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窠之殤

空窠之殤

擔任村民小組長的堂侄來家,登記空巢老人、留守兒童人數。我雖然知道有很多,但瀏覽下登記本,真的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我同組(以前的生產隊)的村民,50多歲以上,幾乎都是空巢老人。我又仔細搜索下親朋好友,街坊鄰居,情況基本相同,除了一些跟兒女們到外地帶小孩,留下的也幾乎是空窠老人或加留守兒童。

按理說,我們閩北經濟雖然沒有沿海地區那麼好,但這麼多年發展,農村特別是鄉鎮一級,城鄉差別已越來越小,除某些軟件方面如醫療衛生稍遜外,其他與縣級城市沒多大差別。可為何還是留不住年輕人呢?曾看過一篇文章,裡面說的一段說,或許比較清楚詮釋了這種現象。“隨著社會價值觀念的裂變,促使所有人向金錢、享樂、物慾看齊。轉而追求華麗的、奢華的、虛無的生活,甘願委身物慾”。而城市相比農村,雖然可以更好實現這樣的生活,但也意味要付出更多更大代價,其中最大代價就是親情,兒女情父母情。但農村青年蜂湧入城行為就像瘟疫一樣,互相間感染速度極快,成了一種流行。似乎年輕人呆在農村就是無用沒前程,被人看不起。於是紛紛外出到大城市工作生活,但真正成功的有多少?而農村真實情況是,在田野山頭勞動的農民,50歲以下幾乎沒有,別說山壠田,連平原肥沃好田也荒蕪了不少,再過10年、20年,等目前還能下田上山勞動的中、老年人相繼老去或離去,農田由誰耕種,會成很大問題。但這些已不是我等考慮的事,況且那時我是否還健在都不得而知。

空窠之殤

我一位隔壁老鄰居,今年80多歲,我叫他佛哥。以勤儉在吉陽著名,勤是一年365日,除正月初一外,其他時間可能都在勞動,至今依然如此。儉是指他對日常生活用度極其節省。當年在生產隊勞動時經常會聽到有關他儉的事,不過變味成了嗇。但自從83年我與他成鄰居後,才發覺,他儉是真的,嗇卻未必,他小氣節省是對自己一家人,對外人與大部份人並無不同,這種人值得敬重。他生有三男二女,都較早到廣東一帶做生意,收入可觀,經濟富裕,也一直求老人到他們那裡一起生活。早些年佛哥與老婆一起,還能互相照顧下,但前年他老婆去世後,偌大一幢房子只剩下他一個人,加之他以前每天只會幹農活,家務事基本不會。於是兒女們將他接到廣東,但只住了約一個月,就回老家了,我問他為何,說是孩子們都有自己事情,他沒熟人又不會說普通話,除了家其他地方都不敢去,悶都悶死了,還是老家好。前幾天晚上他從樓梯上摔倒,額頭一道傷口,自己摸黑到廚房找艾葉搗碎止血。幸好他大女兒因婆婆去世回家,早上找他才發現。我瞭解後問佛哥,你為什麼不找我。他說是8點多了,不好打攪別人,我心裡有些傷感,人呀,過份忠厚老實就成了迂腐。今後假如、假如,我不感想象。

有個真實小故事,我一個大夫村朋友講的。他村裡一位老農,一男一女,女兒更大,很早嫁到鄰鎮房道的某村,離大夫較遠。兒子經過努力學習考上北京某大學,畢業後留在北京工作,並娶了媳婦,生個孩子。村裡人認為他有個在北京工作的兒子,都很羨慕,他自己也很得意。前些年,他老婆去世後,兒子一家,女兒都回來料理後事。結束後,兒子兒媳對他說,你一個人在老家怎麼過日子,我現在北京買了房子,你還是將老家房子賣了,其他事情處理好,到北京與我們住一起。老人聽後,感到兒子兒媳很懂事,他高高興興將房子賣了,竹山賣了,田也讓給其他人,得了有二三十萬,加上以前節省下的些積蓄。到北京後看到兒子買房花費很大,還要按揭,心想反正只一個兒子,今後要他養老,於是將幾十萬元全部給兒子。開始時兒子兒媳對他不錯,給老人買了幾套新衣,其他的說是很土很舊全部扔掉。由於房子才幾十平米,兒子一家居住本來就緊,加上老人更緊張了。且老人又不會做家務,時間不長,兒媳慢慢顯露崢嶸,這也不是,那也不行,最後惡語相向。兒子雖然不致於此,但也沒多大熱情,老人心中非常難受,也很後悔,眼見無法呆下,憤而回老家。結果問題來了,女兒一家也到外地發展,自己房子、竹山賣了,田也交給別人。只好重新租套房子,重新置辦生活用品用具。重新承包別人的山、田,靠勞動自己養活自己。可以後呢,一旦更老了,不能勞動了,怎麼辦,我再次不敢想象。

空窠之殤

上面兩個小故事小人物,在目前農村,並非絕無僅有,而是普遍存在。空窠老人,留守兒童已是農村主力軍,他們的生存問題,值得全社會關注。

老農

致老鄰居“佛哥”

風雨交加的傍晚,

斗笠蓑衣黙黙哭泣,

該死的倔老頭,

也不知道歇息歇息。

砍刀鋤頭無聲控訴,

看看我傷痕累累身軀,

堆滿旮旯裡先輩們殘骸,

就知道自己將來歸宿。

只有舊櫃上破檯鐘,

嘀嘀嗒嗒嘀嘀嗒嗒,

與主人一樣無休無止。

家、田、山,三點一線,

一條不算長的路,

走了七、八十年,

不斷丈量日復一日

如今有些蹣跚的腳步,

還要走到何時?

外面世界很精彩,

你說家裡有電視。

城市生活很豐富,

你說山頭有果樹。

佈滿皺紋的老臉,

突然燦爛得像朵花,

哦,市場農產品在漲價。

大嫂離去後曾問他:

孩子們都在大城市,

你為何還要一個人居住,

守這份寂寞這份孤獨,

他指了指山指了指田,

我恍然大悟,

那裡的一切,

也都是他的孩子。

老羊頭2018、12、13日于吉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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