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侠小说《第三刀》选章 第十八章华神医

一个老头佝偻着瘦弱的身躯,此时已是深秋,秋风凛冽,这小老儿却依旧穿着单衣,风吹过,单衣贴着老头的身体,那身体瘦若柴骨,风若再大些猛些,这身子也会被刮飞吧。

“快进来吧,屋外冷。”花月容看到老头那模样,心中的疑虑消除了一半,但还是不敢有所怠慢,望了望外面,外面没人,花月容总算舒了一口气,请华大夫进了屋,立刻关上门。

“阁下是华神医吧,我听孙大哥提起过。”

“神医二字不敢当,姑娘叫我华大夫就可以了。”

“华神医谦虚了。”

“今日这气氛和往日不同,怎的关门打烊了?”

“还是上楼再说吧,说起来,我原本就是要去请大夫的,没想到华神医就来了。”

“只能说来的正是时候,姑娘,麻烦带路。”原本佝偻驼背的瘦老头此刻竟让人觉得站得比谁都直,精神比谁都好,原本还是一脸的苍白,现在恢复了血气,大概是因为要施展他那神乎其技的医术,才会产生这样的变化。

原本还有些警惕心的花月容,现在放松了警惕,对华神医有种油然而生的崇敬之心,心想着这华神医一定能医治好段晓星和孙仲的。

花月容领着华神医进了楼上的房间,段晓星和孙仲还在昏睡中,华神医放下药箱,先给段晓星、孙仲两人把起脉来,脉足足把了一炷香的时间,华神医不停的皱着眉头叹着气,花月容想问华神医两人的伤怎么样了,又怕打扰到他诊断伤情,话几次要到喉咙口了还是硬生生咽了下去。她知道她不能打扰到华神医,她能做的是守护好华神医和段晓星、孙仲。

华神医的身体突地发出了咯咯的声响,就像放鞭炮的声音,花月容呆呆望着华神医,华神医的身上起了变化,原本瘦如柴骨的身体竟青筋暴起,一块一块肌肉将衣服都撑破了,华神医疾点孙仲的穴道,然后拍出一掌,孙仲哇的一口鲜血突出,华神医已经抽出金针,刺进孙仲胸口的要穴,又取出一粒药丸,张开孙仲的嘴,硬生生让孙仲服下这药丸,随后孙仲又瘫倒在床上。

“孙仲的伤还好,修养七天就能痊愈了,倒是这段晓星的伤,他的伤太重,多次伤到筋脉,又多次强行运功,使得内伤愈来愈重,若换做其他人,早命丧黄泉了。”

“那他有救吗?”

“难,难到我也没有把握。”

“如果连你都没有把握,那谁能救他?”花月容的心里接近崩溃,这些日子发生了太多事情,但她都撑下来了,为了找出真相付出了那么多,也遇到过太多的危险,如果段晓星真的就此而去,那么就算找到真相又如何?人死不能复生,一个铁定卓已经死不瞑目,难道还要多上一个段晓星?

“麻烦把段晓星扶起来。”

花月容放下柳叶刀,扶段晓星坐起来,华神医取了一粒药丸塞入段晓星嘴里,随后将段晓星的身子靠在墙上,催动全身真气,几十股血箭从体内标出,射向段晓星,打入段晓星的体内,华神医的脸色苍白,不停咳着,花月容关心道:“华神医,您不要紧吧。”

“没事没事。”华神医从怀中取出一瓷瓶,倒出十几粒小药丸,一口服下去,也没喝水,不出一炷香的时间,华神医的脸色好了许多,眼见段晓星气色有所好转,疾点段晓星胸前的大穴,段晓星噗的一声,又吐出一口血来,华神医抓住段晓星的手腕,脑袋上渐渐冒出紫烟来,花月容见此景,料想华神医必是消耗内力为段晓星治疗内伤,之前段晓星伤了经脉,如果救治不及时,就算能将段晓星救活,这一身武功恐怕也要废了。

“华神医,您的身子……”花月容的话还没说完,华神医又开始了咳嗽,佝偻着身体,就像第一眼看到华神医时候的样子一样。

“没,没事,死不了,休息几天就好,但这段晓星,恐怕要带回我的住所慢慢治疗调养才行。刚刚我也只是保住他的命,可是要想痊愈,还得需要时间,若治不好,恐怕一身的武功都得废了。”

“请华神医一定要医好段晓星,他现在还不能死,也不能丢了武功,很多事情需要他去做。”

“救人治病原本就是医者的本能,我会尽心尽力,这点你可以放心,咳咳……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麻烦花姑娘雇一辆马车。”

“后院有马车。”说话的是孙仲,声音极小,语速也极慢,但醒了终归是好的,花月容看到孙仲醒了自然放心了许多,心想老天保佑,能活着就好。

“有马车就好,花姑娘,那就有劳了。孙仲伤势极重,最好随我一道回去。”

孙仲说道:“那就麻烦华神医了。”

