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年间连环失头案

康熙年间连环失头案

清康熙五十年间,春寒料峭的山西五台县城发生了一起轰动全城的大案:城外台怀镇的桃花坞张员外家里接连有人被杀,而且被害人的头颅均不翼而飞。副都御史余梦云回乡祭祖路过五台,决定协助五台县衙,勘破此案。

一 凌晨血案

这事儿,还得从张员外家的丫环玉钏说起。

却说这张员外本名张文仲,哥哥张文达,均是京城一带有名的富商。尤其是弟弟张文仲,经营有道,攒下了殷富的家业。只是张文仲去年清明去二十里外老家扫墓,被人杀死在了荒效,死时头颅已被割下,老家的一个堂兄发现时尸体已经恶臭,张文达上报五台县衙,知县张长华数次调查取证,没有丝毫的结果。家里只有妻子白丽娟和丫环玉钏守着一个偌大的院落,除了一个老仆张福外,身旁连个子女都没有。好在嫂子林三娘和侄女般若常来看望,沉寂的院落这才有了一些活气。

白丽娟人如其名,不施脂粉,天生丽质姿色秀美。丫环玉钏年方十八,也生得明眸皓齿,窈窕健美,主婢二人相处十分融洽。丽娟自丈夫逝后,想起夫妻恩爱,心中惆怅不已,心早如古井不波,无论谁提改嫁他人之事,均被她严辞回绝。每逢丈夫生辰和逝世周年之日,甚至有时逢初一或十五,她都派玉钏请来五台山明月池戒空和尚来家诵经祈祝寿,超度丈夫亡魂。只有这时,她才在朗朗的诵经声和木鱼声中得到一丝慰藉。

这天,丽娟刚刚送走了戒空和尚,正在屋内休息,玉钏来报:“夫人,舅爷来了。”丽娟刚刚站起身来出迎,哥哥白熹晨已经走了进来。自打妹夫被害后,白熹晨体怜妹妹,时常来看望。劝妹妹改嫁另觅他人的话白熹晨已不止一次说起了,这次刚刚提起这方面的话题,又被妹妹回绝了:“哥,你的心情我理解。可妹子的心已如枯木,不可能再吐枝发芽。”白熹晨有些急了:“小妹,你难道就这样过一辈子不成?你才二十二岁,今后的路还长着呢!”丽娟倏然泪下,断断续续低语:“哥,难道就没有二全齐美的办法了吗?既可以免孤独之苦,又可使家财不至外流。”白熹晨问:“小妹,你心中是不是早已想好了这二全齐美的办法?”丽娟沉吟良久说:“我想认侄儿三立为儿,不知哥哥意下如何?”

原来白熹晨膝下有三子,唯有三子三立最为聪明伶俐,与姑母的感情最好,白熹晨虽然也是商贾出身,但近些年来时运不济,赔了几回本钱,日子虽不贫寒却也勉强度日,今见妹子想纳三立为儿,自然大喜过望,忙说:“小妹真乃贤淑之人,这事我本人是同意了,不过,我还得回去与你嫂子商量一下。”正在这时,有人在窗子外面插话道:“不必商量了。张氏家业岂能由外人来禀承?本朝大法规定,禁收异姓男子为子。白熹晨,亏你久读诗书,混迹商海,连这点起码的东西都不知吗?”兄妹二人定晴一看,张文达走了进来。丽娟和白熹晨颇 为尴尬,白熹晨说:“张大哥,这都是小弟一时胡说而己,切莫当真。”说完走了出去。张文达走进室内动情地说:“丽娟,文仲尸骨末寒,你这样做岂不太有悖于理了吗?”丽娟向来尊敬张文达,只得面上挂笑:“大哥,我正想过去与你和嫂子相商呢!既然大哥不同意,我也无话可说。”张文达这才转忧为喜。

不知不觉,又到了张文仲被害的忌日。这天凌晨,丫环玉钏早早起来拾掇,收拾完毕后正准备来到夫人房间服侍,忽听有人喊:“张娘子。”隔墙望去,知是戒空又来应约诵经,超度亡魂,正站在门外。玉钏想,或许是夫人昨晚劳神过度,还末起床,便走到戒空面前说:“师父切稍候,容我禀告夫人。”玉钏走进夫人房间,见夫人的床上还挂着帷帐,掀起帷帐准备将夫人喊醒,可这帷帐不掀不要紧,一掀便把玉钏吓得是三魂出窍。你道怎么了?原来夫人尸体横陈,血肉模糊,头颅不翼而飞!玉钏早吓得三步并作二步,匆匆跑出厅堂惊呼道:“不好了,快来人哪,娘子被人杀—杀死了!”

