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兒女》,或許藏著少年賈樟柯的煩惱

《江湖儿女》,或许藏着少年贾樟柯的烦恼

看完《江湖兒女》,最強烈的一個感覺就是,趙濤還是那個趙濤,但賈樟柯已經不是那個賈樟柯了。

1970年5月,賈樟柯出生在汾陽,這裡是山西著名的酒都,盛產汾酒,那時候沒有人會想到,若干年後,這個眼神酷似偉人鄧小平的小個子,會成為除了汾酒以外,汾陽另一張文化名片。

《江湖儿女》,或许藏着少年贾樟柯的烦恼

賈樟柯在抽菸

賈樟柯的新電影《江湖兒女》上映近一週,社會反響挺強烈。這幾乎是他,或者說整個第六代導演群體最有市場影響力的一部作品,這是賈樟柯的一小步,卻是“第六代”電影導演的一大步。

從某種程度上講,文藝片導演賈樟柯這次真的被大眾接受了。

和所有文藝片一樣,電影很注重導演的“個人表達”,粗看《江湖兒女》,是在講中國社會的變遷、江湖的本質,實際上卻很像一部賈樟柯自己的編年史,這是一部少年賈樟柯的煩惱。

《江湖兒女》的情節其實很簡單,一言以蔽之,一個黑幫頭目和他女人的前半生。

《江湖儿女》,或许藏着少年贾樟柯的烦恼

故事的開頭髮生在2001年的大同,那時的大同還處在經濟體制鉅變的邊緣,礦業衰退,經濟凋敝,但地產、娛樂業正在蓬勃發展,這正是最適合黑幫發展的溫床。

電影的男主角郭斌(廖凡飾),是當地黑幫團體的骨幹成員,他的主業是開棋牌室和歌舞廳,副業是“幫人平事”,女主角巧巧(趙濤飾)是他的女朋友,他們在大同這個小世界裡風光無兩。表面上看,斌哥對巧巧很疼愛,甚至可以因為巧巧一句“想吃燒麥了”,就率領一干兄弟驅車前往內蒙古,斌哥像所有風頭正勁的大哥一樣灑脫,巧巧像所有大哥的女人一樣幸福。

郭斌之所以這樣風光,第一是因為能打,第二是因為他有一把手槍。

在郭斌教巧巧玩槍的時候,導演通過郭斌和巧巧的對話,點出了本片的最大設問——到底什麼是江湖?或者說,中國到底是怎樣一個人情社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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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江湖,是中國人特有的詞彙,但江湖到底是啥?

江湖其實分兩種,武俠小說的江湖和現實社會的江湖,前者講究義薄雲天,後者講究奸詐狡猾。郭斌屬於哪種江湖人呢?這個我還真說不好。

2001年是郭斌的幸運年,巧合的是,2001年也是導演賈樟柯走向巔峰的一年,那一年他和他的電影《站臺》在國際上獲獎無數,年僅31歲的賈樟柯在終於在電影的江湖裡闖出了一片天地。

不過那時候所謂“體制”對賈樟柯並不友好,他的電影由於題材限制,無法在國內公映,和他同時代的婁燁、王小帥也因各種原因被禁,他們的電影全部成為禁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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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樟柯《站臺》劇照

儘管這些人在國外的電影節上取得了重大成功,但都被迫轉入地下,成為了“地下電影”。“地下電影導演”是個很酷的詞彙,也是幾乎所有“第六代”電影導演的原生印記。

因此,2001年的賈樟柯和郭斌,他們抵抗體制、自成一體,都是在灰色地帶蓬勃生長的江湖人,是真正的“江湖兒女”。

在電影裡,郭斌的好景並不長。

黑幫也要新陳代謝,年輕人想上位只能踩死老同志。大同當地的少壯派黑幫在街頭圍毆了郭斌,巧巧在生死關頭挺身而出,用手槍嚇退了眾人,斌哥得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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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也因此,斌哥和巧巧雙雙入獄,巧巧幫斌哥扛下了私藏槍支的罪名,獲刑五年,等到巧巧出獄的時候,大同已經換了人間,黑幫組織也隨著社會的進步而進步。

2005、06年,對於賈樟柯而言也有“出獄”的意味,“第六代”導演群體在那段時間被集體解禁,他們的電影終於可以在大陸公開播放了。賈樟柯的《世界》公映,《三峽好人》在威尼斯拿了大獎。對於賈樟柯而言,他終於不用躲在地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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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峽好人》的男主角韓三明,是賈樟柯的表弟,當時是一名礦工

