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ul Buchheit是一名工程師，是Y Combinator的合作伙伴。同時，他也是Google的第23名員工，他創建了Gmail，以及Adsense的第一個原型。在離開Google後，他聯合創立了Friendfeed，後來被Facebook收購。

Triplebyte的聯合創始人兼CEO Harj Taggar與Paul談起了他開始編程、加入Google併成為優秀的工程師的經歷。

為縮短篇幅、明確內容，本文對採訪內容進行了加工編輯。

1.關於成為程序員

你是如何開始編程的？

我還記得我是在玩一個非常優秀的RPG遊戲時開始對編程產生了興趣。當時我卡住了，找不到關鍵的道具魔法手帕——我記不清是什麼了，不過這不打緊。然後我就想，“何必在遊戲裡找呢，我可以直接修改存盤數據嘛！”然後我就寫了個程序來尋找遊戲存儲物品的地方。然後我發現了向物品欄裡添加物品的方法，甚至能加入遊戲裡不存在的物品。

於是我意識到，這比玩遊戲本身要有趣多了。玩遊戲只是加入別人創造的世界。而編程，你可以在自己的世界裡為所欲為，對吧？編程是個開放的環境，裡面沒有任何限制。

從那以後，與編程相比，遊戲本身似乎完全是浪費時間。

我實際開始編程大約是在那之前的一年，我買了臺1M內存的386。我在某個BBS上看到了關於編程的文章，還帶有一個做了一半的C編譯器。我用那個學了一段時間。後來在一次無線電愛好者聚會上我找到了一份二手Turbo C 2.0編譯器，還帶手冊，只要$11。於是我就有了可以使用的編譯器，還有一份手冊，我就開始花了幾年時間來認真閱讀研究它究竟應該怎麼用。最初我並不是太享受這個過程，但我喜歡鑽牛角尖，下決心一定要研究明白。

你在上大學的時候覺得自己是個優秀的程序員嗎？

我覺得我還挺不錯的。我知道我不擅長做大型的東西，但我的代碼確實能完成該做的事兒。我在大學時有一次ACM編程競賽，我覺得一定很有意思。最後我得了第二名，所以我覺得我應該沒問題。

為什麼畢業之後加入了英特爾？

我一直很喜歡創業公司和商業。在我大約10歲時，我在鄰里做過一次上門銷售。我拿著一份產品目錄上門去推銷產品，每次賣掉一包賀卡都能賺$1！

大學畢業之後我想加入一家創業公司，但我不知道怎樣才能找到，因為當時互聯網上並沒有太多關於創業公司的信息。但我知道那些公司很可能在硅谷，因為硅谷有Netscape，有SGI，還有一大堆聽起來很酷的公司。我加入英特爾是因為英特爾位於硅谷，一定能遇到很多人，並找到一家很酷的創業公司。我天真地以為，我會在街上遇到一些人或一些事。我以為硅谷的街上一定到處都是創業公司，到處都能遇到創業公司的人。但實際上並沒有。

2.關於加入Google和創建Gmail

為什麼你決定離開英特爾？

總的來看那份工作我並不是太喜歡。我不需要拼命工作，而且有一天我坐在自己灰色的格子裡時（我周圍都是一片灰色的格子，周圍的牆也是灰色的，聽著白噪音，感覺很孤獨）我意識到，“我覺得好累。我需要回家去睡個覺。”於是我回家了，但一回到家裡我就意識到，“其實我根本不累。”只不過是在英特爾工作會榨乾你的所有精力，因此我知道我該離開了。

你怎樣找到了Google？當時的招聘流程如何？

我很喜歡Linux。甚至在上大學之前就開始喜歡Linux，那時大概是93年吧。我有一塊有點壞了的硬盤，上面還有大概60MB的空間可以用，我在上面裝了Yggdrasil Linux。這點空間足夠安裝一個小型的Linux，但卻不夠安裝Emacs的，所以我成了使用vi的人。

我花了很多時間閱讀Slashdot上的最新Linux新聞。從那裡我看到了Google，當時Google還是個小公司，他們建了個Linux機器的集群。在我看來，還有什麼比Linux集群激動人心的嗎？而且他們還有個特殊的Linux搜索，經常會在Slashdot上展示。而且他們公司的顏色遠不止灰色一種——他們有四種顏色！於是我申請了工作。

很神奇的是，我的簡歷郵件竟然被退回了，因為他們的郵件服務器設置錯了！但我第二天重新發了一遍，他們正好修好了MX記錄和別的錯誤，於是有人給我回信來安排電話面試。完成電話面試之後，他們就邀請我參加一整天的面試。