张文达刚刚起床,忽听玉钏撕心裂肺的一声惊呼,忙和林三娘赶了过去。见弟媳躺在血泊之中,头颅不翼而飞,便对门外的戒空和尚说:“师父,我们家里今儿出事了!不念经了。”吩咐老仆张福去找丽娟的哥哥白熹晨。白熹晨一进屋便扑在妹妹的床前大哭,过了好一会儿,站起身来没好气地对张文达说:“室内东西完好无损,非奸非盗,岂不蹊跷!人全退出,我已报官,待官府勘验。”

二 现场勘查

五台县县衙。

知县张长华正坐在书房内和师爷焦炳坤抽着水烟唠着闲嗑儿,忽听捕快李勇进来禀报:“大人,师爷,台怀镇桃花坞张文达家又出了人命案了!”张长华问:“报案之人现在何处?”李勇说:“正在门外。”张长华吩咐:“让报案之人进来说话。”李勇应声出去了。

少顷,从外面走进一位十八、九岁模样家丁打扮的年青人,一进门就跪下了:“小民白喜给大人请安!”张长华说:“白喜,站着说话,把事情的来胧去脉如实讲来。”白喜说:“我家员外妹妹是去年清明被害的桃花坞张二员外的妻子,今天是张二员外的忌日,早上丫环玉钏见夫人迟迟末起,便去室内看望,一掀帷帐发现夫人被杀,奇怪的事头颅竟不翼而飞。张员外忙派老仆张福知会我家员外,我家员外一时来不及,便让小人赶来报案。”张长华说:“白喜,你且退下,我随后就到。”焦师爷说:“大人,又一桩无头尸案。看起来此案是大有来头呀!”张长华说:“去年的张文仲被害一案尚无结果,现在他的妻子一年后又被杀死,看来此案或许和张文仲被害一案有关。”于是吩咐武座乔三、捕快李勇、曹猛准备停当,赶奔桃花坞。

知县张长华是有名的干员,办事雷历风行,政绩十分显赫,深受百姓爱戴。焦师爷是康熙十九年的秀才,祖藉五台县城,精明强干,协助知县侦破过不少大案、奇案。去年的清明节桃花坞张文仲被害一案二人曾亲自带领衙役、捕快明察暗访,在现场只发现一把带血的屠刀外,没有丝毫的结果,没想到一波末平,一波又起,张文仲的妻子白丽娟如今又被杀死在了家中,而且也是桩无头尸案。张长华路上对焦师爷说:“师爷,不破此案,你我在百姓心中的面目何在?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把案犯给挖出来!”

半个时辰后,一行人来到桃花坞张文仲家。一见张知县等人到来,白熹晨扑嗵跪在张知县脚下哭拜道:“张大人,舍妹死的好惨呀!请张大人务必为小民作主,缉获凶手!”张长华说:“在下一定尽力而为,请诸位放心。”

老仆张福打开厅堂,张长华等人进入案发的内室。但见白丽娟横陈床上,衣服齐整,脖颈处血肉模糊,头颅不翼而飞。张长华命武座验尸,其余人等细心勘查现场,注意案犯留下的蛛丝蚂迹。过了约有盏茶功夫,武座过来禀告:“大人,验尸结果已经出来。张夫人被害在寅辰时交接之时,身体除头部外,没有一丝伤痕,更没有发现被奸的迹象。而且,从案犯的作案手段分析,跟去年清明节时张文仲被害好像是一人所为。”张长华沉吟说:“室内东西完好无损,看来并非谋财害命,死者衣服整齐,身上又无被奸的痕迹,可以排除先奸后杀的可能性。夫妻二人均死于同一样的作案手法,很有可能是张家得罪过什么仇家,而且是对张家的情况了如指掌。”这时,李勇禀告:“大人,在通往隔壁张文达家的墙上发现血迹。”李勇说着打开窗子,指着窗子外的围墙说:“大人,血迹就在这儿。”张长华和焦师爷绕道来到围墙下,果见从窗子外面直至围墙之间,滴有血迹,可到了墙外血迹就不见了。焦师爷看了看张长华轻声说:“大人,难道是张文达所为?”张长华问:“师爷,何以见得?”焦师爷手捋花白的山羊胡说:“大人,不知我分析的对不对。但血迹滴至墙下,不得不令人怀疑呀!张文达虽不是凶手,但现在看来也是最重要的嫌疑人之一。不如将白熹晨召来问询一下情况。”张长华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

