擔擔麵的“祖師爺”

人們尊稱每一行的開創者為“祖師爺”。半個世紀以前就享譽海內外的成都名小吃“擔擔麵”的開創者姜子洪就堪稱擔擔麵的祖師爺,他把小吃做成了大文章。

擔擔麵的“祖師爺”

20世紀 50年代初,賀龍司令員兼任四川省體委主任,他不僅個人愛好體育運動,而且大力發展體育事業,興辦體育院校,積極培養體育人才。他說,運動員要取得良好成績,關鍵是要有好的身體素質。為此,他指示省體委膳食部門要廣納烹飪人才,把運動員的伙食辦成第一流的。一日中午,省體委膳食部門的負責人在東勝街辦事,正巧吃了剛剛開鍋的“子洪春擔擔麵”。不久,“子洪春擔擔麵”的老闆姜子洪便有幸被賀龍司令員點名要到省體委工作,專門為運動員操辦伙食,訂出訓練菜譜和賽時菜譜,同時兼任賀龍司令員小灶料理。幾十年來,姜子洪以他的廚藝為發展體育事業立下了汗馬功勞。

姜子洪,本是四川安嶽縣道賢鄉的農民,念過四年私塾。因不滿包辦婚姻,於1915年逃到成都,落腳在少城東勝街33號王家公館,當了一名專門守夜的門童。 由於白天無事,閒不慣的他便在成都多家餐館打雜跑堂,只吃飯不要工錢,圖的是順便偷經學藝。由於他腦瓜子靈活、手腳勤快、嘴巴乖巧,老闆和廚師們都喜歡他,也樂於教他廚藝。

一天,他在王家公館門口,一邊曬太陽,一邊吃自家調製的一碗麵條。那面的香味飄進主人的鼻孔,引得其饞涎欲滴,禁不住問道:“你還有這門手藝嗦!今天晌午,你到我的廚房來,給我和夫人也煮兩碗這種面。”姜子洪心想,這是恩人吃的,一定要弄巴適。於是精心製作出了兩碗色、香、味俱全的麵條。主人一吃,果然不錯,十分高興地說:“從今天起,你不要出去跑堂了。”隨即拿了幾個銀元給他,要他隨時準備這種麵食,以滿足主人和賓客們的口欲。主人家並不經常吃麵,姜子洪空閒的時候更多了。他又心生一計,經過一番打理,在王家公館門口擺起了一個面擔擔,用自己的拿手面食“對外供應”過路食客。由於這也保證了王家公館時不時吃麵之需,此舉也得到了寬厚的主人的認可。開張那天,恰是二月初二,他在面擔擔上,掛起了自己用毛筆寫的小木板“子洪春擔擔麵”。

生意開,好運來,姜子洪的終身大事也因此圓滿解決。開生意的一年間,斜對門建國中學的一個洗衣女工常來吃麵,擺擺龍門陣。龍門陣一擺就產生了感情,姜子洪便愛上了這個名叫周淑華的女工。於是,他不收她的面錢;禮尚往來,她也不收他的洗衣洗被錢。天長日久,王家公館的門房,便成了他倆結婚的洞房。

敬業精神極強的姜子洪不斷總結探索,精心實踐,又善待食客,“子洪春擔擔麵”生意日益興隆,膝下已有7個兒女了。為了保證孩子的成長和讀書,妻子起早貪黑地給建國中學教職員工洗衣被,姜子洪則千方百計地把“擔擔麵”做得更好。如此這般,一家溫飽倒也不愁。

家父在少城開了個“鏡花緣”美髮廳,也是個“好吃嘴”。在去離“鏡花緣”僅200米之遙的“子洪春”吃麵時,順便帶上一個徒弟,為其七姐弟免費理髮。這樣姜子洪便不收家父面錢。我聽說姜家的面好吃,便逃學去吃“子洪春”。姜子洪認識我,我常幫他捶木岡炭、扇爐火、提水、洗碗等,於是,他也不收我的面錢。後來,姜的大女兒病危,是我母親的“單方”救活了她,她便拜我母親為“乾媽”。這樣,我也順理成章地喊姜子洪為“乾爹”了。因此,我更有了深層次瞭解“子洪春”的條件。

據我所知,“子洪春”後期的面擔擔是姜子洪自己設計的。掌墨師是一位馳名“上五縣”(溫、郫、崇、新、灌)的高手。他做的面擔擔,既美觀又實用,挑起賣面,得心應手。挑起這副面擔擔走街串巷,等於挑起一個完整的小麵館。若這副“子洪春擔擔麵”的面擔擔保存至今,它一定是成都餐飲文明史的見證,也必將成為一件美食文化藝術珍品。

“子洪春”的爐子只燒灌縣木岡炭:火力大、灰少。煮麵的鍋是在東打銅街定製的橢圓形薄型深底銅鍋(深底,水寬,煮麵不渾湯)。中間隔出三分之一,用來燉母雞、棒骨和黃豆芽(黃豆芽燉得無“魂”後撈起扔掉)。“子洪春”所用一切食品原料都講究正宗、新鮮。特別是麵條、抄手皮,是按他的要求在長順上街“吳神仙麵店”訂購的。“子洪春”經營的麵食有:清、紅湯炸醬麵,清、紅湯抄手,素椒炸醬麵,共三種五味。這“素椒炸醬麵”的特色很不一般,在當時真可謂譽滿少城、家喻戶曉。不少麵館只能望“面”興嘆,雖仿效卻無效——食客只認“子洪春”。家住少城北端公館頭的闊太太、小姐們,嫌丫環們端回來的“擔擔麵”存放的時間太長,吃起不過癮,便坐上自己的私包車,踩著“丁當!丁當!”的鈴聲,呼嘯而至東勝街“王家公館”門口。如果遇到“子洪春”已走街串巷到了將軍街,私包車又會追蹤至將軍街,找到“子洪春”,迫不及待地走下車子,放下架子,站著(因她們穿的是低衩旗袍不宜坐)吃它一兩碗,以解其饞。天氣熱時,吃得她們的粉臉直冒汗珠,她們的車伕便趕忙找來竹扇,扇風送涼。

我常常向乾爹請教經營的訣竅,姜乾爹總是毫不保留地告訴我說:“調料要配精配全,不能少一樣;配伍的比例、分量要準確。盛面要用江西細瓷碗。撈麵的火候要掌握及時,不能撈早,更不能撈遲。撈早可以補救,放入鍋中再煮;撈遲了,面就‘泥’了,難吃!剩下的面自己吃,不能以‘窩子’面賣給食客……”我長大以後,才知道這撈麵要求的“及時”二字,實際就與我國著名文學藝術評論家王朝聞所說攝影藝術一樣,是“瞬間藝術”。

時日愈久,我對姜子洪的敬佩之心愈深,徵得家父同意,便拜乾爹為“師父”。於是,一有機會我便以乾兒子加徒弟的“雙重身份”紮紮實實地幫“子洪春”忙開了。師父告訴我,幹活要忙而不亂,每次撈麵都要“一手清”,撈在碗裡的麵條要整齊,酷似“筲箕背”。那澆在“筲箕背”上的牛肉脆臊子,脆而不硬,粒合不黏,晶瑩鮮潤,辣香撲鼻,食客無不稱善。還有,那“臥”在碗底的嫩豌豆尖,伸出它稚嫩的兩隻小手,彷彿在表演孔雀舞,加上飄著的一股淡淡的清香味,真令人滿口生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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