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病了，要做心脏搭桥手术，需要一大笔手术费。
周末，我爸把我和哥嫂召集在一起，商量手术费的事情。
我爸坐在沙发上，“吧嗒吧嗒”地抽烟，烟灰缸里的烟蒂堆得像小山头似的。
前半年我哥结婚，掏空了家底不说，还欠了不少外债。我知道，我爸现在是拿不出一分钱了。
我高中毕业就开始打工，熬到现在工资也不算低，只不过，都被我妈要走补贴家用了。
给我哥买婚房时，我妈鼻涕眼泪地哭诉，说她一把屎一把尿把我拉扯大有多么不容易，家里遇到了难处，我却不出一点儿力……没办法，我好不容易攒下来的一点儿私房钱，也被我妈抠走了。
所以，我和我爸，都把筹钱的希望，寄托在我哥身上。嫂子当初要了10万块钱的彩礼，后来被娘家人当作陪嫁给了嫂子。如果嫂子肯把钱拿出来救急，那手术费的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儿子啊，你看……你能不能帮你妈筹点钱，你放心，我会尽快把钱还给你！”我爸弹了弹烟灰，终于艰难地开口了。
我哥抬头看了看嫂子的脸色，张嘴正要说话，却被嫂子给怼了回来：你看我干啥？我脸上又没钱！我兜里也没钱，你知道我娘家陪嫁的10万块钱，我都买理财产品了，定期的，取不出来！
我妈虚弱的咳嗽声从卧室传过来，没有人再说一句话。缺钱，真的是件悲哀的事情。
2
从小到大，我和我妈都不太亲密。我妈性子急，我脾气倔，我们动不动就吵架。我妈说，别人家的女儿都是当妈的小棉袄，我却是她的死对头。
其实，我对我妈最不满意的地方，就是她太偏心，如果说我哥是她的心头肉，那我估计就是她的指甲盖儿吧。
可是，无论怎样，我们毕竟是母女，她往病床上一躺，我的心就全乱了。
接连几天，我在工作中纰漏不断。
我在一家服装公司工作，不到一年的时间，我从一个小文员，做到了销售主管的位置。
担心我妈的病，更为手术费发愁，一颗心好像被撕成了几瓣儿。恍恍惚惚，我不是报错了价，就是拿错了样品……搞砸了几个订单后，老板王水生召见我了。
其实，我在公司能顺利升职，除了我工作出色，与王水生的提携也是分不开的。
在遇到王水生以前，我是酒楼的服务员。我没有读过多少书，我爸是老实巴交的小工人，我妈是家庭妇女，没学历没背景，我根本找不到像样的工作。
那次，王水生招待客户吃饭，我是他包间的服务员。我给王水生倒茶水时，王水生打翻了杯子，茶水弄湿了他看起来很昂贵的外套。
杯子虽然是王水生打翻的，可是，如果追究起来，我也脱不了干系。客人就是上帝，服务员再有理也没理。
我惊慌失措地想帮他擦外套上的水渍，王水生却连连跟我道歉，说是他不小心，不关我的事儿。
我第一次遇到如此大度的客人，忍不住，我就多看了他一眼。王水生50出头的样子，不过因为保养得好，看起来要年轻一些：竖着一头板寸，腰杆挺拔，显得很干练……
那天以后，王水生常常带着客户来酒店吃饭，渐渐地，我跟他就熟识了。
后来王水生对我说：看你这个小姑娘聪明伶俐，手脚也勤快……如果愿意，可以去我那里上班，办公室有个小姑娘辞职了，我一时半会也找不到合适的！
我想也没想就答应了，进公司做职员，那是我以前想也不敢想的事情。
王水生的公司并不大，算是家族企业。我这个外人要想站稳脚跟，就必须卖力工作：刚上班时，为了熟悉办公软件，我常常熬通宵……后来调到销售部，为了拿订单，我喝酒喝到胃吐血……
我拼命工作，是想通过努力撕掉学历低的标签，多学点东西，让自己变得更好。同时，也是感念王水生的知遇之恩。