白熹晨一进门就跪下了,张长华问:“白熹晨,本官问你,你妹子和你妹夫在世时是否跟人结过什么仇?”白熹晨说:“我妹夫憨厚老实,作买卖一向循规导矩,从不会缺斤少两,据我所知,没跟什么人结过仇。”张长华又问:“那本官再问你,张氏兄弟平素感情如何?”白熹晨说:“事到如今我也不能不实话实说了。自打我妹夫死后,那张文达时刻觎觑我妹妹的财产,想占为已有。前些日子我妹妹有意认我儿三立为子,不料张文达死活不让,说什么张氏家业岂能外人继承之类的话。我想定是张文达图财害命。请大人明察。”张长华说:“白熹晨,你就凭这些就断定凶手就是张文达?”白熹晨说:“大人,老仆张福年迈憨厚,不会行奸或窍盗;玉钏既使贪财,也无力砍断其头;戒空和尚尚末进屋,又怎么作恶行凶?只有张文达想独吞家产,从侧门潜出,将头藏好。望大人明断。”张长华说:“白熹晨,你先退下。”白熹晨退下后,张长华看了看焦师爷:“师爷,你看—”焦师爷说:“从白熹晨刚才说的分析,张文达确有嫌颖。不过,人头没有找到,怎能定罪?再说,凶手的作案手法和去年清明节时张文仲被杀一案似乎出自一人之手,难道,哥哥还能下手杀了同包弟弟不成?我看,不如带至衙中拘审,或有眉目。”张长华说:“我也是这么想的。来人,拘捕张文达!”

正在这时,捕头周荣骑马风驰电掣般赶来禀告道:“禀大人,副都御史余梦云余大人回乡祭祖路过五台,现在县衙歇息。”张长华清瘦的脸上有了喜色:“师爷,这回案子有望了。副都御史余梦云余大人来了。”

三 计审张文达

这余梦云是何人?为何张长华对他如此敬重?说来话长。

这余梦云不是别人,乃是山西按察使余富祥的独生子。余富祥为官清廉,在山西一带极有名声。康熙二十三年,余梦云入京会试,考中进士。最早在山东作过一任知县,政绩不凡,被调任京官。先后作过吏部主事,工部员外郎,后来调任十三道监察御史,康熙三十七年,出任左副都御史。余梦云在京任职十多年时间里,曾经破过数十次大案,深得康熙帝赏识,威名早已远播山西五台。此次余梦云回乡祭祖,顺道来看老友。张长华与余梦云乃是同窗益友,交情深厚,数年不见,自然高兴异常。

一行人押着张文达回到了衙中,余梦云顶带花翎,显得沉稳老练,身旁站着一位漂亮的姑娘。二人相见,早没了官场上的客套,紧走几步上前互相抱住亲热不已,携手走入厅堂。余梦云指着身旁的漂亮姑娘介绍说:“这是我在山东当知县时收养的义女梅姑。梅姑,这就是我常跟你提起的张叔父。”梅姑忙过来见礼:“张叔叔好。”张长华见梅姑俊秀中蕴含着一股英气,笑着说:“有这么好的女儿相陪,余兄真好福气。”余梦云说:“此女勇武兼备,虽是巾帼但不让须眉,着实帮了我不少大忙呀!”

叙旧已毕,余梦云呷了口茶问:“听衙中人说贤弟正在着手破一桩棘手的案子?不知进展如何?”张长华叹道:“一言难尽。”遂将张文仲夫妇先后被害死后头颅不翼而飞的事向余梦云详细说了一遍。余梦云说:“贤弟,咱们今夜提审张文达,你看如何?”张长华哈哈笑着说:“下官敢不从命!”