“你我是老朋友了,客套话就不必说了。咳咳咳咳,花姑娘,你先把段晓星背下楼,我随即下来。”说完,又是一阵咳嗽,这脸色,要比白无常的还要白,若是黑夜瞧见了,不把人吓死才怪。

花月容背起段晓星,段晓星身材魁梧,花月容虽是练武之人,但身材娇小,要将段晓星背起,也要费一番气力,而且花月容还要查看四周的环境,生怕又有人来袭。这根筋,被绷得越来越紧。

一盏茶的时间过去,花月容好不容易才将段晓星背到厨房,厨房的边门通向后院,后院虽小,却实实在在养着一匹马,停着一辆平板车。花月容将段晓星平放在板车上,拿下披风盖在段晓星身上,转过身,准备去楼上背孙仲,没走出两步,华神医已经背着孙仲下来了。

“咳咳咳咳,麻烦把他背到车上去。咳咳咳咳咳咳”华神医咳个不停,感觉孙仲要把他的背压断了一般。

花月容将孙仲背在自己的背上,孙仲的个子虽不高大,但体重却不轻,一下子压上来,差点把自己的腰压断。花月容毕竟是练家子,稳了稳身子,迈出两步就到了平板车前,将孙仲放到车上,孙仲气息很微弱,外面天凉,自然也不能吹到冷风,可惜披风只有一件,只好再上楼拿了被子盖上。

“华神医,您也坐马车上来吧,这天冷的,我去给您找件风衣。”

“不用了,你去牵马吧。对了,你赶过马车没有?”

“没有。”

“其实很简单,凡事总有第一次的。”华神医说完,又咳个不停,弯着腰,仿佛腰快要断了似的,花月容见华神医此般模样,将华神医扶到车上,随后又牵来马,套上马绳,自己坐在马车的前头,拿起鞭子抽了抽,马吃了这一鞭便嘶叫起来,前蹄跃起,这一跃,前蹄在空中乱舞,平板车被这股劲带起来,车头翘了起来花月容见此情形,不免慌乱,手中的鞭子又甩出一鞭,这马受了惊吓,马蹄乱舞,华神医没坐稳,便滚了下去,躺平板车上的段晓星和孙仲的身体也不断往下滑,花月容拉不住马,只好弃了缰绳,运起千斤坠的内力,无奈内力上修为并非十分高,所以效果并不好,花月容又急又乱,却不知如何是好。突然这马也消停了下来,平板车也稳住了,花月容只觉得一股强大的力量压着平板车,回头一看,竟是华神医坐在了平板车上,她竟不知道华神医是如何坐上来的,心想这华神医武功之高明,在江湖上很少见,但江湖上却没人提起他的武功,或许华神医学武只是为了强身健体,但他的咳嗽,却似乎是不治之症,奇怪,实在是奇怪。

“多谢华神医。”花月容抱拳施礼,华神医却是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姑娘要谢我什么?”

“若非神医稳住了这车子,恐怕段大哥他们都要掉地上了。”

“这个嘛,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就稳住了这车子。”

“华神医既然不想说,那就不说了,只是这马车,我确实不会赶,不知如何是好。”

“其实很简单,拉住缰绳,不能太用力,也不能太轻,要给马一定的压力,但也要给马一定的空间让它发挥,这鞭子不能抽得太狠,太狠,这马就会受了惊,太轻了,这马又没什么感觉,还有,这鞭子可不能一直抽,真等马上了路,就不要抽了,通常马都是很听话的,除非不走了再抽抽。”

“多谢指点。”

“不客气。”

花月容驾起马车,这回马可听话多了,不用多抽抽,乖乖得往前走,华神医家离这个镇子不远,也并非江湖传言的一般住在深山老林,而是在郊外,几间小草屋,外面围着一圈竹篱笆,若没人指点,断然不会想到此处竟是华神医的家。

“华神医真的是住在这种地方?”花月容有些不敢相信,却又找不出不相信的理由,也许这种地方才适合华神医这样的高人居住。

马车停下,竹篱笆内窜出一只小黄狗来,扑到华神医的怀里,用鼻子蹭着华神医的衣服,华神医拍了拍小黄狗的脑袋,轻声说道:“饿了吧,阿黄,来,吃骨头。”华神医放下狗,从怀里掏出一只牛皮纸包,取出一根大骨头来扔地上,阿黄瞬时扑了过去,咬住骨头便回到院子里去了。

“花姑娘,你现在这等着,我去叫人。”

“我以为这里只有华神医一个人。”

“治病医人,有时候一个人是不够的,我还有两个学徒。”

“原来如此,之前我还在想是否要我把车上的两人背进屋去,看来是我想多了。”

“是因为你最近太累了,人一旦太累,就容易想很多,你需要多休息,这边绝对没有人可以打扰到你,你可以安心睡一觉。”

花月容看着躺在车上的段晓星和孙仲,说道:“他们现在这个样子,我如何能安心睡觉?”