在我妈病倒之前，我工作中几乎从来没出现过纰漏。接到王水生内线带来的电话让我去他的办公室，我就做好了挨批的心理准备。让公司损失了订单，就是王水生不找我算账，我也无法原谅自己。
3
敲门进了王水生的办公室，不等他开口，我就主动认错：我的失误给公司造成了损失，我愿意接受任何惩罚，罚款也行……不过我没有钱，可以从工资里扣！
让我诧异的是，王水生没有过多地追究我的失误，而是问我：遇到什么事情了吗？你好像不在工作状态啊？
犹豫了一下，我还是跟王水生说了我妈生病的事情。他沉吟了一下说：不能因为私事耽误工作……手术费的事情，我帮你想想办法！
就像在暗夜里突然看到了亮光，我急切地问王水生：我能不能从财务上借点钱，然后用工资分期还账？
王水生眉头紧了紧，冲我挥了挥手：你先去工作，这事儿随后再说。
第二天，王水生给了我一张卡：卡里有10万块钱，你先拿去给你妈治病！
“王总……谢谢你！我会尽快把钱还给你的！”我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收下了卡。
我心里也是有疑问的，王水生为什么对我这么大方？他如果真的想帮我，为什么不让我从财务部借钱？
不过，我顾不了这么多，我妈的心脏问题很严重，不尽快做手术，随时都有生命危险。
救命要紧，其他的，以后再慢慢说吧！
4
我妈的手术很顺利，我悬着的心刚放下来，我爸又出事儿了。
我妈从重症监控室转到了普通病房，我爸骑着电动车给我妈送粥，在路上出车祸摔断腿也住进了医院。
我妈刚做完手术，嫂子就逼着我哥出差了，跟我们说的是，公司安排的推不掉。
我太了解嫂子了，她心里的小算盘打得“霹雳吧啦”，我哥不出差，就要跟我和我爸轮换照顾我妈，轮换不开时还要请假，而且，说不定还要悄悄垫付医药费……索性让他出了远门，嫂子心里才踏实。
我爸往病床上一躺，我只能楼上楼下跑，照顾两个病人。没办法，我只得给公司请了长假。
得知我请长假后，王水生竟然来医院了。
那天早上，我在四楼心脑科病房喂我妈喝了粥，跑到二楼骨科侍候我爸洗脸刷牙吃早饭。去水房接热水的时候，我看到了捧着鲜花、拎着大包小包营养品的王水生。
“王总，你怎么来了？”脱口而出的问话，让我瞬间涨红了脸，我感觉自己太没有礼貌了。
而且，我蓬头垢面不说，衣服上还沾着饭渍和水渍。我已经一周没回家了，没洗过澡没换过衣服，我感觉自己像一块儿发馊的蛋糕，散发着难闻的气息。我这样站在王水生面前，有些无地自容。
“你是我公司的员工……我来看看你家人也是应该的……”王水生的解释，明显有些欲盖弥彰。
我把王水生迎进病房，我爸听说他是我的老总，手一哆嗦，差点把半碗稀饭翻在了被子上。回过神来，我爸忙不迭地打发我出去买水果招待王水生。
我低声冲我爸嘀咕道：躺在病床上，穷讲究还不少！
我爸冲我一瞪眼：听话，这孩儿怎么不懂事呢？
没办法，我只得出门去买水果。
5
那天下午，我嫂子突然来医院了。除了我妈和我爸做手术那两天，我嫂子在医院待了几个小时，这些天，她就一直没出现过。
我本来以为嫂子良心发现，是来替换我照顾爸妈，让我回去休息一下的。可是，我看到嫂子阴沉地像要拧出水的脸色，我立即意识到，我可能是想多了。
“爸，你闺女真有本事，竟然让她老总上门欺负我……”嫂子站在病床前，怒不可遏地一开口，我就懵了！
不过，我很快就听明白了，王水生早上来医院后，知道我一个人照顾两个病号，他竟然……去家里找我嫂子了。
王水生本来是想劝我嫂子，来医院帮我照顾病人。我嫂子不是省油的灯，当即就翻了毛：你算哪根葱啊？凭什么说我……
