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五幸:刻骨銘心的那個雨夜(散文)

夏雨,淅淅瀝瀝下個不停,我躺在床上,閉目靜思,窗外“滴滴嗒嗒”的雨聲,如泣如訴,將我的思緒牽扯到那塵封了四十載餘,卻至今銘記的風雨之夜。

記得在上世紀七十年代末,我在新築公社綜合廠(和制鉗廠兩個牌子、一套人馬)當會計。廠址在新築鎮東關戲園子,村裡人說是“吳家墳”所在地。會計屬公社任命的“管理人員”,因此,除白天照常上班外,晚上還得和書記、廠長、副廠長輪流去值班,沒有報酬,屬義務方面的“待遇”。那陣子,我是個毛頭小夥子,“一人吃飽,全家不餓”,幾個頭兒都是“一頭沉”,自然晚上值班的任務就落在我的身上。

那日也怪,白天天還晴得淨淨的,可到了傍晚,突然颳起了大風,接著又下起了雨。我在辦公室挑燈夜戰,對外面的天氣變化渾然不覺,忘情遊弋在文字的海洋裡。忽然,門“砰”的一聲推開了,閃進來一個(姑且叫花子)女工,嘴裡嘰咕著“嚇死人了”!

我揚起了頭,是花子。她晚上和麗在後邊車間C620車床加工水暖接頭。“咋了,麗麗呢?”我看她淋得象個“落湯雞”,水衣裳貼在凸凹有致的身上,腦際不由冒出“出水芙蓉”四個字……忙起身取來乾毛巾。

“哎!麗麗來了肚子不舒服,我讓她回家去鬧點紅糖喝。我一個人在後邊幹。”花子這時好象情緒還在驚恐之中,說話的聲調有點異樣誇張,“到現在心還跳得慌慌慌,風把門窗刮的咣噹響,你知道不,這地方原來是個墳園,越想越害怕,幹活心也捉不住,連出了幾個瞎瞎,看見你房子燈亮,就跑過來了。”

窗外電閃雷鳴,大雨滂沱。偌大的廠區原來只有我們倆。對花子我是瞭解一些,濃眉大眼,圓圓的臉蛋,皮膚白嫩得能掐出水,大家背地裡都叫她“廠花”,男職工見了都愛和她說句話。聽說前一陣子按農村風俗訂了婚,女婿是西安硅酸鹽製品廠的正式工,人長得一般,父母看中“商品糧”這個長遠考慮,三番五次託人才把花子說服……

燈光下的花子,披上了我的外套,看上去氣色好多了,沒了剛進門的驚恐,卻多了調皮的神氣,“看,儘管地看,把人看得都不好意思!”嗆得我臉紅,極不情願地把目光移回書稿上。

“別寫了,陪我說說話!”花子象小孩似地,用手擋住我的視線。“好不容易碰到天能下雨……”

我誠惶誠恐,不知所措,想說又不知該說什麼,“說啥呀?”

“笑話,故事,還有你對以後的打算,你說啥,我都聽。”花子徑直上了我的床,扯開了被,蓋住腿,背靠在牆上,痴呆呆地看著我。

平常總想和公認的“廠花”套個近乎,過過嘴癮,可現在真正倆人單獨在一起,我卻顯得木訥、呆板甚至有點弱智,心裡嘀咕,“想把這個趕著寫完,被你攪了局……”我不敢抬頭,又想抬頭,心象小鹿似的跳動著,“是不是花子對我有意思?不對,她訂了婚。找的是面面糧,鐵飯碗。咱是顆顆糧,泥飯碗,根本不可能!不過能和廠花在一塊兒諞諞,倒也是件快樂的事!”

思想上沒有那方面的情況,我變得展脫起來。望著倚在床上的花子,燈光下如此的迷人,一雙秋水般的明眸,鑲嵌在胖乎乎的臉蛋上,笑起來兩個時隱時現的酒窩,雖無沉魚落雁之容閉月羞花之貌,但在新築古鎮也算得上個美人坯子……不知怎的,我競嫉妒羨慕那個師兄前世修來如此福份,真他媽的,老天不公啊!

