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一個月前，許宜辰和我商量十一假期回去見他媽，順便住幾天。為此，我整整準備了一個月。
我今年28歲，是世俗意義上的大齡剩女。
上大學的時候，我參加了學校的徒步社團，從此愛上了徒步。見多了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加上兩段失敗的感情，我漸漸不再糾結於小情小愛。
直到在一次驢友聚會中，認識了帥氣迷人的許宜辰。所以嘛，哪有什麼所謂的不婚主義者，只不過是還沒有遇到想結婚的真愛。
我的閨蜜們大學畢業後，相繼步入婚姻的殿堂，得知我要去見家長，紛紛支招。
有說：“第一次見面不要穿得太好，給婆婆帶點貴重的禮物。”
有說：“不要那麼勤快乾活，不然結婚後有你好受的。”
一千個人心中就有一千種婆媳關係。我就不信了，我攀爬過那麼多高山，還搞不定一個老太太。
我上網查閱資料，整理出足足5萬字的文字，堪稱《婆媳攻略》。我這才真正領悟到處理不好婆媳關係，後果有多嚴重。
好吧，我慫了，山是死的，人是活的。但為了我和許宜辰的幸福，我決定豁出去了。
許宜辰問我在看什麼，我說：“我在看要怎麼和你媽打交道。”
許宜辰拍著胸脯保證，“別人我不敢說，我媽溫柔賢惠，脾氣好得很，從沒跟人紅過脖子吵過架。”
所謂知己知彼，百戰百勝。我拉著許宜辰讓他講講他媽，這二貨一講起他媽來，像關不住的水龍頭。
老太太叫何婉兒，一聽這名字就是大家閨秀，不像村裡的李春花。
許宜辰他爸出車禍去世後，他媽怕他受委屈，一直沒有再嫁。許宜辰工作後，想把他媽接到城裡一起生活，他媽一直不肯，一個人在縣城開了間花店，小日子過得有滋有味。
最後，許宜辰小聲地說：“我媽這人哪都好，就是有點少女心。”
呦呵，誰還沒個少女心。
02
十一假期第一天，我和許宜辰一大早就收拾行李，驅車回家。
剛下高速，許宜辰還在興致勃勃地介紹他的家鄉，他媽的電話就打來了。
“辰辰啊，你現在到哪了，我剛剛出門買菜忘記帶鑰匙了。”
“媽，你別急，你先在門口等一下，我剛下高速，大概十分鐘就到家。”
“那個，我出門前忘記關煤氣了，鍋裡還在蒸著番薯。”
“媽，我五分鐘後就到。”許宜辰掛掉手機，一踩油門，呼啦一下到家。
老太太穿著一襲藕荷色長裙，頭髮館成髻，鵝蛋臉，高鼻子。看得出年輕時是個標誌的姑娘。
只是看起來臉色不太好，看到我們回來了，才稍微提起點精神，趕緊催促許宜辰開門。還好鍋裡放的水多，不然家都要被燒掉了。
我把準備好的禮物遞給老太太，“阿姨，不知這個顏色您喜不喜歡？”
老太太一邊摸著圍巾，一邊笑盈盈地說，“坐車累了吧，吃早餐了沒，我蒸了番薯，我去給你端出來。”
我一看手錶，這都快11點了，不免多說了一句，“阿姨，您不用等我們一起吃早餐的，您餓了可以先吃。”
老太太不緊不慢剝著番薯皮，“咳，等你們幹啥，我最近起得晚，怕晚了菜不新鮮，就先去買菜。誰知一轉頭，煤氣忘記關，鑰匙也忘記拿。”
我暗想，這老太太真會演。許宜辰說過她媽每天準時六點起床，幾十年如一日。這是怕以後在一起生活了，要這麼早起床忙活一大家人的早餐吧。
一天下來，老太太還算好相處，對我這個準兒媳挺滿意，一直不停跟許宜辰說，“好好對人家姑娘，不然我第一個不饒你。”