王水生在公司好歹是老总，平时哪有人敢用这种口气跟他说话，他一怒，就拍了桌子，跟我嫂子吵了起来……我嫂子气不过，就来医院找我爸，让我爸给她评评理。
我嫂子一闹，我爸气不打一处来，他一只手用力地拍着床边：你给我出去……我和老婆子躺在病床上，你们两口子不出钱不出力倒也罢了，还来医院闹事儿让人看笑话……
“吆……爸，我说你闺女的老总怎么狗拿耗子管闲事儿呢，原来是你在背后撑腰啊，那老总看起来跟你年龄可差不多啊，别为了几个钱，把你闺女往火坑里推，当心脊梁骨让人给戳断了……”嫂子的嘴像刀片子，说出来的话把我割得生疼。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滚！”我爸像一头暴怒的狮子，他压抑着声音低吼一声，抓起床头柜上的玻璃杯摔在了地上。我爸轻易不发火，他这么一怒，我嫂子被吓得打了一个哆嗦。
我则觉得，我爸发脾气的样子很帅！
护士站的护士闻声赶了过来，几个护士一边劝着我爸要保持安静，一边把我嫂子往外推。
嫂子这么一闹，一层楼的病号和家属都知道我和王水生“那点事儿”。
我真是比窦娥还冤枉，我和王水生，真的是什么事儿也没有。回过神来，我忍不住在心里埋怨王水生：清官还难断家务事，他那么精明的一个人，怎么会插手我家里的事情呢？
难道……他这个中年老男人，真的对我动了心？要上演大叔恋上萝莉的戏码？
否则，这一切又该如何解释呢？
6
半个多月后，我妈和我爸都出院了，我也回到公司开始上班。
上班第一天，我就去找了王水生。进了他的办公室，我特意转过身，把门反锁上了。
随着“吧嗒”的锁门声，王水生不自觉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随即，他可能发现了自己的失态，他拿起杯子接了一杯水，缓缓地坐了下来。
“王总，谢谢你这么帮我……可是，你去找我嫂子……好像有些不太合适，毕竟，这是我的家事啊……”我在王水生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斜睨着王水生，慢条斯理地说。
王水生搓着手，像个犯了错的孩子：后来我也意识到了，这事儿确实欠考虑……当时，看到你在医院里那么辛苦，心里挺难受的，本来是想让你嫂子去医院帮帮你，结果……
我“噗嗤”一声笑了：王总，你干嘛对我这么好啊？从小到大，除了我爸，没人这样对我好过！
“你妈她……对你不好？”王水生看着我，犹犹豫豫地问道。
我轻声叹了一口气，拿起桌子上的一根笔摆弄着：我妈偏心眼儿，她的心思都在我哥身上，从我记事起，她就不待见我！
王水生正要开口说话，外面却响起了敲门声，他有些紧张地对我说：你先去上班，有啥事儿咱回头再说，好吗？
我站起来去开门，回头冲他嫣然一笑：好啊，王总，以后我有困难就找你！
二
请假上班没多久，我就为公司拿下了一个大订单。借着让王水生签署文件，我拿着文件夹去了他的办公室。
王水生龙飞凤舞在文件夹上签了字，放下笔，他抬头望着我，眉里眼里都是笑意：干得不错，我就说，你是个能干的姑娘！
“王总，这个单子给公司带来的利润可不小啊，你是不是该奖励我一下呢？”我巧笑嫣然，接过了王水生的话头。
王水生怔了怔，随即说：生活上有什么困难，你尽管开口！
我低头摆弄着指甲盖，再抬头时，我眼睛里盈满了泪水：我从小就跟家人挤在我爸单位的宿舍里，几间小平房又矮又潮，冬天漏风夏天漏雨，地处偏僻交通也不便利……我爸妈现在身体都不好，我想在市区买套小房子，最起码离医院近些……
我看着王水生的眼睛，以不容置否的口气说说：房子我已经看好了，首付二十多万，对你这个大老板来说，应该不算什么吧！