但賈樟柯們要面對的似乎是更大的挑戰。在通過文藝電影取得藝術上的成功之後,如何讓文藝電影讓大眾接受成了他們新的嘗試。

不過他們這代導演不知是怎麼了,普遍存在後勁不足的情況。比如王小帥的《我11》和《闖入者》,儘管有著明顯市場化的元素和傾向,但應者寥寥。

賈樟柯的《天註定》和《山河故人》也似乎沒能達到當年《小武》和《站臺》的高度。

《江湖儿女》,或许藏着少年贾樟柯的烦恼

電影裡,郭斌跑去奉節投資發電廠,他當年的小弟也在奉節開了個“潮州商會”,一個大同人開的“潮州商會”,這不是招搖撞騙,這是江湖。這位小弟在再次見到巧巧時說了一句話:現在黑社會也要企業化了。可黑社會如何企業化?這讓很多人煩惱。

電影裡的郭斌在巧巧規勸他回大同的時候表露了自己的心聲:就算回去,也得等有錢有人了再回去,因為他受不了當年的小弟開著賓利對他耀武揚威。

《江湖兒女》的結局是這樣的,郭斌在奉節因為酒精中毒,導致腦溢血而半身不遂,回到大同,巧巧收留了他。

一個江湖大哥因為用力過猛而落幕了。

郭斌面對當年馬仔明裡暗裡的輕蔑和侮辱,陷入了懊悔和痛苦的深淵,可壓垮他的最後一根稻草,卻是巧巧。

郭斌本想和巧巧重歸於好,但巧巧拒絕了,她表示,收留郭斌完全是出於江湖義氣。

巧巧對郭斌說:“你不是江湖上的人了,你不懂。”

這句話很好地回答了開頭的設問,究竟什麼是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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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巧眼中義薄雲天的大江湖,徹底摧毀了郭斌眼中奸詐狡猾的小江湖,光明終於戰勝了黑暗。這時的郭斌不僅是個落魄大哥,更是個三觀盡毀的殘疾中年。

“第X代電影導演”,是過去對科班出身的電影導演的強行斷代,謝飛是第一代,張藝謀是第五代,賈樟柯、婁燁、王小帥是“第六代”,在第六代之後,就沒有人在按這個原則劃分導演了。如今吳京、徐崢、文牧野這些導演像雨後春筍一樣冒了出來,可他們自己都說不好自己是第幾代。

現在再提到“第X代導演”這個詞,彷彿在給中國電影做考古。

和郭斌一樣,賈樟柯們並沒有被人們遺忘,但他們害怕被時代拋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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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武》主演王宏偉,至今還奮戰在獨立電影的第一線

所以,你能在《江湖兒女》中,看到《小武》《站臺》《任逍遙》《三峽好人》等幾乎一切賈式電影的影子,這是一次向自己的致敬,也是一次向自己的追問。因為這才是少年賈樟柯的煩惱。

我三姨夫前半生的人生軌跡,幾乎和《江湖兒女》裡的郭斌一樣,在小地方靠打打殺殺混出頭,再靠開遊戲機廳完成了資本的原始積累。和郭斌不同的是,我三姨夫知道順勢而為,從不逆流而上,每一步都踩在了時代變革的G點上,他成功的把自己洗白了,把遊戲機廳變成了網吧,又把網吧變成了工程公司,自己變成了老闆。

有時候就是這樣,有人會被潮流拋棄,也有人卻學會了在潮流裡衝浪。

10年前《收穫》有個欄目叫《一個人的電影》,賈樟柯在其中講過一句話:

“有一百萬人在觀看和一萬人在觀看,並沒有什麼本質的差別,在文化上不能用數量來衡量。”

我當時覺得賈導這句話特帥,今天依然覺得特帥。

《江湖儿女》,或许藏着少年贾樟柯的烦恼

在模仿希區柯克的賈樟柯

在《站臺》裡,男主角崔明亮因為唱歪歌——再過二十年,我們來相會,老婆七八個,孩子一大堆,被詩人西川扮演的文工團團長呵斥:“再過二十年,你多大了?還老婆七八個孩子一大堆,你顧得過來嗎?”

在賈樟柯這一代導演中,他是幸運的,目前《江湖兒女》在同期的電影中票房排名第五,對於這樣一部現實主義題材的文藝片來說,這是個很好的成績。

《江湖兒女》之所以能被大眾接受,除了賈樟柯自身的功力和近些年來中國電影的蓬勃發展以外,更多的是因為中國電影觀眾在興趣上的轉變。

《江湖儿女》,或许藏着少年贾樟柯的烦恼

現在的電影觀眾們,開始更多的關注社會現實,他們已不像前兩年一樣,坐在電影院裡哈哈笑就夠了,他們開始更加關注和思考起和自己生活密切相關的問題,他們感到假疫苗、貿易戰正在逐漸影響他們的生活,這給了現實主義題材電影生存的土壤,因此最近一段時間《我不是藥神》和《江湖兒女》才順勢而為的成為社會關注的熱點。

從《站臺》到《江湖兒女》,差不多整20年過去了,賈樟柯的老婆依然只有趙濤一個,孩子也沒有一大堆,但趙濤還是那個趙濤,賈樟柯已經不是那個賈樟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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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 ✎ morlee

圖片 ✎ 網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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