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其实错解了苏轼!误会还要延续多久呢?

不可低估苏轼的智慧

武汉一中 高尊平

苏轼精通儒释道,涉猎广泛,博闻强记,诗词歌赋无体不工,琴棋书画无艺不精,而且立身正直,处世中庸,从林语堂的《苏东坡传》可以看出,作者贬低王安石和司马光、赞誉苏轼的倾向十分明显,笔者认为这符合历史真实。毫不夸张的说,苏轼代表了宋朝的最高智慧。我们要理解苏轼,就要站在和苏轼同样的高度,而这很难很难;教材对《赤壁赋》的注释可以印证这一点。

我们其实错解了苏轼!误会还要延续多久呢?

存照一:【逝者如斯,而未尝往也;盈虚者如彼,而卒莫消长也】流去的(水)像这样(不断地流去),而并没有流去;时圆时缺的(月亮)像那样(不断地圆缺),却终于没有增减。

辨正:这种注释传达的是零度信息,难道苏子会犯这种低级错误?原来,“逝者如斯”“盈虚者如彼”采用比喻修辞,其本体和喻体应该不同类,教材编辑却将其混为一谈。那么,两个本体分别指什么呢?“逝者”应指“流逝的光阴”,这从典故的来源“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论语》)可知。“盈虚者”应指“人事的盛衰”,“兴尽悲来,识盈虚之有数”(《滕王阁序》)中的“盈虚”可作旁证。还有一个典故“盈虚消息”,指人事的兴盛衰败,事物的成长和消亡,也可作为旁证。该句可译为:流逝的光阴像眼前的江水(不断流淌),然而又不曾流走;人事的盛衰就像高挂天边的月亮(时圆时缺),然而最终也没有增减变化。这里又产生了新的疑问:江水不曾流走,月亮不曾增减,比较容易理解(前者是江水——蒸汽——积雪之间的循环,后者则是圆缺的周期变化所致,月亮本身的物理属性没有明显变化);可是,流逝的光阴为什么也没有流走,人事的盛衰荣辱为什么也不曾增减呢?因为光阴虽然流走,但仍然可以留在记忆中,保留在文字里;人事的盛衰荣辱都是身外之物,而承受盛衰荣辱的生命个体其实没有变化。从中不难看出,此时的苏轼已经超脱了功名之累,摆脱了荣辱之困,养成了“也无风雨也无晴”的气度,达到了“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境界,能以出世的态度做入世的事情,既能拿得起,又能放得下,还能想得通。而他在逆境中拿起的思想武器便是佛教和道教的思想。明乎此,才能窥见苏子遭遇挫折磨难而泰然自适、豁达乐观的内心世界。王羲之的《兰亭集序》以“悲”结局,而《赤壁赋》则以“喜”收尾,这表明苏轼已找到克服人生之悲的思想武器,苏轼的思想水平和精神境界已大大超出前人。

我们其实错解了苏轼!误会还要延续多久呢?

佛印讥笑苏轼:八风吹不动,一屁过江来。

存照二:【盖将自其变者而观之,则天地曾不能以一瞬】如果从那变动的一面看,那么天地间万事万物(时刻在变动),连一眨眼的工夫都不停止。盖,这里表示假设语气。

辨正:译文中“那么天地间万事万物(时刻在变动)”从哪里冒出来?增加这一句的依据是什么?原文中的“曾”“以”哪去了?怎么凭空消失了?删掉的依据又是什么?“连一眨眼的工夫都不停止”怎么和后面的句意——“自其不变者而观之,则物与我皆无尽也”形成对照关系?“盖”又怎么可能表示假设语气?

要解决上述问题。就必须了解一个常识,就是佛教的传入极大地增进了中国人的想象力,拓展了国人的思维空间,丰富了民众的精神生活。这里只举两个例子。一是关于空间的概念。孔子“登东山而小鲁,登泰山而小天下”,以后又出现了昆仑山,直到珠峰进入我们的视野,也没有超过十公里。由此可见,中国人的空间概念是多么狭小。但佛教中的须弥山有多高呢?说出来吓你一跳,一百二十万公里!足以撑破祖宗的大脑吧!一是关于时间的概念。国人的时间观大不了以千年为计量单位,但佛教中有一个概念叫“劫”,指世界从产生到毁灭的过程,这一劫已经让人脑洞大开了吧,佛教中还有一个成语叫“万劫不复”,你能想象“万劫”有多长时间?你是不是觉得大脑必须多维展开才够用呢?这就是佛教的视野!明乎此,“盖将自其变者而观之,则天地曾不能以一瞬”就很好翻译了:如果从那变化的角度观察世界,那么天地简直不能用一眨眼的工夫来衡量。这一句极言其短,而后一句则极言其长,对照关系便形成了。而这才是佛家的相对论!而“曾”“以”也得到很好的解释。至于“盖”,应该是发语词,而“将”才表示假设。

我们其实错解了苏轼!误会还要延续多久呢?

传说中的须弥山高达一百二十万公里!

需要指出的是,教材犯错决不是偶然的。从《古文观止》到大学的《古代文学作品选》,几乎都做同样的解释。以讹传讹已成常态,人们都见怪不怪。但苏轼的智商不容低估,苏轼的智慧也不容糟蹋,否则,苏轼会在九泉之下睥睨乃至怒视后之学者。

总之,我们只有了解佛教道教的相关知识,联系相关的文化背景,才能正确翻译《赤壁赋》中的文句,也才能不负苏轼的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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