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2018年10月28日，巴西大選結束第二輪投票，極右翼社會自由黨總統候選人賈伊爾·博爾索納羅以55.13％的支持率最終勝選。面對巴西的“內憂”，執政黨由左變右，博爾索納羅作為極右翼，他的當選將給巴西帶來哪些改變？會如何影響中巴關係走向？
察哈爾學會研究員、中國社科院拉丁美洲研究所研究員、巴西研究中心執行主任周志偉，聚焦巴西大選，解析巴西政局。巴西大選前，周志偉老師正在巴西做實地調研，以下是周老師帶回來的觀察分析。
一、非政治精英博爾索納羅的崛起
政治“局外人”博爾索納羅的崛起，改變了自1994年以來由勞工黨和社會民主黨主導的政黨力量格局，而其極右翼的身份也體現出巴西政治生態的明顯“右轉”，這種局面下，巴西內政與外交有很大可能出現調整和轉向。
從政治資歷來看，博爾索納羅算不上傳統意義上的政治精英。儘管早在1988年就步入政壇，但是在本次勝選之前僅僅是一名聯邦眾議員，所屬的黨派更是僅有20年曆史的小眾力量。
從競選綱領和相關主張來看，“恐同”、性別和種族歧視、軍人參政也與巴西傳統政治價值觀明顯不符。
正因為如此，“博爾索納羅現象”的形成邏輯更多基於巴西多數民眾（尚不能說絕大多數）對於傳統政治精英、傳統治理模式的失望，尤其考慮到博爾索納羅個人非常極端的價值觀，甚至可以說，巴西多數民眾不惜嘗試“刮骨療法”來改變現有的一切不如意。
二、巴西民眾決心“求變” 造就“博爾索納羅現象”
自2015年以來，巴西爆發政治、經濟、社會多重危機，尤其是政治腐敗重創了幾乎所有傳統政黨，而曾經作為反腐運動“旗幟”的勞工黨，更是以羅塞夫被彈劾、盧拉入獄服刑這樣不光彩的方式走下“神壇”。
在這種的情境下，2018年大選更多聚焦於反對勞工黨、反對腐敗這兩個要點上。考察博爾索納羅的履歷可以發現，在26年的眾議院生涯中，他一直站在勞工黨的對立面，並且擁有較其他競爭對手更加清白的檔案，未曾受到任何腐敗指控，這使得博爾索納羅在上述兩大焦點問題上具備了更強的“聚眾”效應，這是使他從“非左”陣營中脫穎而出的關鍵所在。
經濟方面，自2010年巴西實現難有的7.5％的增長率後，出現了連續下行的趨勢，2010-2016年，巴西GDP大致萎縮了10％，由此催生了失業率上升、財政和債務惡化、公共治安每況愈下等一系列問題。2016年，羅塞夫總統被彈劾後上臺的特梅爾政府儘管推行了一系列旨在鬆綁經濟的改革，但卻遭遇到了傳統政黨的抵制以及民眾的不認可，政策效果甚微。
危機的局面加劇了巴西民眾“求變”的意願，而博爾索納羅改變傳統的競選口號很好地捕捉到了選民的政治訴求，儘管他的部分政策主張與巴西傳統的民主、自由、平等價值觀相左，但多數選民“求變”的決心遠遠強於對這些口號的擔憂，這或許就是“博爾索納羅現象”形成最重要的原因所在。
三、內政或大幅調整 仍受傳統大黨掣肘
按照正常邏輯分析，巴西政局大幅調整存在較大可能性。博爾索納羅提出“超越黨派”的治理理念雖貼近選民訴求，但是要真正突破巴西的制度環境難度較大。
儘管從大選結果來看，“局外人”博爾索納羅戰勝了一批傳統政治精英，其所在的社會自由黨在議會的議席大幅增加（眾議院議席從選前的1席增至52席），但傳統大黨在議會中依然是絕對主流。
在第二輪投票前，博爾索納羅“反建制”的激進主張就已形成傳統大黨求同存異的“抱團效應”。因此，在現行制度環境下，博爾索納羅具有很大爭議的政策主張存在回調的可能性，尤其涉及軍事幹政、性別和種族歧視等等。
在內政方面，未來的博爾索納羅政府主要發力點將在經濟、公共治安、反腐問題上。
在經濟方面，保羅·蓋特斯作為財長的可能人選，主張自由市場經濟，很有可能通過控制公共開支，擴大私有化規模等措施，改善當前巴西財政和債務困境，以刺激經濟實現增長的可持續性。
但是，極右翼的傳統觀點更傾向於保護主義，因此，博爾索納羅與蓋特斯之間在經濟政策上平衡點在哪，這是非常值得關注的事情。
在公共安全方面，博爾索納羅的“強腕手段”有可能會產生出一些政策效果，但是值得警惕的是，他將巴西無地農民的佔地運動定性為恐怖主義，存在激化社會矛盾的風險。
在反腐問題上，博爾索納羅表達出“向特權階層說不”的強硬立場，但是其執行力和反腐給政局帶來的衝擊效果是決定反腐政策效果的關鍵所在。
四、外交主張具有明顯意識形態色彩 符合美國利益取向
博爾索納羅的外交主張具有非常明顯的意識形態色彩，尤其將左翼主政國家置於批判對象，這很有可能改變勞工黨主政時期優先發展南南合作的外交安排。
與此同時，博爾索納羅至少在競選期間表示出比較明顯的親美態度，很多主張與美國總統特朗普相類似，比如將駐以色列使館遷至耶路撒冷，退出巴黎氣候協定（之後否認）和聯合國人權理事會。
毫無疑問，巴西政局“右轉”非常符合美國利益取向。並且，從美國對拉美政策的歷史來看，存在著一種“巴西往哪走，整個拉美就往哪走”的總體判斷。
美國政府最近針對中拉關係的多次詆譭，博爾索納羅的勝選是否會形成巴西與美國之間的聯動，美國對巴西是否會出臺新的政策手段，這些都是值得警惕和繼續觀察的要點。
在對華關係方面，博爾索納羅至少在選舉期間沒有釋放出什麼利好因素。
自宣佈參選總統以後，博爾索納羅以眾議員身份出訪臺灣，嚴重違背了中國外交強調的“一箇中國”的原則，這體現出博爾索納羅的意識形態傾向。
另外，博爾索納羅在競選綱領中還特別強調，需要針對中國在巴西的併購設立“特別條款”，避免遭受中國企業完全主導的局面。這種政策調整將會對中國投資巴西形成一定的抑制，因為目前中國投資巴西的勢頭強勁，而企業併購是中資進入巴西的重要途徑。
因此，不管是從博爾索納羅本人的意識形態傾向來看，還是基於對華的具體表態和主張，中巴雙邊關係可能在短期內需要進行重新磨合，減少不確定性，努力實現中巴雙邊關係健康持續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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