王水生两只手交叉着搓来搓去，沉吟了一下说：你是个孝顺的姑娘，这事儿让我考虑一下！
我一只手按在办公桌上，身体前倾，伸出另一只手过帮王水生整了整衣领，微微一笑：王总，我替我爸妈谢谢你！我跟他们说，这钱是我拿下订单的抽成！
王水生犹豫了一下，冲我挤出了一个笑容：好好干！
2
我看中的房子，是一套简装的两居室，房子不大，格局却很好，从早到晚，都有暖暖的阳光洒在洁白的墙壁上。
王水生全款买下了房，房产证上，是我爸的名字。
我把爸妈接了过来，我妈笑得嘴角差点都挂在了耳朵根上：真是想不到啊，老了老了，还跟着姑娘享福了……闺女啊，妈是老思想，总想着养儿防老，想着老了得指望你哥，所以总偏向你哥……你读书时，妈知道你成绩好，可咱家的条件供不起两个大学生……你原谅妈，好吗？
我剜了我妈一眼：扯那些陈谷子烂芝麻的事情做什么？搬新家，你不能说点高兴的啊？
我妈讪讪地笑着，拖着虚弱的身体，说要给我包韭菜馅儿的饺子。我妈知道我喜欢吃饺子，可是，这些年来，她几乎从来没专门为我包过饺子。
不过，我不怪她！
我爸进了新家，他扫了一眼房子，就在沙发上坐了下来。他摸出烟要抽，犹豫了一下，把烟放在了茶几上，嘟囔着说：有住的地方就行了，花钱买这房子干啥？家里弄得跟个酒店似的，抽个烟也不方便……
我坐在我爸身边，拉住了他的手：爸……别为钱发愁，我为公司拿下的订单，有近百万元的利润，老总奖励我这点钱，也是应该的！
我爸叹了一口气，红着眼圈说：闺女啊，爸没本事，你跟着爸受苦了！
我做出嫌弃的样子，推了我爸一下：老头犯矫情，太恐怖了！
我嫂子知道我买了新房子，她四处散布谣言，说我买房子的钱，是我傍老总的卖身钱。
我哥虽然被我妈娇惯得不像样子，但是从小到大，他都特别宠爱我。爸妈生病后，我嫂子的表现已经让我哥忍无可忍了，我嫂子给我身上泼脏水，彻底把我哥激怒了。
我哥打了我嫂子一顿，并把她赶回了娘家，扬言要离婚。我哥态度强硬了，我嫂子却怂得像个软柿子，她暗暗托朋友做说客，想让我哥给个台阶，她好借坡下驴。
看来，女人恃宠而骄可以，却绝对不能挑战男人的底线。
我哥却倔得像头驴，说除非我爸原谅我嫂子，否则她别想踏进家门一步。看这阵势，以后我爸妈跟着我哥，也不会再受委屈了。
3
安顿好我爸妈，我跟王水生提出，我要出国。当然，出国的费用都由他来负担。
没有读大学，是我最大的遗憾。读高中时我的成绩很好，尤其是英语，考试成绩从来没出过年级前五名。打工这些年来，我换了不少工作，可是我从来没放弃过学习英语。
我买了很多英语教材，抽空就翻几页。其实也没有别的想法，就是喜欢。也是想着，能记住一个单词是一个单词，说不定，哪天就能用上呢。
我已经厌烦了销售部的工作，我也不想再面对王水生，出国这个念头冒出来时，我把自己也吓了一跳。
我知道王水生有能力把我送出去，所以，我没有绕弯子，直接跟他提出了要求。
王水生眉毛皱成了一团：怎么想到了出国呢？出国费用不是个小数目，你可能不知道，我老婆虽然不常来公司，她却掌握着公司的财务……这个公司，一半多的股份都是她父亲的，我其实，没多少钱！
我冷冷地说：我当然知道，我什么都知道！我就要出国！如果你不帮我，你做的一切，我都会让你老婆知道，让她娘家人知道！
王水生额上渗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我鄙夷地看了他一眼，扭过身，走出了他的办公室。
4
我不知道王水生用了什么法子，反正，他帮我弄好了出国的所有手续。
王水生还给了我一张卡，他说：卡里的钱不多，你先用着，随后我凑了钱，会给你打过去！
