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骆人杰
今年七、八月间的某天，平平常常的日子。一辆K字头的火车，载着打算南下实习的小刘跑过7个省份，19座城市。32个小时的颠簸之后，实习生小刘拎着一个行李包，站在了上海火车站的出站口。
出发时，天气已开始转凉，小刘裹着一堆薄衣服就上了火车。等到了上海的地铁上，他又开始像电烤鸡一样开始从身上剥除衣物。
沿海城市从来不缺少咸湿的空气，他深呼一口便一头扎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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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刘在一所财经类211学校里呆了三年，开始面临实习或者考学的选择，一些同学通过网上简历投递、家人介绍，陆陆续续得到实习的机会，但大部分还是选择留在学校里，考研或者准备公务员考试。
他没有那种安心考学的打算，一心想要去自己认为的“高大上行业”里闯荡。
通过关注微信公众号的讯息，小刘获得了一个在券商实习的机会，但公司在上海。工作内容主要是协助部门处理日常事务、资料数据的搜集和整理，偶尔也能得到一些指导撰写行业、公司跟踪报告，或者协助分析师进行课题研究等工作。能够进到券商，小刘很开心，虽然这家公司并不知名。
公司不给实习生发实习津贴，且不能保证得到留用机会。 除了实习证明，公司提供培训、不定期的产业交流机会、书本之外真实的工作氛围。这得以让实习生们未来的金融职业发展能打下厚实的基础。至少小刘去之前是这么想的。
而真实情况是大多实习生会选择拿着家里的生活补助，去券商里实习“镀金”——没留下不亏，万一留下的就是赚。大家都为了简历而心甘情愿受剥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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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习第一个月，小刘欣喜地发现电子记账本上，除去下月房租、水电、车费、餐费，还剩下367块“流动资金”。
小刘父亲在中国改革开放后，从承接砂石打捞开始做生意，世纪初接触房地产行业。小学、初中的小刘都是车接车送，无忧无虑的小刘除了念书，就是拿着父亲定期给的钱请同学、朋友到处玩。
前几年政策转向，原本欣欣向荣的地产行业迎来变革。小刘父亲因为几场生意的接连失败，公司关门，父亲本人也抗起了数额巨大的债务。彼时小刘家里的房产均被抵押，他自己的生活费亦降到了600元/月。
在大学填报专业的时候，小刘毅然选择了当地一所财经类211学校，填报了金融学专业。金融是他能想到最为高大上的行业——直接跟钱打交道，怎么也差不到哪儿去。他希望能重温往日高枕而卧的梦，他也需要找到新的用以同朋友攀比的东西。
所以，和其他富二代实习生不一样的是，小刘想要在上海立足，还得一边工作一边在KTV里兼职，这才能挣够自己在上海的生活费。
小刘租住在一栋公寓里面，大楼紧挨着公路，一个小屋里隔开七个房间，住着十个人。公寓只有一部电梯，厕所男女共用，格局显得十分逼仄和昏暗。
小刘想，忍一忍，等开始拿工资就可以搬好一点的地方住了。
七户租客有男有女，其中一个房间住着一家三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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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小刘上班时，趁着下楼抽烟，跟写字楼的保安聊上了。保安哥告诉小刘，自己月薪8000元。
但最让小刘吃惊的是，保安哥也是大学生——跟自己一样有本科学历。
保安哥来自湖北十堰市周边的一个小县城，尽管家里的生活条件并不算太差，但2010年大学毕业后，他还是决定留在上海。
“上海机会多”。保安哥说。
保安哥的追求很简单，能有一份稳定的收入足够了。但保安哥坦言也不愿意在看电影、游戏、烧烤、麻将、周末网红景点里消磨掉青年岁月，相较于回家种地，他想让老婆、儿子过好点。
2006年，保安哥到上海。上海对他来说，一切都是新奇的。从小县城来到国际大都市，他坐了磁悬浮，看到列车从高楼里穿过，看到车厢里有不同肤色、不同语言的人们，身上衣服的颜色比田里的花还多。他瞬间觉得倍感轻松，一举蜕掉了心里的沉闷。
上海-浦东新区-世纪大道附近
毕业后，保安哥跟着朋友做餐饮，从学徒做起，包吃包住。后来保安哥单独出来干起了保安，虽然工资不太理想，但是“很自由”，自己觉得很满足。他说他遇到的人都挺好的，大厦的人都很和气，同事也对他挺好。
小刘问保安哥，大学生为什么要做保安呢？心理期望着他哪怕一点点的“失落”。
"我们做保安的，不存在什么竞争，公司挣不挣钱都不是我们考虑的问题啊。"他指了指楼上：“可能他们才有这些焦虑”。末了，他又提醒小刘一句：现在我工资也不见得比他们差多少。一脸得意。
年初，保安哥把太太和孩子都接到了上海，同时在老家按揭了一套房子，每月按时交纳房贷。一家人在上海每月的开销大概需要一万多，一家三口暂住在1500元/月的隔间里，虽说存不了什么钱，但两口子的收入能够应付每月支出。随着时间的流逝，还有不停攒着、越来越清晰的“老家的房子”。
小刘问保安哥：想过回老家吗？
保安哥说：看情况吧，这么多年习惯了，我不想回去。能在上海就在上海了。
跟保安聊天后，小刘回到办公室，看着面无表情的老板、不用为生计发愁的其它实习生，想想毫无保障的未来，他心里升起了一丝悲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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