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觀歐洲|“小默克爾”勝選,默克爾時代將如何謝幕

静观欧洲|“小默克尔”胜选,默克尔时代将如何谢幕

根據會議選舉結果,基民盟秘書長安妮格雷特·克蘭普-卡倫鮑爾接替德國總理安格拉·默克爾,成為新一屆基民盟主席。視覺中國 圖

12月7日,德國第31屆基民盟代表大會在漢堡舉行。此次大會舉世矚目,主要是由於三個“第一次”:這是基民盟第一次將黨領袖職位與總理職位分拆,基民盟作為德國傳統大黨,成立69年來長期執政,黨領袖和總理一直由同一人擔任;這是基民盟黨領袖第一次在經濟大好形勢下“激流勇退”,此前黨領袖不是因醜聞就是因經濟太糟而下臺;這也是基民盟黨內第一次通過公開競選的方式爭取黨領袖,尤其是現場卡倫鮑爾和默爾茨的對決,讓人感受到競爭之激烈,選舉之真實,並不是事先安排好的“加冕”典禮。

卡倫鮑爾獲得勝利,讓人期待什麼

卡倫鮑爾常常被稱為“小默克爾”,她與默克爾關係密切,經默克爾提名於2018年2月出任基民盟秘書長。她此前的從政經驗較為豐富,熟悉聯邦州內具體行政事務,還擔任過人口約百萬的薩爾州州長。在政治理念上,她也基本繼承了默克爾的衣缽,從未偏離過默克爾政治路線,甚至連堅韌不拔的性格、溫和堅定的宣講方式,與默克爾也如出一轍。正因如此,為了甩掉默克爾的“負資產”,卡倫鮑爾在競選中刻意地“去默克爾化”。尤其在極其敏感的難民政策上,她向保守派靠攏,主張對移民更加強硬,比如對有犯罪記錄的難民要立即遣返。同時她也避免在難民問題上過多糾纏,總體仍突出基民盟的“中間道路”色彩,比如她支持最低工資標準法案,力主完善德國養老制度,在涉及住房、教育等民生議題方面都許諾了不少“大紅包”。

卡倫鮑爾勝選當然也離不開默爾茨的“烏龍球”。默爾茨口才好,能力強,是公認的經濟改革者、歐盟建設者和德國傳統價值觀捍衛者。他富有領袖魅力,決策果斷,在政爭中被默克爾清掃出局的“不幸”經歷也博得眾多同情,不少基民盟大佬認為他是能從另擇黨贏回選民的不二人選。默爾茨也一度因此自信滿滿,卻不料大意失荊州。他先是藉著難民問題批評憲法,暗示應修改憲法中的避難權條款;後又抨擊基民盟“無能”,竟然在另擇黨面前“喪師失地”,並吹噓自己如上臺能很快將基民盟支持率提升到40%以上。過猶不及,在德國強調低調溫和的文化中,默爾茨這些自命不凡的言論無疑暴露了自己“阿基利斯之踵”。

此外,默爾茨為了淡化自己千萬富翁的身份,竟在訪談節目中“謙遜地”自稱“中產階級”,一時間媒體一片譁然。各類段子手紛至沓來,將他戲謔得“體無完膚”。談笑間,他的“領袖夢”也灰飛煙滅了。

卡倫鮑爾任黨領袖後,有望較好保存默克爾的政治遺產,維持基民盟溫和穩健的中右色彩,在與默克爾總理相處上可能會通力合作,確保政權交接的順利過渡。默克爾也有心將卡倫鮑爾視為接班人傾力培養,“扶上馬,送一程”。但正如“科爾的小姑娘”改造了科爾的政治遺產,“默克爾的小姑娘”也難例外。

研究卡倫鮑爾的專欄作家科斯騰認為,她很有主見,在諸多問題上立場更加鮮明,絕對不會是“另一個默克爾”。也有媒體對默克爾能否幹完總理任期表示擔憂,儘管卡倫鮑爾與默克爾的蜜月期會長一些,但一山終究難容二虎,默克爾日益“跛腳”的情況下,應在矛盾尚未加劇時早日讓賢,“老馬不戀棧”才是識時務之俊傑。

默克爾時代走向落幕,讓人懷念什麼

默克爾在會上發表告別演說,為自己能領導基民盟18年深感榮幸。演講結束後,全場黨員起立,報以10分鐘的熱烈掌聲。鐵娘子也不禁熱淚盈眶,臺上臺下都是滿滿的“想見”與“懷念”。默克爾有什麼值得懷念?