“有小老头儿在,你可以放心。”

“那劳烦华神医了。”

“医者父母心,应该的。”

正此时,从院子里走出来两名少年,约莫十五六岁的年纪,个子不高,身材纤瘦,穿着白衣,一脸的稚气,但眉目间却看出坚毅来,两名少年向华神医鞠了一个躬,“先生,您回来了。”

“嗯,华童、华金,你们先把车上的两人弄到屋里去。”

“是,先生。”这两名少年应了声,便一人背起一个,将段晓星和孙仲背到屋里去了。“神医,这两名少年的力气倒是不小,完全看不出来。”

“他们从小就跟着我,吃了不少苦,也做了不少事情,虽然身体不壮,但力气却还有一些。我先带你去客房,你先睡会。”

“我不困。”

“你都累成这样了,必须得休息。”华神医突然伸出右手食、中二指,疾点花月容的风府穴,花月容瞬间就昏睡了过去,倒在华神医的怀里,华神医抱起花月容,走进了最左边的卧室,将她安置在床上,盖上被子,便去右边内室给段晓星和孙仲医治伤病。

这间内室很宽敞,虽然屋子外面看起来是草屋,但里面却是砖头砌成的,还用石灰刷了墙,看起来很干净。墙壁上按了油灯,足足有十二个,顶上还挂着一个大吊灯,插了十二根蜡烛,房内的油灯和蜡烛若都点上,必然是很亮堂的。

华神医命华童华金将所有的油灯和蜡烛都点上,自己则是准备好治伤用的器材和药材,等一切就绪就开始给段晓星和孙子医治。

内室的门紧闭,就算是花月容醒来也决计进不来的。事实上在十二个时辰之内,花月容也绝对没有可能醒来。

这门再次打开已经是六个时辰以后了,华神医满脸疲倦,原本就憔悴的脸,此刻更是找不出一丝血色,华童华金搀扶着华神医一步一步走出这个内室,虽然有两个人搀扶着,华神医的身体还是摇摇晃晃,显见为了医治段晓星和孙仲,华神医耗费了太多的精力。

将华神医搀扶到房间后,华童华金又回到内室,总要有人看着病人的,虽然两人一脸的疲惫,但眼神依然坚毅,胸膛依然挺得笔直,仿佛疲惫是无法击败他们的。

关上门,华童坐在段晓星的床前,华金坐在孙仲的床前,这一坐就是六个时辰,华神医吩咐过,这段时间内绝对不可以有一丝懈怠,他们也确实做到了,眼睛张得大大的,除了更换蜡烛外,目光未曾离开过躺着的病人。

六个时辰后,华神医带着花月容进了内室,经过这段时间的休息,花月容的精神好了许多,但对段晓星和孙仲的关切之情较之之前更甚,一脸的焦急,恨不得此刻就能见到段晓星孙仲二人活蹦乱跳的样子,她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这样焦急,以前师傅总跟她说无论遇到什么事都要淡然处之,才能将困难一一化解,但经历那么多事情后她的心里早已乱了分寸,师傅的教诲也忘了。

华神医咳了两声,“经过六个时辰的施救,这两人应该没什么大碍了,只是等他们醒来可能会有失忆的情况,特别是段晓星,一来他的伤太重,二来,他心力交瘁,第三则是因为这个药物的关系,虽然药效很好,但隐患也很大。”

“只要他能能活下去,就算是失忆,对他来说也未尝是件坏事。”花月容说道。

“恐怕他的刀法也会忘掉,对他来说岂非是最糟糕的事情。”

花月容双掌合十,心中默念道:“只希望段大哥能平安度过这关。”

“你们两个去休息吧,两个时辰后起来煎药,每天两服药,六个时辰一次,六分火候熬制,每次熬半个时辰,快去吧。”华神医加快了自己的语速,但每一个字都说得很清楚,华童华金俯首一旁俯首恭听,等华神医说完便出去了。

花月容此刻才注意到这两个少年,这两个少年委实太累了,脸色苍白,完全没了刚开始见到他们时候的那种神气,任何人十二个小时不合眼都会很疲倦,她的注意力若不是都放在了段晓星身上,也断然不会忽视这两个少年,看着两个少年摇摇晃晃走出这屋子,心生了几分怜爱之情,默默道了一声谢谢。

“你可以看看他们,但时间不要长,他们需要静养。”华神医说道。

“嗯,我只看一眼,只看一眼就出去。”花月容确实是看了一眼就走了,走之前再三跟华神医道谢,感谢华神医的救命之恩,然后就离开了这里,她并没有告诉华神医她要去哪里,她只说了自己有要事要办,段晓星和孙仲就拜托华神医照顾了。

华神医将花月容送出篱笆外,看着花月容远去的身影,又咳嗽起来,过了许久,佝偻着走进了屋子,关上了门,没有人知道这间屋子里会发生什么事,也许是奇迹。当花月容走了很长的一段路才回过头,已然望不见华神医的家,心中的牵挂此刻又多了起来,但她还是扭过头去,离开了这个地方。

(未完待续)


【作者简介:又见叶飘零,江苏启东人,启东市作家协会会员,古龙铁杆粉丝,著有武侠小说《温柔刀》(曾用名《温柔的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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