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不為惡,黃泉今有辭——聊一聊東漢名士範滂範孟博

寧將身塞禍,不忍母流離。我自不為惡,黃泉今有辭。---宋.林同

大家好,我是竹吟風。今天和大家聊一聊東漢名士範滂範孟博別母的故事。在黨錮之禍中,範滂的死是最光明磊落的。範滂別母,更是給天下人和中華文化史留下了一段千古絕唱。

我自不為惡,黃泉今有辭——聊一聊東漢名士範滂範孟博

範滂字孟博,汝南征羌人也。少厲清節,為州里所服,舉孝廉。時冀州饑荒,盜賊群起,乃以滂為清詔使,使案察之。滂登車攬轡,慨然有澄清天下之志。及至州境,守令自知臧汙,望風解印綬去。......建寧二年,遂大誅黨人,詔下急捕滂等。督郵吳導至縣,抱詔書,閉傳舍,伏床而泣。滂聞之,曰:“必為我也。”即自詣獄。縣令郭揖大驚,出解印綬,引與俱亡,曰:“天下大矣,子何為在此?”滂曰:“滂死則禍塞,何敢以罪累君,又令老母流離乎!”其母就與之訣。滂白母曰:“弟仲博孝敬,足以供養,滂從家父歸黃泉,存亡各得其所。惟大人割不可忍之恩,勿增感戚。”母曰:“汝今得與李、杜齊名,死亦何恨!既有令名,復求壽考,可兼得乎?”滂跪受教,再拜而辭。顧謂其子曰:“吾欲使汝為惡,則惡不可為;使汝為善,則我不為惡。”行路聞之,莫不流涕。時年三十三。---《後漢書·範滂傳》

我自不為惡,黃泉今有辭——聊一聊東漢名士範滂範孟博

在第一次被捕時,範滂與同案被押在黃門北寺獄,獄吏讓犯人祭皋陶。範滂帶頭拒絕:“皋陶是賢人,也是古代的直臣。他要是知道我無罪,必定會代我向天申訴。如果我真的有罪,祭他又有何益?”獄吏要進行拷打,他見同案大多體弱有病,就要求從他開始,與同郡袁忠爭著捱打。

第二次逮捕黨人的詔書下達時,督郵吳導來到縣裡,抱著詔書,在賓館閉門痛哭。範滂聞訊後,知道一定是為了他,就主動到縣監獄投案。縣令郭揖大驚,他立即扔下印綬,準備與範滂一起逃跑,說:“天下如此大,先生為什麼要到這裡來?”範滂說:“我死了禍害才能停止,怎麼敢以我的罪連累您,又讓老母流離失所呢?”他既沒有像張儉那樣不顧別人的死活,千方百計地逃亡;也不像有些人那樣自殺;而是從容訣別親人,拒絕別人的營救,主動投案,接受一切刑罰。

我自不為惡,黃泉今有辭——聊一聊東漢名士範滂範孟博

範滂別母

其時老母在堂,遂於老母訣別說:仲博(滂弟)孝敬,足以供養,滂從龍舒君(滂先父)歸黃泉,存亡各得其所,惟大人割不可忍之恩,勿增感戚。"滂母道:"汝今得與李、杜(指李膺、杜密,皆當世名士,亦同時被徵身亡)齊名,死亦何恨!既有令名,復求壽考,可兼得乎(既然有了美好的名聲,又要追求長壽,好事是很難兼得的)?" 。範滂跪著接受母親的教誨。爾後,他站起來看著自己的孩子,嘆了口氣,對他說:“我這一生,從沒有做過什麼壞事,卻落得了如此下場。我多希望你做個壞人,趨炎附勢,隨波逐流,自己開心就好,可是想想,壞事畢竟是不能做的。我又想讓你做個好人,多做些善事,可是想想我這一生,又擔心你重蹈覆轍,也落得我這樣的下場。為人父母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夠活的富足快樂、無風無浪,我卻又知道正義真理不可違背。我真的是左右為難啊!”

---吾欲使汝為惡,則惡不可為;使汝為善,則我不為惡。

一句話,道盡了範滂滿腔的不甘,道出了範滂一生的心酸。剛過而立之年的範滂,滿心壯志卻即將赴死的範滂,一生堅守正道的範滂,深愛自己孩子的範滂。種種糾結、悲涼、希冀都在這一句話裡了。行路聞之,莫不流涕。最後範滂從容的跟著督郵一起赴京師,不久,死在監獄裡,當時年僅33歲。

我自不為惡,黃泉今有辭——聊一聊東漢名士範滂範孟博

表面看來,在獨立人格與皇權發生衝突時,範滂已經無條件地服從了皇權,心平如鏡,視死如歸。但他給兒子的遺言,卻透露了內心激烈的衝突和深切的悲哀。範滂一生,上不愧天,下不愧地,對得起朝廷的信任,不辜負百姓的囑託,卻落得如此下場,可悲可嘆。

古往今來,又有多少知識分子不得不面對這樣永遠無法兩全的痛苦抉擇!知識分子多少有點知識,這是他們的幸運,也是他們的不幸。有了知識,就想有運用的機會,就不會滿足於有飯吃,有衣穿,有妻室兒女,這就是所謂實現自身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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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漢代的知識分子能學的、能幹的事實在少得可憐。除了天文、曆法以外,其他的科學技術幾乎都是“醫卜星相”、“百工”的賤業,法律、經濟和管理也大多是吏胥的專利,琴棋書畫之類對絕大多數人來說只是業餘愛好,知識分子能做的只有讀書和做官。在皇權壟斷一切的社會,要實現自身的價值,除了做官就別無他途。可是做了官就只能服從皇權和上司,就絕對避不開現實政治。嫉惡如仇會有黨人那樣的下場;潔身自好或許能做到,卻會因此而一事無成;同流合汙又有違初衷,而且不齒於士林;急流勇退倒也乾脆,但原來的理想也隨之成為泡影。何其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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