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臺柳:古時候妓女悲慘身世的縮影

隨風忽報秋,君來豈堪折

章臺柳,愛好文學的都知道它的意象,柳絲易折,柳絮隨風,春來婀娜,秋至淒涼。它是古代妓女的代名詞,最早出自唐代許堯佐的傳奇小說《柳氏傳》,說的是大曆十才子之一的韓翃和姬妾柳氏的故事。這一故事對後世的文學創作有著深遠的影響,章臺柳意象的形成所反映出的是在男權社會中,男女之間兩性關係的群體現象。

《柳氏傳》的故事很簡單,說的是唐天寶年間,一位姓韓的書生同一位姓李的王孫交好,可能這韓姓指的是韓翃,但韓本不是天寶年間人,也許是小穿越了一下。他去李家做客,歌宴之間李的愛姬柳氏與韓書生互生情愫。柳氏是歌姬而非妾室,也不同妓女。容貌才情趣味都很不錯。兩人眉目傳情被李家主人看出,於是,贈柳氏於韓生,還拿出錢玉成二人婚事。

韓書生新科及第,回鄉省親,留柳氏在長安。不料安史之亂起,兩京淪陷,柳氏遊離顛簸,苦不堪言。等到收復長安,韓書生譴人到處尋訪柳氏,並給她送去一首《章臺柳》:“章臺柳,章臺柳,往日依依今在否?縱使長條似舊垂,也應攀折他人手!”

收到詩後,柳氏肝腸欲斷,這柳氏便寫了一首《楊柳枝》託人帶去,詩云“楊柳枝,芳菲節。所恨年年增離別,一葉隨風忽報秋,縱使君來豈堪折!”她開始束髮等待和他團聚,但不久卻遭番將沙吒利劫持,淪為專房。

一個偶然的機會,兩人在長安不經意間相遇,柳贈以香膏,哭訴永別。後來韓在一次酒會上,遇到少年虞侯許俊。許知情後,慨然相助,突入沙吒利府,將柳氏接回。許俊本參沙吒利,代宗皇帝准奏御批,韓柳二人終於破鏡重圓。

這個故事被收入《太平廣記》中,後來被改編成雜記、戲劇、小說和傳奇等多種形式,影響很大,在詩歌中也反映多多。特別是在雜劇中以曲的形式,將內容的悽婉升到極致。

“情默默,恨悠悠,終朝長自淚雙流。欲見情夫難得遘,捱一日似三秋。”這是柳氏的思念之情;是從女性的角度出發來敘述自己的愁苦,在這苦中,更擔心的是花容不在,隨秋風而逝,即使日後相見也“花落折枝”了,這其中全無對夫君的抱怨。

這點在《楊柳枝》中表現得是更為明顯,好像其中包含了深深的自責,詞義淒涼,感覺自己芳華已謝,縱使君來已不堪折了,彷彿,這一切都是她的錯。

舊時女人一旦失身或春光不在,那幾乎就難容於世了,因為先生就是她的天,沒有了嬌美的容顏,就會失去夫君的愛,隨之一切都“落花流水春去也”,這雖是自然規律,也是女性最擔心之事。

而相對於女性來說,男性的角度是大不一樣的,他關心的雖是柳氏的安危,但更擔心她紅顏凋零不堪相看,更恐她已為他人所劫奪佔有。所以,雖然二人都是相思,但側重點是大不一樣的。

章臺柳意象的形成也是有個過程,這個詞是由章臺和柳構成,柳是不用解釋的,這章臺自楚國章華臺到泰國章臺宮,都是很莊嚴的意象,後來有了章臺街,更因為有那給夫人畫眉的張敞打馬過,於是就成了繁華地了,不知怎麼竟同聲色犬馬勾連在一起,又變成尋歡作樂,歌伎聚集之地了。加上這柳枝隨風,誰來誰折,同妓的概念相吻合,於是這章臺柳便成妓女的代名詞了。

但真正將章臺柳指代妓女的還是從唐才開始的,盛唐時的崔國輔有句“章臺折楊柳,春草路旁情”,這就說得很直白了,而後世也一直沿用這個意象至今。

大曆十才子作為一個名詞,學文學史的當然是知道的,但說實話,也僅僅是知道這個詞而已,能說出個所以然的,怕沒幾人,反正我是除了一首“春城無處不飛花”,其它詩是背不出來的,盛唐經韓柳,新樂府後可直接跳過。而這韓翃雖然位十才子之列,其一生也是相當的悲催,於仕途和文學成就都乏善可言,所以他在長安偶遇柳氏時,才會無言以對。

其實韓翃心中還是很自責的,柳氏是別人的人,而那個人又比自己混好,他是自慚形穢,怕是根本不敢想象能去奪回原來的愛,只能寫幾首酸詩發發苦悶牢騷罷了。

我見有文章說,韓翃沒考上進士是因為楊國忠把持朝政,科舉舞弊嚴重,連李白和杜甫都沒考上云云,這個就有點缺乏常識了,其它不對的就不說了,這李白何曾去考過試,他作為商人的後代,連考試資格都木有。

所以,這韓翃也就是個中資之人,儘管後來好不容易考上了進士,但他也至少不算出類拔萃的英才,混了半天也只混了個節度使的幕僚。當他得知他所愛之人成了別人的禁臠後,還只能在一邊乾瞪眼,因為,搶他愛人的沙吒利是回紇將領,當時是幫朝廷收復長安的主要力量,所以,朝廷是不願意管這等閒事的,最後還是靠他朋友,並花了大價錢才將柳氏救出。

這個故事說不上有多麼悽美,但從兩人的詩作中,我們看出的是男女所關心的著眼點不同。男人關心的是女人顏容不在,關心的是被別人折走;女人關心的則是自己無顏以對,水過三秋,折節委人,不堪忍見。這反映的是男女社會極端的不平等。

想這柳氏在李姓官人家中,也不知是為姬還是為妾,就直接被“以柳薦枕於韓”,而她不管是愛是怨是恨還是喜,也只能“引衣接席”,就如同一個物件一般的送人了,她的遭遇反映了她們這類無論是伎還妓的女性,在社會上的地位之低下,命運之悲慘是可以想象的。

男人可以納妾,甚至可以去青樓,怎麼都行,而女性則只能以容顏悅人,還必須保證不能失身,一旦失身,罪過都是女人來擔,一旦容顏不在,便在家中無任何地位可言,這是於妻。如果是妾是姬,或者是通房丫頭,那就純屬附庸了,根本無法自己把握命運的。這是我解讀章臺柳最大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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