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清暉
2018年10月11日，上海證券交易所發佈《關於廣西慧球科技股份有限公司股東浙江思考投資管理股份有限公司及其負責人、一致行動人予以公開譴責的決定》，該決定把人們的目光重新吸引到當年的“明星股”慧球科技上（ST慧球，600556，SH）。
慧球科技之所以當年“名震A股”，並不是因為新三板公司浙江思考投資管理股份有限公司（下稱思考投資，831896，OC），而是與一個叫做“鮮言”的資本玩家密不可分。
昔日這位叫做鮮言的大佬先後攪動A股公司匹凸匹（目前證券簡稱為ST岩石，曾用簡稱多倫股份，600696，SH）和慧球科技，我們當時寫了多篇文章跟蹤分析解讀。
而根據最新的報道，2018年9月14日，北京市西城區人民法院行政庭赴上海第二看守所向鮮言送達《行政裁定書》，對證監會做出的34.7億處罰裁定準予強制執行。
曾經那個不守規矩、以身試法的“大佬”終於接受了處罰，他以親身經歷告誡金融從業者應該更多的承擔社會責任，而不是鑽漏洞的空子，通過各種不法交易套利。
隨著證券法規的完善和行政干預的增加，我們相信國內的市場環境會變得越來越好，更有利於嚴肅的投資者通過研究獲取投資收益，而不是不法分子利用資金優勢或者法規漏洞，在市場上翻江倒海攪動市場，傷害其他投資者。
本文將承接2年前的報道，解密2年前慧球科技管理層各種詭異的行為，同時還會附送上兩部相關的衍生劇。
一、鮮言其人
1、律師鮮言
鮮言最終因為違法違規、對抗證監會遭到應有的懲罰，具有諷刺意味的是，鮮言在所有A股實際控制人中本該是最懂得法律的，因為在其成為一名資本玩家之前，他是一名律師。
2012年7月25日，多倫股份發佈公告稱，公司實控人李勇鴻通過轉讓方式減持了所間接持有的多倫股份股權，將相關股權轉讓給兩家註冊地為英屬維京群島公司。
公司的實際控制人從李勇鴻變為鮮言。
詳式權益變動報告書披露，鮮言1975年1月出生，大專學歷，2003年7月-2010年6月任上海賓利投資諮詢有限公司董事；2011年7月至今任FINE NINEASSETS MANAGEMENT LIMITED（精九資產管理）董事。目前還擔任HILLTOP GLOBAL GROUP LIMITED（山頂環球）董事。
而多倫股份2013年對鮮言的介紹如下圖所示：
這兩份簡歷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試圖儘量抹去鮮言作為律師的經歷。
而根據公開信息，鮮言在擔任多倫股份的實際控制人之前，並不是什麼投資者，而是一名“業績能力出色”的律師。
有關上述多倫股份公開資料提供的簡歷和鮮言的履歷，以下2點應該是真實的：
鮮言2007年加入天依律師事務所，成為合夥人，2012年前後離職。作為律師的鮮言創收能力極強。
多倫股份公告的鮮言的簡歷其實存在明顯錯誤，其中精九資產管理於2011年11月15日才成立，鮮言不可能於2011年7月成為其董事。
上海賓利投資於2004年才成立，鮮言不會在2003就擔任其董事。
2、匹凸匹往事（多倫股份）
揣著虛假的簡歷，鮮言成了多倫股份的控制人。
我們本文偏重講鮮言在進入慧球科技前後發生的故事，因此會壓縮一些鮮言與多倫股份的故事。
自2014年1月17日至2015年6月12日止一共316個交易日中，鮮言實際控制的賬戶組在上述316個交易日中的223個交易日中交易“多倫股份”。
其中買入量排名第一的有93個交易日，買入量排名居前5的共計133個交易日。
賣出量排名第一的有77個交易日，賣出量居前5的共計119個交易日。賬戶組買入多倫股份數量佔該股市場買入量的比例超過10%的有65個交易日，超過40%的有5個交易日。
賬戶組賣出多倫股份的數量佔該股市場賣出量比例超過10%的有50個交易日，超過40%的有3個交易日。其中買入峰值為當日市場買入量的56.87%，賣出量的峰值為53.46%。
鮮言這種數量巨大的、頻繁的買入行為頗像我們在小說中才能讀到的股市操縱的坐莊行為。
小說中的莊家在操縱股市的過程中，除了利用資金優勢外，還會結合自己需要釋放利好消息，引導散戶投資者跟風買入。
鮮言也深諳此道，並且還做到了“親力親為”——作為多倫股份實際控制人的他，按照自己的要求披露信息，這是連小說中的莊家都做不到的事情。
