長立即指派趙金平副局長率刑警大隊郭宗起大隊長等九名民警乘兩部警車一路呼嘯駛往。
滄州和東光的無數顆心也隨之被牽動。
終被擒
春節前夕的津城之夜一片輝煌
追捕組的民警們無暇瀏覽這美好的夜景,他們只有一個信念:堅決擒獲殺人惡魔,讓東光人民真正過一個安寧祥和的春節。
在天津市河西區公安分局刑警大隊,趙副局長簡要地介紹了情況。這裡,他已經相當熟悉了,為抓吳立華他這已是第六次率隊赴津了。
得到天津刑警的大力支援之後,民警們立刻將圍堤道小學包圍。
此刻,吳立華正在傳達室裡看電視,追捕民警破門而入，吳立華還沒弄清怎麼回事便被緊緊地摁在地上。
凌晨3時,惡魔吳立華被押抵東光。
此刻,距“12·31”特大殺人焚屍案發整整一個月。
“吳立華,你為什麼要殺害吳希成一家?”
2月30日晚上,我從我二姐家來到吳希成家,想問問吳希成派出所還追我不。他不但不跟我說,還把我攆了出來。他媳婦還罵了我兩句。因為我倆平時吃喝不分,關係一直不錯現在我有難處,他不幫我,還罵我,所以就記上仇了。第二天晚上(發案當晚)我又去他家,本來想再問他一回,如果好說就算了,沒想到吳希成躺在被窩裡還拿眼珠子瞪我,我就下決心殺了他......
人們怎麼也不會想到,吳立華像一條被追急了的惡狗,已經到了睚眥必報、兇殘暴戾的程度。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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