03
晚飯過後，按照攻略，我進廚房切了一盤水果端出來，放到正在看電視的老太太面前，“阿姨，嚐嚐我買的新疆哈密瓜。”
老太太拿起一塊瓜，輕輕一咬，嘴巴一張一合，舉手投足間透露出一種大家閨秀氣質。
我看出神了。
老太太察覺到我在看她，倒不惱，微笑招手，“愣著幹啥，快坐下來一起看電視。”
過了沒一會，老太太就不停地拿紙巾擦額頭上的汗。雖然還是十月初，但是小縣城的氣溫不比大城市，屋子又靠近江邊，晚上涼得很。
我看著不停擦汗的老太太，低聲詢問，“阿姨，您沒事吧？”
“沒事，最近不知怎麼了，動不動就老愛出汗。”老太太起身去開風扇。
我裹緊外套，不好再說什麼。
許宜辰洗完澡出來，看到天花板上呼呼轉著的三葉吊扇，嗔怪道，“媽，又不熱，開什麼風扇，真真感冒了，不能再著涼了。”
婆婆像被點燃的爆竹，噼裡啪啦，“媳婦還沒娶進門呢，就向著媳婦了，娶進門還得了。辛辛苦苦養你這麼大，吹個風扇怎麼了。”
許宜辰明顯也被他媽的態度嚇了一跳，趕緊解釋，“媽，我不是這個意思。”
這老太太一時晴一時雨的，哪裡還是許宜辰口中從沒紅過脖子的溫柔女人，跟村裡的李春花有啥區別。都說婆婆是戲精，莫非這老太太是在試探什麼？
我趕緊拉住許宜辰，“阿姨，沒事，您要覺得熱您就開風扇，我們年輕人頂得住。”
“意思是嫌我老了？”老太太“啪”一下關掉風扇，回房間去了。
我啞口無言，說什麼都是錯，乾脆不說話。許宜辰哄了好久，才把老太太哄高興。
我問許宜辰，“你媽剛剛怎麼了？”
許宜辰搖搖頭，“我也不知道”。11點多鐘，許宜辰的高中同學找他吃宵夜，我感覺有點不舒服，就沒有跟他一起去。
04
臨走前，許宜辰跟他媽說，“媽，我去吃宵夜，可能會晚點回來。你要是有什麼事就叫真真。”
“好，早點回來，別喝太多酒。”
我躺在床上刷微博，小縣城的空氣好，又安靜，沒一會，我就打瞌睡了。
迷迷糊糊中，聽到有個人嘴裡唸唸有詞。我睜開眼，準備開燈出去客廳看一下。
還沒起身，老太太拿著掃把破門而入，“看我今天不打死你，找了你這麼多天，終於現身了吧。”
嚇得我趕緊開燈，裹緊被子。看到是我後，老太太一臉歉意，“是真真啊，不好意思，我總感覺屋裡有人，忘記你在這裡了，你繼續睡啊。”
我去，這老太太不會是中邪了吧。被她這麼一嚇，誰還睡得著？
等許宜辰回來後，我跟他說剛才發生的事情。許宜辰說你在做夢吧，倒頭就呼呼大睡。
我捏了一下自己的胳膊，沒做夢啊，老太太剛拿進來的掃把還擱在那呢。
我起身穿衣，躡手躡腳走到老太太門前，豎起耳朵聽裡面的動靜。這都什麼呀，我不過是回來見個家長，怎麼搞得像做賊一樣。
回到房間後，我依然不敢熟睡，翻出《婆媳攻略》複習一遍。突然，一個念頭閃過我眼前。撐到天微微亮，終於忍不住，睡了過去，卻生出一陣乾嘔。跑到廁所吐完後，睡意全無。
我乾脆穿鞋出門溜達去。
05
剛出門，迎面走來一個提著菜籃子的阿姨，一直瞅著我，走到跟前，才張嘴說話，“你就是婉兒的兒媳啊，你真好命，婉兒是個好婆婆。”
敢情老太太這是收買了她的朋友，專程到我面前說好話啊。
小縣城就那麼大，我一路走，一路打聽。這老太太，口碑還真不錯，一提“何婉兒”，都誇她溫柔賢惠，脾氣好。
一個人說她好，不一定好，一群人說她好，那就是真的好。
溜達一圈回到家，已經八點鐘了，老太太還沒起床，看來她昨天不是有意在我面前那麼說的。怕吵醒他們，我只好輕手輕腳地做早餐。