一是“謀定後動”。默克爾剛上臺時,常常受到行動遲緩、決策猶豫不決的批評指責。她就此講起自己十歲時的一次跳水課經歷,在同班同學無人敢嘗試跳水時,她站到了跳板上,然後陷入了長久沉思。就在所有人都認為她會打退堂鼓時,她卻跳了下去。“我會勇敢地做出決定,也會慎重地進行思考”,這是默克爾當初的解釋,也是她後來的實踐,從不畏懼做出巨大改變。默克爾曾支持發展核能,然而在福島核電站發生事故之後,她決定德國從此棄核;她曾反對雙重國籍制度,但四年後又力排眾議支持雙重國籍;她曾反對同性婚姻,但就在上次大選前,她又為人人平等的婚姻法獲得通過立下汗馬功勞。一位熟悉默克爾的政客如此評價她,“在她思考決策前,你說什麼她都能聽進去,在她拿定主意開始行動後,你說什麼她都聽不進去”。大事謀於眾,而斷於獨,或許應成為歐洲政治家的“標配”。

二是“博採眾長”。默克爾的信條是“若為良言,來者不拒”。對於社民黨在福利政策方面的諸多主張,她皆採用拿來主義,改造成基民盟的政策,將基民盟的政治光譜不斷從“中右”向“中”靠。對一些傳統上屬於社民黨或綠黨關注的議題,都被默克爾納入了基民盟議事日程。比如社民黨倡導的父母育兒津貼和幼兒入托保障政策,最終在基民盟推動下得以出臺。基民盟憑此在2013年大選中創下新高。而社民黨卻由於自己政策主張被“掏空”,一次次淪為基民盟的小夥伴,得票率也是一年不如一年。

三是“融德入歐”。默克爾執政期間,德國在歐洲地位得到了極大提升。“德法軸心”由從前的“德國拿錢,法國拿主意”演變為“德國拿錢也拿主意”。尤其是在歐債危機期間,默克爾在要求南歐堅持緊縮政策同時,頂住了國內的反對聲浪,為債臺高築的南歐國家一批又一批的援助計劃,最終渡過了歐債危機,確保了歐洲團結,也為她贏得了巨大的聲譽。默克爾對國際形勢演變有深刻認識,她的“歐洲觀”已預見到全球化時代,德國只有通過歐盟才能實現更好發展,首先要做“歐洲的德國”,然後才能構建“德國的歐洲”。

明年歐盟迎來換屆,讓人擔心什麼

然而歐洲此刻正面臨著幾十年來最嚴峻考驗。英國脫歐,對歐洲一體化造成重創,脫歐協議批准還面臨巨大困難;最親歐的法國總統馬克龍正陷入執政以來最大的危機,“黃背心運動”仍在蔓延,已經侵蝕了馬克龍的改革進程;意大利在民粹政府主導下,在預算案上與歐盟對著幹,銀行業、債務風險足可造成另一次“歐債危機”;中東歐國家還在移民、司法、價值觀等問題上與歐盟叫板。當前歐盟,怎一個亂字了得。

國亂思良將,而默克爾之後,歐洲無大將。環顧歐洲建制派,難以找出重量級領袖。而被稱為“西方世界領袖”、“最有權勢女人”的默克爾如今也開始有序撤退,立足“金盆洗手”了。這讓歐洲建制派更加惶惶不可終日。2019年是歐盟政治的關鍵年。歐洲議會將在明年5月舉行大選,德國的另擇黨,法國的國民陣線等極右勢力早已磨刀霍霍,志在必得。此外,歐盟委員會10月將選出新主席,歐洲中央銀行11月將任命新行長,歐洲理事會12月將選出新主席。這些重量級的職位都免不了一番討價還價,甚至可能激化歐盟內大小國、南北地區、新老歐洲的矛盾。

不過從好的方面看,卡倫鮑爾任黨領袖後,默克爾內部少了掣肘之患,外部少了馬克龍的“高調改革”,這正是她在最後政治生涯中為歐洲一體化留下“默克爾烙印”的時候。危機向來可以倒逼改革,馬克龍主義黯淡之時,正是默克爾思想發光之機。默克爾如能用好剩下的時間,按照“德主法從”的模式推動新的歐洲一體化改革,那默克爾時代還可打下一個更加閃亮的句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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