為什麼你決定接受Google的offer？

當時我只有這一個offer，所以很好選了！

而且，這個offer也很不錯，他們做的東西很酷。雖然我不覺得他們會成什麼大氣候。我以為他們會中途倒掉，並且被某個大型互聯網公司收購。當時，雅虎已經是互聯網的巨頭，而且Alta Vista也很有錢，我不知道這麼小的創業公司該怎麼競爭。但我覺得我不在乎，畢竟我想做Linux的工作，而且至少我能遇到一些聰明人，也許他們以後也會創立一些能夠成功的公司。

現在看來，我發現Google早期的團隊非常優秀。我認為他們只招聰明人是個非常關鍵的因素。部分原因是，他們工作的內容非常有趣，而且聰明人只喜歡做有趣的事情。我還記得Jeff Dean在加入Google之前曾經加入過另一個創業公司，然後立刻把他們所有的問題都改好了。然後他問，“我還能幹點啥？”結果發現他們無所事事，所以他辭職了。他因為之前解決的那些有趣的系統問題而被Google拉過來了。

這是個良性循環。這些聰明人會吸引更多的聰明人進來，然後不斷循環。感覺整個UCSB的系統部門的人都被拉過來了，因為Urs Hölzle（Google的第八名員工，https://en.wikipedia.org/wiki/Urs_H%C3%B6lzle）是UCSB的教授，就像是把整個繩子上的所有高人都拉過來了一樣。

所以你曾經認為Google會倒閉。什麼事情讓你改變了看法？

在Google工作了幾周之後我開始想，“這家公司一定會做大。”我實際上回去跟他們要求更多的期權，結果他們說，你只能在接受offer之前交涉！

但我沒想到Google真的可以飛起，直到我在那裡大約一年之後我們與Yahoo發生了交易競爭。我們從當時正火的公司Inktomi那裡搶走了Yahoo的交易。當時Inktomi應該市值在幾十億，我們能打敗他們實在很不錯。我還記得他們當時對那次交易失敗還做了掩飾，說“搜索沒什麼用，真正的錢才是互聯網的寶庫。”

之後我想，“哇，這幫人真是傻瓜，我們早晚能超過他們。”從那以後，我們就不斷贏得交易並打敗其他公司。想想就激動。

Google怎樣決定你的工作內容？

當時他們給了我和Marissa（https://en.wikipedia.org/wiki/Marissa_Mayer，Google的第20名員工）兩個項目。一個是建立產品搜索，另一個是建立一個廣告系統。我最後在產品搜索上花費了很多精力，因為看起來似乎產品搜索比廣告系統更吸引人。後來我成了Onebox小組的一員，這個產品的基本思想是：你可以輸入任何東西來獲得答案，即使輸入的不是常規的Web搜索也可以。

通常我都有很多產品上的想法，然後不斷添加新功能。實際上我做了第一版的“您要找的是不是”功能，那是在我看了搜索查詢日誌之後，發現經常打錯的不止我一個人。品質保證團隊正在試圖解決這些問題，以提高搜索質量的0.1%，然後我就想，“至少有20%的搜索被拼錯了。要是能改正拼錯的搜索，查詢質量就能提高20%！”所以我做了這個功能。像這種的功能我還做了很多。

隨著Google的成長，你還能一直做自己想要做的東西嗎？創建Gmail是不是想做的東西之一？

在2001年前後，Larry發現每個團隊都有自己的優先級，並沒有做他認為從公司的戰略角度上最重要的東西。他決定去掉管理層，圍繞具體的項目來組織工程。他和當時的工程副總裁Wayne Rosing會與工程師坐在一起，給工程師指定項目。他們給我的項目就是“我們希望你做個電子郵件之類的東西。”這就是我得到的所有要求！所以我開始做一些電子郵件的東西，後來就成了Gmail。

在Google你怎樣管理個人職業發展？

我從來沒有認真考慮過整個“職業”的東西。我只是覺得大公司很可怕，我很不喜歡我在大公司接受到的一切，我不想躲在一個角落裡做一些無關緊要的事情。我在大學一年級之後在微軟做過實習，在實習的最後一天，我們組最聰明的一個工程師給了我一條建議：“你需要保證自己不會被放到角落裡做一些不重要的事情。”我永遠把這一條當做忠實的建議。我在Google的野心就是做一些很酷的產品，做一些重要的事情。