多倫股份原經營生產與銷售高級掛釉石質牆地磚、房地產開發與經營、國內採購的金屬材料、建築材料批發等業務，這些業務非常傳統，缺乏炒作需要的想象力。
2015年4月9日，鮮言指示下屬員工向上海工商局申請變更多倫股份的企業名稱，並隨時準備將證券簡稱由多倫股份變更為匹凸匹（與當時金融熱點P2P諧音）。
2015年4月17日，鮮言知悉多倫股份名稱變更取得預先核准，賬戶組在2015年4月21日至5月10日期間（4月15日至4月28日“多倫股份”停牌，4月29日復牌後至5月10日共6個交易日），除4月29日當天沒有交易“多倫股份”外，其餘5個交易日連續淨買入“多倫股份”，合計17,889,746股，交易金額202,077,118.46元，日均淨買入約3,577,949股。
建倉結束後，多倫股份“及時”發佈了《關於獲得控股股東www.p2p.com網站域名特別授權的公告》，公告發出後，多倫股份股價連續6日漲停。
鮮言為了確保炒作順利，期間還採用虛假申報的方式製造漲停價買單眾多的假象。
鮮言通過操控股價炒作多倫股份獲利5.78億元，證監會以沒一罰五的規則對鮮言進行處罰，這也是本文開頭部分34.7億元罰單的由來。
二、慧球科技與1001項議案
1、幕後操控慧球科技
在監管層不斷質詢下，鮮言於2016年1月5日辭去了匹凸匹公司董事以及在董事會擔任的一切職務，並順道轉讓了自己的股權（根據公開信息，鮮言在離開匹凸匹後，仍試圖將匹凸匹的核心資產轉移至自己控股的公司，但被阻止）。
這是一樁實控人利用資金優勢、信息優勢操控股價以及試圖掏空上市公司的典型案例，但即便如此，鮮言仍不會像今天這麼出名。
真正讓鮮言成為“奇葩”的，是他在慧球科技的所作所為，可謂前無古人。
鮮言從匹凸匹的實戰中學到了經驗，在入主慧球科技前後，他一方面通過實際控制的上海躬盛接手了慧球科技前實控人顧國平的經營權（風雲君注：顧國平的律師曾表示，該筆交易對價共計7億元，其中3億元為經營權，4億元為股權），一方面屈尊以證券事務代表的身份潛伏進入了上市公司。
下面一個花絮或許可以看出鮮言潛伏功力之深。
風雲君在蒐集資料的時候，找到了一篇當時（2016年9月）某知名媒體對於慧球科技的報道：
根據證監會的調查，我們現在知道上海躬盛的實際控制人正是鮮言，而在2016年，使用分身術的鮮言讓絕大部分人認為自己和上海躬盛是獨立的個體，分別要蹚一下慧球科技的渾水。（風雲君注：律師出身的鮮言擅長讓監管部門和媒體推遲知道事情的真相）
鮮言入主慧球使用的身份是證券事務代表，簡稱證代。證代隸屬於董事會秘書（董秘）領導的證券事務部（證券部），是董秘的助理，不屬於公司的高管，只是普通的打工族。
就在大家都在疑惑鮮言這種屈尊降貴的選擇時，他卻在偷偷的選擇自己合適的董事會人員——在A股20年的歷史中，一個公司的董事會是由公司部門經理所控制的情況是絕無僅有的。
根據證監會的調查，2016年5月根據鮮言的要求，慧球科技經第八屆董事會第二十六次會議提名、經2016年第二次臨時股東大會選舉溫麗華、董文亮為公司董事，選舉劉光如為公司獨立董事。
溫麗華和董文亮兩人為鮮言實際控制的上海科賽威股權投資基金管理有限公司員工，劉光如和鮮言為朋友關係。
2016年7月18日，顧國平辭去董事長職務，在鮮言的努力下，其推薦的董事董文亮成為公司董事長。根據證監會的調查，不晚於2016年7月18日起，鮮言通過上海躬盛成為公司的實際控制人。
然而就像我們之前截圖媒體當時的報道所說的那樣，鮮言在控制慧球后，玩起了“潛伏”大法，一度讓監管層、財經媒體和投資者都不知道誰是慧球科技的老大。而慧球科技一度堅持稱顧國平仍然是公司實際控制人，但是顧國平本人多次公開發聲否認。
2、鮮言的1001項預案
鮮言剛剛通過非正常手段當上了慧球科技的盟主僅三天，就有一個叫做深圳瑞萊嘉譽的投資公司前來奪擂。
瑞萊嘉譽爭奪控制權的手段要簡單的多，那就是買買買。
2016年7月21日開始，深圳瑞萊嘉譽開始持續買入慧球科技的股票，至2016年7月28日，瑞萊嘉譽通過二級市場購買慧球1973.96萬股，持股比例達到4.999978%。
瑞萊嘉譽要求慧球披露權益變動報告書，但是慧球科技強行認為，瑞萊嘉譽還差80股才到5%不予配合。
慧球科技之所以不配合披露權益變動報告書，與當時的情形有關。
鮮言雖然已經掌控了公司的董事會以及經營權，但是顧國平並沒有將6.6%的股份所有權給予鮮言（鮮言只擁有投票表決權）。