晚上,县衙升堂,气氛肃穆,嫌疑犯张文达在衙役们一片威严的喊堂威声中从容地走到堂前跪下:“小民张文达叩见大人。”张长华一拍惊堂木:“张文达,你谋害亲弟,今又谋杀弟媳,意欲独吞家财,还不快快从实招来!”张文达连连叩头大呼:“大人,小人无罪,小人冤枉,乞大人明察!”张长华又问:“张文达,你休要抵赖,我来问你,张文仲、白丽娟之头竟究藏在何处?”张文达哭拜说:“大人,那张文仲是我亲弟,白丽娟是我弟媳,我们是同根手足,怎能相残?我末杀人,又怎知头藏何处?还望大人明断,缉出真凶,替小民作主。”张长华打开一个布包,拿出去年在张文仲被害现场发现的那把屠刀问:“张文达,你可认得这个?”张文达摇头不止:“大人,小民不认得此物。”张长华又一拍惊堂木:“不量大刑,量你不招!来呀,大刑侍候!”于是命人搬来三根夹棍,夹住脚脖处紧勒。张文达此时汗如雨下,疼痛难忍,连连大呼道:“大人,你就是夹死小民,小民也是冤枉!”这时,一旁陪审的余梦云说:“张大人,人犯现在既便受刑不过口头招认,但不获得头颅和凶器,也不能结案奏请御批。我看不如这样。”说着在张长华耳边小声说了几句,张长华脸上绽出了笑容:“余大人高见。”又转过脸儿来对张文达说:“张文达,现在你拒不承认你是凶手,本官确又拿不出真凭实据,现发你十两银子作为养伤之资,回家去吧!”张文达绝处逢生,跪拜叩头不已。

张文达走后,张长华唤来捕头周荣和曹猛,耳语了一番,这才和余梦云退堂歇息。

你道余梦云因何出主意让张长华放走张文达?这是他惯用的投石问路之计。在他看来,张文达在不能拿出真凭实据认定为凶手的情况下,投石问路无疑是最好的办法。

却说张文达连夜出了县衙,便兴冲冲向家里走去。桃花坞离县城大约有二十里,张文达由于意外被释,心情舒畅,不到一个时辰就回到了家中。一进屋,夫妻俩人便拥在一起。林三娘拭泪又惊又喜:“老爷,你再不回来,我可就要急死了。”张文达摸着林三娘的脸说:“三娘,让你担惊受怕了。我张文达没作亏心事,还怕半夜鬼敲门?”林三娘声音嘶哑:“老爷,天理虽在,可是枉死城中的冤鬼还少吗?我想,你若是被冤枉判处死刑,那我也就不活了。”说罢泪溢满面。

夫妇二人的谈话,早被伏在屋顶的周荣、曹猛听得一清二楚。原来,二人受命在张文达之前赶到了张文达家,趁着夜幕,伏在了屋顶。张文达一进院,二人看得一清二楚,周荣轻轻掀瓦一片,二人俯耳细听。直到夫妇二人熄灯相拥而眠,二人这才飞身下房,向县衙飞奔而去。

余梦云和张长华二人听罢周荣、曹猛二人的述说,张长华说:“余兄,看来凶手不是张文达,而是另有其人。可那墙下的血迹又如何解释呢!”余梦云沉吟片刻说:“案子的复杂性就在这里。我想,定是凶手故意将血迹滴落墙下嫁祸于张文达。我看,案子已经有眉目了。”

四 巧探明月池

初春的五台山,云淡风轻,景色秀美,桃花、杏花开遍了山山洼洼,茵茵的绿草像块广袤的地毯,铺在山坡上、河谷里,将五台山妆扮得分外妖娆。

在台怀镇通往五台上的山道上,稀稀拉拉走来几个踏青的游人。这时,在踏青的人群后缓缓行来一乘便轿。轿子穿过游人,在明月池寺前停了下来。轿夫掀开轿帘,走下来一位漂亮的少妇来。只见那少妇上身穿件琥珀色绣花绸袄,腰系荷色丝质长裙,面白如玉,身材窈窕健美,一双秀目熠熠生辉,浑身上下散发着青春的活力。少妇目不斜视,昂首挺胸,在众人的赞叹声中旁若无人地走进了寺内。

明月池果然气派非凡,雕梁画栋,飞檐斗拱。少妇踏进寺内,早有两个小沙弥迎了过来。少妇来到大雄宝殿,接过小沙弥递过来的一炷香,跪在佛前口中喃喃自语,泪水涟涟,那虔诚的模样犹如梨花带雨,让人更加爱怜。