3.關於離開Google

為什麼你決定離開Google？

我的女兒，也是我們的第一個孩子，出生比預計的早了100天。所以她的出生伴隨著許多醫學上的創傷，我們不得不在醫院裡呆了幾個月。在一切都結束後，我很高興地回到Google，因為我喜歡在Google工作。我興奮得甚至前一天晚上都沒睡好，我一直在想，“哦，我已經等不及回去工作了，我要回去工作！”

但第二天一進入辦公室我立即沒了精神。突然一下子就感覺像是回到了英特爾。部分原因可能是Google在我不在的這段時間裡成長了很多，而另一部分原因則是“溫水煮青蛙”效應：：在我休假之前我根本沒注意到一切都在緩慢地改變，但我回來之後我意識到，“哇，原來有這麼多人在不知不覺中要求我做這麼多我不在乎的事情。”我立即意識到，如果我想留在Google並獲得成功，就必須適應大公司的氛圍。我知道我能做到，但我不想做。我想做點別的，所以我辭職了。

4.關於如何成為優秀的工程師

成為優秀的工程師需要什麼知識和技能？

計算機科學和其他任何工程都不一樣，因為我們總是要和一大堆層次不同的抽象打交道。一些人只能在一個層次上工作，這樣不會太有效，因為許多問題都需要在多個層次上解決。優秀的工程師需要從硅片的層次開始理解各個層的協議和系統。

怎樣才能成為更好的工程師？

只要肯去做，實踐是探索一切秘密的真理。

我從高中的時候就開始編程，而幸運的是，我這樣做的原因是因為我沒有別的事情可幹。編程是我的興趣，我永遠都有想實現的的項目。我覺得沒有任何事情能代替編寫更多程序，因為你沒辦法在短時間內變得更好。我寫了幾年程序之後才敢說自己會寫程序了。

與你共事過的最優秀的工程師都有哪些？

我共事過的最優秀的工程師之一就是Bret Tayler，他也是我在FriendFeed的聯合創始人。我從來沒遇到過如此優秀的工程師，同時也是如此優秀的產品經理、項目經理和設計師。他幹什麼都是天才，太不公平了！

關於Bret的記憶從Google時就開始了。他在Google甚至都不是工程師，不知道什麼原因，他的職位是產品經理。作為Google地圖的產品經理，他一直為JavaScript的速度慢而發愁，地圖需要很長時間才能加載。所以有個週末他說，“我要重寫JavaScript。”於是他重寫了一切，讓代碼快了10倍，而代碼量減少到1/3。他完全拋棄了整個團隊的工程師工作了幾個月的成果。能做到這一點的人實在太可怕了。

有人說他是10倍速工程師，我看是1000倍速。而且代碼質量很高，也非常乾淨，絕沒有任何普通的工程師能做到這一點。你可以找100萬個普通的工程師，加在一起也做不到這一點，他們只會做得一團糟。

另一個人是Craig Silverstein，他是Google的第一名員工。他屬於那種敲鍵盤和寫代碼速度能超過我的理解速度的人。有時候我喜歡看其他工程師工作，這樣我就能學習他們的工作方法。但Craig太快了，我完全跟不上他的速度。屏幕一閃代碼就過去了。他一直在切換Emacs或別的程序。他打字速度也非常快，我從來沒見過那麼快的人。

5.關於辭職和加入創業公司

不。

好。那誰應該，誰不應該呢？

如果你喜歡你現在的工作，而且也沒有野心做別的事情，那麼你辭職很可能會掙得更少、幹得更多。如果你不喜歡錢少活兒多的工作，那我還是建議你別辭職了。

我想說，任何關於加入創業公司的通用建議都是錯的，因為創業公司有太大的變數。絕大多數創業公司都是垃圾，只有很少的公司非常優秀，如果你加入了優秀的創業公司，那你能發揮得很好。如果隨便選，那很可能會踩坑。

既然工作時長和薪水都不如大公司，那創業公司的好處是什麼？

像今天Google這樣的大型公司有太多聰明人，他們對於工作內容都非常有經驗。所以，如果你加入Google，就只能在“正確”的級別上工作。但在創業公司，他們很可能缺乏必須的資源，所以你可以在你力不能及的級別上工作。我認為這是創業公司最迷人的地方。

Gmail就是一個例子。當時我只有24歲，從來沒做過這麼大規模的東西。Google今天絕對不會把這麼大的項目交給一個只有24歲的沒有經驗的人。但在創業公司就能做這種項目。