鮮言可謂家底不厚，底氣不足。
瑞萊嘉譽在當年的8月9日依法通過指定媒體自行披露權益變動報告書，同時繼續買入慧球科技的股票。2016年10月10日，瑞萊嘉譽持有慧球科技4335萬股，佔比10.98%。
成為慧球第一大股東後，瑞萊嘉譽要求公司召開股東大會，提出改選董事、暫停交易等（交易包括上市公司用現金購買鮮言控制公司的房地產）事項，鮮言控制的董事會再次選擇了裝聾作啞。
依照慧球科技章程，股東自行召開股東大會需要持股超過90天以上，在苦等3個月後，瑞萊嘉譽在2016年12月5日啟動自行召開股東大會程序，該股東大會於同年12月22日召開。
瑞萊嘉譽等來的，是鮮言的“焦土政策”。
眼見自己的控制權將不保，時任慧球科技證券事務代表的鮮言指使時任董秘的陸俊安起草1001項議案。
慧球科技於2017年1月3日以通訊的方式召開第八屆董事會第三十九次會議，審議通過了該項決議。
1001項預案大約包括以下幾類：
公司變更辦公地址議案（關於公司變更地址為杭州的議案——慧球在此項議案下列舉了十數個辦公地點）；
公司疑似要購買鮮言控股公司的房地產（關於購買荊門市楚天城小區XX號樓的議案，XX為阿拉伯數字，一共有幾十棟樓可供選擇）；
員工休息日調整（關於將週六週日休息日調整為週一週二或者週三週四）；
員工調薪（既包括向上調整，也包括向下調整；既包括以數字調整，也包括以百分比調整）；
為難新晉大股東（包括回購股票，最過分的比如：關於大股東對中小股東以10000元每股進行全額回購議案；
亦包括要求大股東捐款議案，最過分的比如：關於向第一大股東申請500億免息借款暨關聯交易的議案）。
除上面列舉的大類外，還包括其他一些與公司經營無實質關係的議案。
該項議案雖然在董事會第三十九次會議通過，但被四十次會議否決，沒能提交股東大會。
鮮言也最終於2017年1月10日失去了對慧球科技的控制權，鮮言所推薦的董事也集體辭了職。
問題來了，鮮言為何在臨卸任要試圖發佈1001項幼稚又不可能實行的議案呢？
曾有媒體報道稱，鮮言的目的是為了把公司搞臭，讓搶了他的飯碗的大股東虧損，屬於焦土政策。
（ST慧球周線圖）
從兩年後的股價走勢圖來看，ST慧球的股價一路走低，其中有多少歸因於鮮言對公司造成的負面影響就不得而知了。
三、其他相關的違規買賣故事
1、思考投資違規買賣慧球科技
正如本文開頭所提的那樣——其實風雲君也是剛剛知道——鮮言並不是第一個操縱慧球科技的操縱者，早在2014年浙江思考投資就對慧球科技進行過操縱。
根據證監會調查，在2014年9月-2015年2月期間，浙江思考投資以及其一致行動人張壽清通過大宗交易和在二級市場買賣ST慧球股票。其中2014年9月4日-10日持股比例達到5%，其中9月9日持股比例高達6.1%。
但是為了方便的買賣股票，持股達到5%的時候思考投資既沒有停止買賣股票也沒有發佈權益變動報告書。
思考投資於2014年9月-2015年2月期間，累計違規買入ST慧球11971.61萬股，佔總股本的30.32%；累計賣出13271.61萬股，佔總股本的33.62%。鑑於思考投資嚴重違反證券法有關規定，上交所做出以下紀律處分：
對浙江思考投資及負責人嶽志斌、一致行動人張壽清公開譴責，並將處分決定計入誠信檔案。
2、最大的罰單之爭
鮮言的34.7億元罰單曾是證監會開出的最大罰單，而目前該記錄已經被北八道刷新。
北八道涉嫌操縱張家港行、江陰銀行、和勝股份等股票違法獲利9.45億元，按照沒一罰五的規則，該筆交易罰金最終高達56.7億元，是目前證監會對操縱市場案開出的最大罰單記錄。
（張家港行日線圖，紅色箭頭位置為北八道操控股價導致股價大漲）
結束語
股價操控者從來都是股票市場最大的禍害之一，他們利用資金優勢、信息優勢把不具備上漲潛力的股票推向高位並誘導散戶投資者前去接盤。
鮮言、北八道以及其他一些股價操縱者均曾因此獲利豐厚。
投資從來都是一個充滿風險的遊戲，必定存在贏家和輸家。
隨著監管的日趨嚴格和處罰力度的增加，市場更趨規範和公平，勤勉、嚴肅的投資者獲得更多的回報，這是我們希望看到的，也是一定能看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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