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完沒了(新傳說)

世界上的事,有時還真的說不清、道不明,就拿老胡來說,跟一個叫周明的同事競爭副局長,那周明資歷沒他老,學歷沒他高,人緣也沒他好,按理說,副局長一職非老胡莫屬,可結果偏偏他落了選,老胡一氣之下,辦理了個病退。有道是,退一步海闊天空,回到家,老胡反倒覺得生活比以前悠閒多了,乾脆把買菜做飯的活也都包了下來。

這天中午,老胡買好菜,哼著曲兒剛出菜場,突然聽到一陣刺耳的剎車聲。沒等他明白過來,就被撞倒在地,臉上馬上就掛了彩。老胡捂著傷口哼哼嘰嘰爬起來,口裡罵道:“怎麼開的車——”一句話未說完,火“噌”的就躥了上來,原來開車的不是別人,正是死對頭周明!

那周明這時也看清撞倒誰了,滿臉驚慌,連忙下了車。

老胡冷笑一聲,說:“你真行啊,我都被你擠對退休了,你還不放過我!”周明聽了渾身打了個激靈,忙上前給老胡撣土,老胡氣哼哼地把他的手推開。

說話間,旁邊已經圍了一圈看熱鬧的人,還有人報了警,周明神色緊張,忙懇求老胡先上醫院檢查,其他事慢慢說。

老胡哼了一聲:“去醫院你也跑不了,路邊都有攝像頭,再說還有這麼多人給我做證呢。”便和周明一起去了附近醫院。醫生給老胡檢查了一番,說傷得不重,但得縫幾針,肯定得落一道疤。這時交警也趕過來了解情況。老胡看著周明手足無措的樣子,心裡暗暗得意:姓周的你等著瞧,這回我非治治你不可。

可他轉念又一想,這麼做是不是有點過分?這姓周的小子是可氣,但沒競爭副局長之前,兩家的關係還不錯。老胡知道周明家也不富裕,要是告上法庭,讓他罰一筆款,再賠一筆錢,也真夠他喝一壺的。想到這,老胡的心又軟了,心說算了,自己現在過得挺好,何必再想著報復別人。

於是,老胡站起來對交警說:“同志,我不要緊,我不想追究這件事了。”

交警提醒他:“你得好好想想,這次事故的責任可全在他。”

老胡連忙說:“我們是朋友,再說這點小傷也不算什麼,藥費也沒多少錢,我自己掏了。”

周明這下愣住了,瞪大了眼睛看著老胡,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聽老胡這麼說,交警也不再深究,最後讓老胡寫了個證明,又教育了周明幾句,這件事就算過去了。

老胡回到家裡,把這事跟老婆一說,老婆連連誇他:“你做得對,大家以前都是朋友,不能為點小事記恨一輩子。再說,自打你退休以後,家裡的活搶著幹,我可幸福多了。”

被老婆這麼一誇,老胡心裡很得意。正在這時,電話響了,老胡一接,原來是單位辦公室的吳主任打來的。吳主任在電話裡說:“聽說姓周的把你給撞破相了,可不能饒了他,他那時候可沒少打你的小報告,要不然這副局長的位置能輪到他?”

老胡對著電話隨口應付了兩句,就掛了,心裡直納悶,這件事兒怎麼傳得這麼快?誰知,這時電話鈴聲又響了,還是老胡單位裡的人打來的,依然是問老胡中午被撞的事兒。

整整一個晚上,老胡家的電話沒歇過,而來電話的都是單位的頭頭腦腦,全是出主意讓老胡收拾周明的。弄得老胡一頭霧水,想了半天都沒明白這些人和周明有什麼仇,非揪著這件事情不放。

等到第二天早晨,老胡還沒起床,就有客人來敲門了。來的是老胡的朋友,姓王,和周明的關係也不錯。老王這次來是做中間人,調解昨天這件事的。

老胡一聽對方的來意,直撓頭:“老王,這麼點小事用得著調解嗎?都已經解決了,藥費也沒多少錢,我都說不要了。”

沒想到老王卻苦笑一聲:“誰不知道你倆爭副局長的時候,周明沒少做對不起你的事,現在他正處在競爭局長的關鍵時刻,把柄落到你手裡,你能放過他?”