今天，大公司給工程師的薪水遠遠高於你離開英特爾加入Google時的薪水。這種現象會如何影響工程師加入創業公司的抉擇？

沒錯，這很簡單。我覺得應該把創業公司看成一項投資，你實際上是在投資自己。你要相信在創業公司你能學得更快、發展得更快。如果你不認為創業公司能提供這一點，也許你不應該接受這份工作。如果去一個高手雲集、發展迅速的地方能夠成長得更快，或者成為你成為的角色，那麼這個職位要比大公司更好。

我建議把加入創業公司當作回到學校學習的過程。在選擇工作的時候要選擇最好的學習機會，這才是最好的做法。這樣，就算創業公司失敗，你還可以回到Google，甚至拿到比以前更多的薪水，因為你比留下來的那些人有了更多的經驗。

如果你想加入創業公司，應該怎樣判斷創始人是像Larry和Sergery那樣的人，還是像Elizabeth Holmes那樣的人？

沒錯， 這是最糟糕的組合：聰明人搞的一堆垃圾。我覺得你應該自己去面談，問一些難以回答的問題，看看他們能否給出直接、有見地的答案，看看他們有沒有逃避或輕視。如果他們有產品，嘗試一下也能幫你做決定。我個人會躲開那些只有宣傳沒有產品的公司。

一般來說，在面試創業公司時，怎樣才能確定他們是否適合你？

現在想來，Google打動我的一點，可能也是關於選擇創業公司時的一點好建議，那就是他們的面試官問了我許多聰明的問題。他們問的問題都是隻有真正擅長工作的人才能回答的問題。Urs問我，“假如你有個服務器，它運行得非常慢。你該怎樣診斷問題的原因？”要想回答這個問題，你必須要對系統有深入的理解才行。

他們的問題需要從多個不同的層次考慮才能回答：“內核有什麼問題？你是否理解硬盤並非輸出信息的地方？你知道隨機訪問的時間是多少嗎？”

我在面試的時候，遇到過一些其他公司問許多愚蠢的問題，比如“給出OSI網絡模型的七層的名稱”，或者一些寫在教科書上的無聊東西。

而且，在我第一天去Google工作時，我感到了與英特爾不同的氛圍。我很激動，我早上上醒來後很激動地去上班，辦公室裡永遠都有高效的氛圍。我覺得從這一點就能看出創業公司是否能成功——你進入辦公室之後就能體會到。人們是否都在忙著工作，還是隻是坐在那裡刷Twitter浪費時間？人們去公司只是因為必須去，還是因為渴望工作才去？當時的Google真是個充滿正能量的地方。

6.關於投資，加密貨幣，大學和開心

你認為成為工程師能讓你成為更好的投資者嗎？

也許吧。我的意思是，成為工程師能讓你相信自己能做到一切！

我確實認為能將問題分解成更小的問題的過程在許多領域都有用。當然，作為投資者你需要去評價別人，特別是在技術領域沒有技術背景的人很難做出正確的評價。如果有人說某件事情很容易或很難，那麼沒有技術背景的人就只能隨波逐流了。

你加入Google的原因是喜歡Linux。現在的你還有什麼感興趣的技術嗎？

這個問題我也很希望別人能告訴我答案！我能想到的最好的答案就是比特幣和加密貨幣，我很肯定它們會吸引21歲的我。但加密貨幣不同的是，它裡面充斥了各種幻想致富的垃圾，而這是Linux所沒有的。

大學有用嗎？

有用。至少，它能讓你成長，讓你獨立。我不可能在高中畢業之後直接去英特爾，那是不可想象的。大學能教給你許多做人的道理。

在我上大學時，我已經有了第一份編程的工作。我與我父親的一個朋友一起工作，他的工作是機械維修、工業機器人編程，這些機器人能從一個漏斗裡取出金屬棒然後放到研磨機裡，我學了很多，但並沒有認識任何寫程序的人。能在大學裡遇到許多會寫程序的人讓我很高興，因為我能從他們那裡學習。

為什麼人不能永遠快樂？

天啊，我不知道。我覺得可能是因為我們離革命的本源太遠了。我們創造的這個世界很難讓每個人都高興。而且，還有一個行業的目的就是讓我們不高興，因為我們不高興，就會為了我們的不高興去購買“解決方案”，他們才能賺錢。

原文：https://triplebyte.com/blog/interview-with-gmail-creator-and-y-combinator-partner-paul-buchhei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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