少妇正准备擎签占卜,这时,从大殿内走出一位四十上下岁,身披红色袈裟的和尚。那和尚面带笑容,双手合十,指着签筒说:“阿弥陀佛,善哉。女施主,请。”少妇抽出一支,递到和尚的手中:“大师,请问此卦吉凶?”和尚看了看姑娘说:“但不知女施主此来所为何事?为财运还是为婚姻?”少妇想了想,低头轻声说:“为婚姻而来。想我那夫君前年去了海南经商,现在迟迟末归,不知生死,小女子很是挂怀。”和尚这才笑了:“此乃上吉之签,签辞为泰,乃小往大来之意。此签暗示你的夫君不日将携万贯家财,荣归故里,和你团聚。”少妇听后好似旱苗逢甘雨,望着和尚嫣然一笑:“多谢大师指点。小女子这厢有礼了。大师法力高深,深谙佛理,小女子深感佩服,还望大师告知法号,小女子以后还要相烦大师哩!”说罢倒了个万福。和尚说:“在下法号戒空,在此寺已经二十三年了。”少妇从袖中掏出五十两银子放在案几之上,就要告辞离去。戒空说:“女施主,外面天气炎热,请女施主用过午饭后再走不迟。”少妇莞尔一笑,婉言谢绝:“多谢大师,小女子家中还有些急事需待处理,过后我定会常来烦劳大师。”说罢转身离去。戒空直到少妇的背景消失在山门外,这才转身走进禅房歇息。

几天后的一天清早,少妇又到明月池祝祷,戒空远远迎住,双掌合十笑着说:“女施主容光焕发,想是有什么喜事?”少妇道了个万福微微一笑:“大师,小女子昨夜作了个怪梦,不知是凶是吉,请大师指点一二。”戒空说:“早上寒气很重,还是到禅房中说话吧!”到了禅房,戒空端过一杯香茶,这才问:“但不知女施主昨夜所作何梦?”少妇呷了口香茶,脸色微微有此酡红,缓缓说道:“我昨夜梦见龙蛇交媾,一枝红杏出墙来。”戒空沉吟了片刻说:“敢问你和夫君贵庚几何?”少妇说:“夫君虚度三十一,小女子虚度二十一。”戒空这才说:“女施主,小僧说话向来直爽,言语不周请施主多多原谅。”少妇说:“大师但说无妨,小女子聆听就是。”戒空说:“此梦乃不吉兆。你夫属蛇,此梦暗示你夫在外和一位属龙的年轻女子有一段情缘。”少妇愕然说:“大师,你是说夫君他在外有了女人了?”戒空点了点头说:“梦乃虚无,小僧只不过是一家之言,请施主切匆挂怀。”少妇掏出香火钱,潸然泪落:“我在家里苦熬傻等,没想到竟然会是这个结果。”说罢就要离去。戒空挽留说:“凡事不是一成不变的。施主,现已时至中午,请歇息一会儿再走不迟。”少妇拭泪说:“多谢大师,小女子心境不佳,哪儿有心思在此歇息?”少妇走了后,戒空狡黠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

半月后的一天,戒空刚刚吃完早斋,小沙弥进来禀报:“师父,门外有位女施主求见。”戒空昨夜没睡好,没好气地说:“这位女施主是谁?让她在外稍等片刻。”小沙弥说:“师父,就是前些日子来烧香祝祷的那位女施主。”戒空站起身来,阴晦的脸上似乎有了一缕笑意,吩咐小沙弥:“请女施主进来。”小沙弥答应一声出去了。