我接过了卡，低垂着眼睛说：你也不用太为难，我在那边安顿下来，会尽快打工养活自己！
王水生说：我对不起你爸……希望你们能原谅我！
我轻巧地笑了：王总，看你说的，我们感谢你还来不及，说什么原谅不原谅啊！
我递交了辞职报告，就在我和同事交接工作的时候，王水生的老婆来公司了。
销售部离王水生的办公室并不远，那个珠光宝气的胖女人，板着脸穿过走廊的时候，同事悄悄跟我说，她是王水生的老婆。
没一会儿，从王水生的办公室，传来了一阵歇斯底里的吵闹声。
财务部的同事来串门，她是王水生老婆的远方亲戚，她悄悄告诉我：王总私自挪用了一笔钱让他老婆知道了，估计，王总在外面养着别的女人……
我把打印出来的报表装在文件夹里，头也不抬地说：怎么会呢？王总一把年纪了，看起来不像花心的人啊！
同事用胳膊肘子戳了我一下：小姑娘知道什么啊？男人就是到了八十岁，还喜欢十八岁的小姑娘！
我朝王水生的办公室瞟了一眼，听着胖女人破着嗓子的叫嚣声，挑了挑嘴角，不置可否地笑了。
王水生的老婆突然来公司查账，是我匿名给她发了短信。因为，我觉得王水生这样的人，就应该受点惩罚和教训。
5
王水生主动给我10万块钱，让我给我妈做手术，我对他是充满感激的。那时，我以为王水生对我是有所图的，我甚至做好了以身相许的打算。
能用年轻的身体换来我妈的手术费，尽管有些屈辱，我却还是愿意的。
王水生带着礼物去医院看望我爸，我也以为，他是在使手段向我示好。直到王水生为了我去找我嫂子，我才隐隐觉得，事情好像有些不太对劲儿。
那些天，我爸看着我累得都快散架了，他给我哥打电话时，把我哥骂得鬼吹火：你就是个白眼狼，老子一把屎一把尿把你养大，我躺着需要你侍候了，你却溜得比兔子还快。我腿要是能走路，非得回去把你媳妇儿找来，让她替换你妹妹……兔崽子！
王水生如果真的想讨好我，想和我发生点什么，他完全没必要去招惹我嫂子。王水生这样的老男人，对感情上的事情，他应该最懂得收放自如。
难道，王水生去找我嫂子，是替我爸去的吗？可是，王水生那样的大老板，为什么会急我爸所急想我爸所想呢？我爸只是个无权无势的小工人啊！
还有，王水生去病房看我爸，我爸错愕的表情，好像他和王水生并不陌生。而且，我爸让我买水果，好像在刻意支开我。
难道，两个大男人之间，有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隔天，我无意间在手机里发现了一段录音。
那天早上，我哥打电话说，想看看我爸的伤情，让我给他录一段视频。我打开手机准备录视频，却错点了录音，还没来得及纠正过来，我爸嚷着要喝水，我扔下手机去打热水，然后，在走廊里遇到了王水生。
把王水生迎进了病房，我爸打发我出去买水果。我出去的时候忘了拿手机，手机还在录音状态，把王水生和我爸的对话都录了下来。
那段录音，解开了我心中所有的疑团。
我爸和王水生的谈话录音，经过我精心地拼凑后，还原了一个完整的真相。
6
多年前，王水生和我爸在同一所学校带职进修，两人是好哥儿们。后来，王水生和学校食堂的打工妹好上了，而且弄大了打工妹的肚子。
王水生招惹打工妹的时候，已经结婚生子了。在那个年代，男女之间出点伤风败俗的事情，那简直会要人命。王水生好说歹说骗姑娘把孩子打掉，不料，姑娘去小诊所做流产手术时遇到了熟人，她被学生搞大肚子的事情不胫而走。
姑娘觉得无脸见人，喝农药寻短见，却被救了回来。眼见事情越闹越大，学校领导为了严肃校纪，要把那个做了丑事的学生揪出来。
王水生跪下求我爸替他收拾烂摊子，因为我爸那时还没结婚。而且，我爸也喜欢那个打工妹，只是他觉得自己是农村出来的，家境又不好，配不上漂亮的打工妹。