聽老王這麼一說,老胡一下子全明白了,怪不得那些人都出主意讓自己告周明呢,原來他們都是局長位置的有力爭奪者,正愁找不到整治周明的辦法呢。

老胡忙向老王解釋,說自己已經退休了,不想再摻和這些事,讓周明放心。

聽老胡這麼一說,老王只好給周明打了個電話。

打完電話,老王對老胡說道:“周明讓你說個數,五千塊錢怎麼樣?一次了斷,你寫個協議,以後不要來找他麻煩。”老胡一聽,簡直哭笑不得,打心眼裡可憐周明:為了爭這個局長,周明可真是樹葉掉了都怕砸腦袋,生怕哪個環節上出問題。

老胡拉著老王的手誠懇地說:“我是對他有意見,可畢竟有老感情在,我也不能為這點小事,就趁機敲他一筆錢呀。”

老王盯著老胡的眼睛看了許久,最後伸出大拇指,直誇老胡講義氣。

然而,事情並沒有結束。當天下午,老胡的老婆下班回家,臉色很難看。老胡一問,才知道,老婆下午接到一個電話,也不知道是誰打的,只是威脅她,讓老胡放聰明點,想要多少錢直說,別在背後捅別人的刀子。

老胡立馬想到了周明,心想這人也太過分了,自己非得找他好好談談不可。

可還沒等老胡行動,周明就主動找上門來了。他開車拉著老胡,出了市區,在一個僻靜的地方停了下來。周明猛吸了幾口煙,然後才說道:“老大哥,我以前是對不起你,現在我想補償你,你說個數吧。”

老胡用一種憐憫的眼光看著他,說道:“周明,我要怎麼說你才能相信?我說了,我們的恩怨早就一筆勾銷了,我不用你賠償,不就是破了點相嘛,我這個歲數的男人,臉上留點疤算什麼?”

周明冷笑一聲:“話別說得這麼漂亮,今天就有人打電話給上級領導了,說我違章駕駛,給人破了相,說不處理就要給市委寫舉報信。現在單位一把手調走了,局長的位置我最有希望,我告訴你,除了這件事,我沒有任何尾巴讓人抓。我可不能為這點小事栽下來,給你一萬塊錢,你給我寫個協議,證明咱們的事了結了,行不行?”

老胡這下真氣壞了:“姓周的,你把我當成什麼人了?我是那種敲詐勒索的人嗎?我……我……”老胡氣得說不出話來,只在那喘著粗氣,而周明卻在一邊不住地冷笑。

把老胡送回家的時候,周明丟下一句話:“既然你沒完沒了,我也可以告訴你,我姓周的也不是好惹的,我不怕你告,有本事你就寫舉報信,看你能不能把我告下來。”說完,狠狠帶上車門,走了。

老胡差點氣暈過去,心說這人怎麼這樣?也不知道是誰沒完沒了。

老婆連忙安慰道:“算了,咱們又不想害他,不做虧心事,就不怕鬼叫門,等會兒我給周明老婆林清打個電話,給她吃顆定心丸。”

這以後消停了幾天,老胡臉上的傷慢慢好了,只是眼眉上留了一道疤,也不怎麼刺眼。他正想上街走走,電話響了,是林清打來的。電話裡,林清帶著哭腔說:“老同學,你快來一趟吧,周明他……不行了。”

不行了?老胡頭皮一麻,連忙打車趕到了周明家。到那一看,只見周明躺在床上,眼睛裡全是血絲,臉色灰突突的,見了人來也不打招呼,直勾勾地盯著天花板。老胡急忙拉了拉他:“周明,是我,你怎麼了?”

周明用眼角掃了老胡一眼,把頭扭過去,嘴裡嘀咕著:“你說他怎麼不讓我賠錢呢?他到底想幹什麼呢?”

這人是不是瘋了?老胡回頭看了看林清,林清邊哭邊說:“前天又有人寫舉報信了,這次說得更離譜,說他喝醉了酒,把一個退休職工撞成重傷,一分錢沒賠就跑了。上面要派調查組來調查,周明兩天兩夜沒閤眼了,老同學,你就行行好,讓他給你賠點錢吧。”

老胡真是又好氣又好笑:“林清,你看看我這點小傷,我能讓他賠錢嗎?我是真心的。”

林清感激地看著老胡,說道:“我知道你是真心的,可他現在也不容易,為了這個局長都搶破了腦袋,你不讓他賠錢,就有人拿這做文章,他就吃不好睡不好,這樣下去,他非得垮了不可,就算我求求你,你就救救他吧,你看這人都成什麼樣了。”

老胡看看林清的可憐樣,再看看周明,橫了橫心,上前一把扯起周明,掄圓了胳膊,“啪”的一下,就給了對方一個耳光:“姓周的,你看看我臉上這道疤,今天你要不給我兩千塊錢,咱們就沒個完。”

周明晃了晃腦袋,“噌”的一下站起來:“好,這可是你說的,不許反悔。老婆,給他拿錢,再讓他寫個協議,有了這份協議,我就不怕調查組了。”林清忙遞過來兩千塊錢,又遞過來紙和筆。

老胡起先不打算接,但一抬頭,看見周明正站在門口看著他,知道不讓周明賠這筆錢,對方是不會放過自己的。老胡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拿起筆在協議書上籤下了自己的名字。老胡這邊剛放下筆,那邊周明的精氣神一下子就來了。只見他掏出手機,撥通了號,手叉著腰,派頭十足地大聲說道:“辦公室,今天是不是有個重要會議?什麼,讓吳主任主持,我還沒死呢,能輪著到他嗎?你們安排一下,我馬上就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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