少顷,少妇走了进来,一进门便给戒空道了个万福:“大师,小女子这厢有礼了。”戒空说:“女施主何必多礼?不知女施主用过早饭没有?”少妇粲然一笑:“多谢大师,小女子已经吃过早饭了。”少沙弥关门出去后,戒空问:“女施主早早上山,不知所为何事?”少妇脸色凄然,有些黯然神伤:“大师,正如您说的那样,拙夫昨日已着人送来休书一封,我与他现在已经恩断义绝了。大师,您说我下一步当如何是好?”戒空听后笑着说:“女施主,缘来缘去此乃人生定数。你与你夫就是这些年的姻缘,你又何必认真?女施主花容月貌,难道还愁找不到一个如意郎君?”少妇叹息说:“谁还肯再要我这被人弃的贱妇?”戒空一脸的狡笑:“娘子如不嫌弃我是出家之人与我相好,不嫁人又如何?”少妇看起来有些愠怒,嗫嚅说:“这……师傅乃是出家之人……恐怕不妥……”时令已是初春,天气转暖,少妇穿得有些单薄,更显得曲线玲珑,戒空见少妇比往时更加水灵,不由得心里有些慌乱。他蓦地一把抓住少妇的小手,扑身跪下乞求:“只要娘子和小僧好,就是娘子让小僧赴火海刀山,小僧也在所不辞!”少妇抽出手来,嗔怒说:“大师请放尊重些!”戒空现在已经有些意乱情迷,一把将少妇揽在怀里说:“今日就是不从也得从!”少妇不知道哪来的那么一股子劲,猛地将戒空推开,站在一旁怒目而视。不料戒空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来,威胁说:“过去有人胆敢不从,我就割下她的头杀了她。你若不从,和她们一样的下场!”少妇见状笑着说:“大师别吓唬小女子,小女子胆儿可小。我就不信,大师乃是有道的高僧,竟能杀人,就不怕有悖于佛?”戒空放下匕首,又向少妇扑来:“别……别……吊我胃口了……我已经有些受不了了。”少妇娇声说:“你说能将头割下来,我要看看才会跟你好,否则……”戒空说:“我刚才是说着玩的。”少妇嫣然一笑:“大师是出家之人,出家人不打逛语。你若让我看看,我就答应跟你好,别说是一次,就是终生让你受用,我也心甘情愿。你若是不让我看,你就不是真心想跟我好。”戒空现在已是欲火中烧,他哪里见过这么漂亮的女人,恨不得一口将她吞下肚去,只得说:“好吧,我答应你。不过你可要守口如凭,否则,我就杀了你。”

戒空领着少妇来到庙后,来到一棵古樟树下,除去浮土,现出一块石板,掀开一块石板,取出一个木匣,打开木匣,一股恶臭扑鼻而来,少妇定睛一看,一个女人的头颅血淋淋地放在匣中。少妇这才笑了:“师父,这回我才放心了。”戒空说:“这回你该答应了吧!”少妇脸色绯红,娇羞地说:“大师,咱们回禅房吧!”戒空喜不自禁,心花怒放。

来到禅房,戒空不能自抑,搂着少妇正待寻欢,只听门“咣”地一声被撞开了,早涌进来四个四个乔扮成轿夫藏在暗处的公差。见和尚拿出木匣,知人头已经找到,便将戒空锁住手脚,搜出凶器,押往五台县衙。

那么这位少妇又是何人?此人正是余梦云义女梅姑。那日余梦云听罢曹猛、李勇的述说,断定凶手不是张文达,作案动机极大的就是明月池的戒空,于是便让武艺高强的梅姑妆成少妇模样,面授机宜,诈出戒空的作案真相。

公堂之上,戒空对杀死白丽娟供认不讳:“那日,我一大早便挑着经担去张家念经,见大门虚掩,就直奔白丽娟房内。我以为娘子平日里对小僧不错,言语温柔,是有意于我,便上前非礼,哪知白丽娟拒死不从,刚想跑出屋外呼叫张文达,我见事情不好,便一刀杀死了她,割下头颅,将血滴到墙外,造成张文达杀死弟媳的假象,然后取来一件衣服将头包好,放在经担之内。刚想逃走,听见丫环玉钏房中有动静,于是转身向正厅高喊‘张娘子’,给人造成刚进院的感觉。”这时,张长华一拍惊堂木,历声问:“大胆戒空,竟敢欺骗本官。我问你,那张文仲之死倒底是怎么回事?”戒空浑身抖如筛糠:“大人,这小僧实在不知,小僧割下张娘子之头只不过是想给官府造成同一人行凶的假像,以便使案情扑朔迷离。我是将死之人,也不想隐瞒这些。望大人明鉴。”一旁陪审的余梦云说:“张大人,我看戒空不像是杀死张文仲的真凶。不若将他押入死牢候审。”张长华问:“大人,你是说杀死张文仲的案犯另有其人?”余梦云微笑着点了点头。

五 换刀擒真凶

这天,五台县衙在全县各处贴出了告示,大意为:杀死张文仲夫妇的案犯戒空和尚已被缉拿归案,不日将按律处斩。知县张大人为了表示庆祝,现特请桃花坞的屠夫赶来县衙挑选手艺最佳者斩杀猪羊。