九點鐘，老太太終於起床。看到我已經做好了早餐，有點慚愧又有點驚喜。
我趕緊給老太太盛了一碗粥，“阿姨，試試我做的甘麥大棗粥，可以緩解失眠，昨天我起床上廁所，聽到您翻來覆去，猜您應該是失眠了。”
老太太眼睛一亮，小嘬一口，臉上笑開了花，“嗯，好喝，閨女就是比兒子好。”
我不敢再接話，生怕說錯。
許宜辰也起床了，坐到飯桌前，“媽，我跟真真明天就回去了，你也跟我們一起回唄。”
老太太拒絕，“不去，我一個人在這過得好好的。”
“媽，你一個人住，我不放心，萬一有個頭疼腦熱的，我們也好照顧你。”
“你們現在又沒生孩子，我過去跟你們摻和什麼，你不嫌我煩，我都嫌你煩。”老太太依然不妥協。
這老太太挺有個性，按理來說，婆婆不跟自己一起住，可以省不少麻煩。可老太太一個人撫養長大許宜辰，加上昨天一天的相處，老太太這人真心不錯，有一種你就是想靠近她的魔力。
最重要的是老太太昨天的種種行為，無疑是更年期症狀，哪裡放心她一個人住。
我只好亮出絕招，“那個，阿姨，我懷孕了，你不看在許宜辰的面子，看在肚子裡孩子的份上，就跟我們一起住吧。”
老太太和許宜辰異口同聲，“真的？”
我嘴裡的“嗯”，隨著剛剛吃的早餐一起吐到了廁所。許宜辰趕緊給我拿水拿紙巾，“看來是真懷上了啊。”
這老太太臉色變得真快，“走走走，明天就跟你們回去。”
06
我去醫院產檢，把老太太也帶上。醫生給婆婆開了更年期的藥，失眠易出汗的症狀好多了。
許宜辰問我是什麼時候察覺到他媽更年期的。
老太太跟許宜辰爭執關風扇那晚，我就納悶，剛剛還好好的一個人，怎麼情緒變化這麼快。還說總感覺屋裡有人，深夜拿著掃把闖進房間，著實把我嚇了一跳。
我睡不著覺，翻看整理好的攻略，一個詞眼從我眼前閃過，“更年期。”
老太太忘記關煤氣忘記帶鑰匙，動不動就出汗，還總懷疑屋子裡有其他人，晚上睡不好，白天也沒精神，這不就是更年期症狀嗎？
許宜辰一個糙漢子，哪裡想得到那麼多，就當是和他媽拌拌嘴。
緩解更年期症狀，最重要的就是家人要相互理解，多點陪伴。老太太這人脾氣犟，就想一個人待著。也是巧了，那天早上吐了之後，我想起月經很久沒來，出去買個驗孕棒一測，還真懷上了。老太太這才肯跟我們一起住。
老太太的更年期症狀漸漸消失後，我才真正領略到她的少女心。
老太太愛穿裙子，路邊撿個樹枝，還要買油漆把它刷白，再想辦法固定在房間。吃飯的時候格外講究，餐具要成套，蔬菜水果要像靜物寫生一樣擺放在角落。
這少女心啊，跟年齡真沒啥關係。
十月懷胎，我生下一個六斤四兩的女兒，老太太高興得合不攏嘴，偷偷跟我說，“我就喜歡女兒，當初許宜辰這個名字是準備給我閨女用的，誰知這小子跑了出來，那就給他用吧。”
閨蜜群裡又“嘟嘟嘟”響起好幾條信息。“別看你婆婆在你生孩子前這麼好，生完孩子後，矛盾就出來了。”
說完又甩給我好多鏈接，我粗粗一看，不再像以前一樣認真做成攻略。
我發現啊，跟婆婆相處，用再多攻略都不如用心。人老了，不管是身體還是心理多多少少都會出現一點小毛病。平常多留個心眼，時刻注意老人家的變化，你真心對人家，人家就會真心對你。
閱讀更多 有故事的湯碗 的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