我爸因为自卑还没来得及表白，打工妹这个白菜心却被王水生这头猪拱了。
王水生给了打工妹一笔封口费，我爸主动站出来把屎盆子扣在了自己头上。我爸以为，学校顶多只能给他警告记过处分，毕竟，他和打工妹男未婚女未嫁，顶多也只能算谈恋爱擦枪走火。
学校对这件事情处理结果带来的影响，是我爸没有想到的：我爸被学校劝退，他那点“丑事儿”在原单位也传得沸沸扬扬。我爸带职进修结束后，原本是要提干的。结果，却因为“作风不正”被打到车间做了一线工人。而且，一干就是一辈子。
我爸后来娶了打工妹，打工妹就是我妈。我爸和我妈结婚好几年都没有生育，因为那次打胎伤了我妈的身体。后来我妈抱养了她的本家侄子，也就是我哥。我哥三岁的时候，我爸在下班路上捡了我，视我为掌上明珠。
我爸对我的宠爱，让我妈特别排斥我。因为无法生育，我妈变得多疑而敏感，她认为我可能是我爸的私生女，这也是她不待见我的主要原因。
我爸被进修学校劝退后，王水生和我爸就再也没有联系过。王水生担心他那点破事东窗事发，影响他的生活。我爸则是为了男人的自尊吧，毕竟，他做了接盘侠。
直到多年后，也许是命运的安排，王水生兜兜转转，在我生活的城市开了公司，而且，还与我狭路相逢。
王水生本来贪婪我的年轻貌美，打算老牛吃嫩草，和我发生点什么。后来他频频来我工作的酒店吃饭，他没话找话和我聊天套近乎时，得知了我爸的工作单位和名字，他蠢蠢欲动的欲望当即就蔫了。
人到中年的王水生，回首往事，满心都是愧疚和不安。他费尽心思让我进了他的公司，并且暗暗提携我，都是在向我爸赎罪。
后来，当王水生得知我妈和我爸相继住进了医院，生活举步维艰，他的良心再也无法忍受巨大的折磨。所以，他硬着头皮去医院探望我爸，乞求我爸能宽恕他。
当年，如果我爸不替王水生顶罪，那么，我爸就会提干升职，拥有另外一种人生。
也许是命运注定让我明了一切吧，我家穷困潦倒的日子，原来是拜王水生所赐。而且，我是个弃儿，我视若至亲的人，竟然和我没有半点血缘关系。
怨恨和不甘，由此在心底萌了芽，风一吹，便盘根错节地生长起来。
7
我妈虽然不待见我，可是毕竟是她把我拉扯大了，还有我爸，他是这个世界上最爱我的人……我要让他们过上相对舒适的日子。
所以，我开口跟王水生要钱买房子，那是他欠我爸和我妈的。
然后，我暗示我已经知道了王水生当年的龌龊事，并以此威胁他，让他送我出国。
我知道给我买房子，已经掏空了王水生的私房钱。我出国所需要的费用，他应该只能从公司财务上做手脚了。
我妈和我爸的人生，都是被王水生毁掉的，他凭什么置身事外岁月静好？确认了王水生给我的钱，是从财务部扒拉来的，我就给他老婆发短信，说王水生花钱养女人，挑拨王水生和他老婆的关系。即使他们不会因此离婚，也要让王水生蜕一层皮。
我决定出国，是为了弥补我没有上大学的遗憾，是为了惩罚王水生，更是因为我想逃离。
我知道自己的身世后，突然觉得无法面对生活中的一切。那种感觉很复杂，难过、自卑、孤独……好像被这个世界抛弃了。我想去一个全新的地方，开始全新的生活。
飞机载着我飞向两万英尺的高空，我突然特别想念我爸妈和我哥，我也突然明白，即使相隔千山万水，即使逃到海角天涯，那些日积月累起来的爱和亲情，都会如影相随。其实，我一直被这个世界温柔以待！
人生万象，命理无常，除了敞开心扉的接纳和倾尽全力的爱，好像并没有更好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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