第二日,屠夫们聚集县衙,有十多人。大家伙正在等待知县大人斩杀猪羊的命令,这时,捕头周荣走了出来,站在廊下朝众人喊道:“诸位师傅,知县大人有令,今日天色已晚,就不斩杀牲畜了,请诸位走时将屠刀留下,明日请早早赶来。”

众屠夫走了之后,周荣将其中的一把取出,换上了杀害张文仲的那把。

第二日,屠夫们早早赶来,周荣说:“诸位,张大人昨夜接到公函张大人今早已赶赴巡抚衙门。故昨日定下的斩杀猪羊之事暂停,请诸位将各自留下的刀子取回。”屠夫们纷纷将刀子取走,只有一个叫田七的不肯离去。周荣走了过去说:“田七,因何不将刀子取走?”田七施礼说:“回禀官爷,这把刀子不是我的。”周荣将刀子拿在手里问:“田七,你说这刀子不是你的,你知道这是谁的刀吗?”田七想了想说:“回官爷,这刀子好像是桃花坞刘二旺的。可他一年前已经洗手不干了。”周荣这才说:“好吧,衙中掏出十文钱,你再到集市上买一把吧!”田七接过钱后,这才高兴离去。

原来余梦云自张长华审问了戒空后,便觉得戒空不是杀害张文仲的真凶,而是另有其人,当张长华拿出那把杀猪刀子后,不由茅塞顿开,决定顺藤摸瓜,假称杀死张文仲夫妇的是戒空一人,使出换刀辩真凶之计。

周荣来到后衙,张长华起身问:“周荣,事情的结果怎么样?”周荣笑着看了看余梦云说:“还是余大人破案有方,这案子看起来已经有眉目了。”余梦云放下茶碗说:“周捕头,这刀子究竟是何人的?”周荣说:“回禀二位大人,这刀子据屠夫田七讲,是桃花坞后街刘二旺的。不过,他已经有一年来时间不干了。”余梦云说:“看来杀死张文仲的凶手很可能就是刘二旺。为了稳妥起见,马上缉拿刘二旺。”

二个时辰后,刘二旺被押在堂下。张长华一拍惊堂木,历声问:“刘二旺,你知道本官今日因何缉拿于你吗?”刘二旺说:“小民不知。”张长华打开那个包有杀死张文仲的那把杀猪刀子,砰地一声扔在刘二旺的脚下:“刘二旺,这回不用我说,你也该明白缉拿你的真正原因了吧!”刘二旺见状磕头不已:“小人知罪,小人全招。不过,小人是受人所指。”张长华说:“受何人指使?”刘二旺面色苍白如纸,嗫嚅说:“是……是……白熹晨……”接着便供出了杀害张文仲的详细经过:

“小人好赌,可财运总是不好,欠下了前街白员外一百多两银子。这日,我从赌场回来,恰遇白员外。他见到我便把我拉到一个偏静处,对我说:二旺,你若能帮我办一件事,我不但不要你欠我的一百两银子,相反事成之后还给你一千两。你看怎么样?我说:啥事?就是杀个人我也敢干!白员外笑了:还真让你猜着了。我一听一愣:杀谁?白员外俯耳轻声一字一字地说:张文仲。我很诧异:他不是你妹夫吗?白员外微微一笑:别问许多,干还是不干?为财所驱,我答应了他。临分手时白员外说:提头来取银子。于是我就暗中观察张家动静,趁张文仲清明上坟,趁他不备,将他杀死,然后割下他的头,晚上赶到白家取银子。不料,慌乱之中将刀子丢弃在了现场……”

张长华问:“那么死者的头藏在何处?”刘二旺拭着额头上的冷汗说:“藏在白员外家的后花园中的一口枯井内。”张长华传下火票:“来人,缉拿白熹晨。”

在刘二旺的带路下,果然在白家后花园的枯井中找出了张文仲之头。白熹晨在人证物证面前只得束手就擒。

原来,白熹晨外出经商,常常月余不归,这天晚上回家走进内室,见自己新娶的三姨太正和一个男子鬼混在一起,借烛光一看,男人正是自己的妹夫张文仲,于是便起了杀人之念。白丽娟被杀,他也深感意外,可却给了他嫁祸张文达独吞家财谋害亲弟和弟媳的机会,万没想到天网恢恢,疏而不露,最终落入法网。

轰动整个五台县的桃花坞无头尸案,在余梦云的协助下终于真相大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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