“沒辦法,這大概就是命吧!”花子似乎看出了我心思,自言自語,漫不經心地說,“看上的人,家當不行人窮,伢還架子大的不得了,真讓人傷心。”說著輕嘆了一聲,便擰過身去,竟自哭了起來。

望著花子梨花帶雨的表情,我心軟了,給她遞毛巾拭淚,趁著這功夫,花子突熟摟住了我的脖子,“鬆開,快鬆開!”我急忙去掰她那柔軟的小手。

“我偏不!”花子使開了她的小性子。我知道接下來將會發生什麼,鼻子嗅聞到少女髮絲特有的氣味,下身不由自主己有了不安分的表現,我想到我臨出門父親交待的話,“五幸,到外面好好幹,記著不僅要管住手,管住口,還要管住下面,要是跌倒了,一輩子在人前都說不起話,抬不起頭。方圓村裡我知道就有好幾個老大捱了老二的錯,回來的……”

父親的話似重錘敲在我的心上,讓我膨脹的慾望似針刺氣球,一下子沒了那方面的興致,止乎於定力。“別開國際玩笑了,好不好?你我都是訂了婚的人,這輩子怕是不可能了……”

“你瞧不上我?”花子鬆開了手。

“不是,我喜歡你!但喜歡不一定就能成為夫妻。我長相和家裡的情況配不上你,你會受委屈。還是現實點,跟上那人起碼能進城,衣食無憂……來來來,我給你念我剛寫的,你給我提點意見!”

那天晚上,我和花子都在靈魂的煎熬中,就這樣相互說笑,卻不曾逾越雷池一步,度過了那個極具誘惑、卻又純潔無暇的風雨之夜。

不幾日,花子出嫁了,離廠了。我怕她和我相見難受難過難堪,推託有事讓領導捎去10元禮行,算做送嫁。從那以後我們就中斷了聯繫。

大概在前幾年的“四月八”,在古鎮新築街道十字意外碰見了她。花子不迭聲地叫我的名字,看上去,沒了年輕時的羞澀,卻多了上了年齡的滄桑,她告訴我,“結婚後轉成了居民,在街道廠子上班,生活開始還真的可以。生了個女子,職工國家也不準多生。現在娃也大了,成了家,老公和我早都下崗了,工齡一次性買斷,老了老了還得找米下鍋。不象你,還有那一畝地……”

“世事難料啊!”我向花子談了這些年老伴有病和幾個熟悉同齡人早走的情況後說,“好在咱身子骨結實,比起他們就強多了,這麼去想,心裡就松泛了!”

“都怪你!”

“怪我的啥呢?”

“你就不是個男人!假若那天如果生米做成了熟飯,我想我的父母還能不會讓步?”花子說話時臉上泛起朵朵紅暈,繼而將話題引向了其它,“這大概就是人常說的有緣無份吧!”

雨還在下著,“滴滴嗒嗒”,似在拷問我的靈魂:那個雨夜,天賜良機,我為我當時的“定力”感到吃驚,那個年代人們的思想正統,對男女作風方面看得比經濟上的貪汙還要重,還有我想往上走,幹出點名堂的“私念”使然。現在隨著年齡的增長和世事的經見,父親的“管住手口,管住下面”的話,想想還是有點道理的。那個雨夜,如果我把持不住,貪一時之歡,那我的生活軌跡將會是什麼樣子,是聲名狼籍灰溜溜地回農村?還是和她的女婿結怨短刃相見,滿城風雨,不可預知。不可能會有我前半生在外面一路走來的這豐富的40多年,更不可能會有現在精神上愉快富有和生活的充實和忙碌!

我在想,男人的“男”字,不僅僅是“田”裡的勞“力”,而是有“力”氣也只能去耕種屬於自己的“田”地。無私自勇,無欲則剛。“肚子沒冷病,就不怕吃西瓜”,無論再大的“風雨”來襲,與你都沒“一毛錢”的關係……

高五幸,筆名:高五星。1954年7月22日出生,西安市灞橋區新築街道新寺村人。自幼酷愛文學,曾經在新築公社鄉鎮企業、灞橋區土地管理局工作過,現在新城區康復路市管所打工。20歲左右從寫新聞報導開始,到現在筆耕不綴,練習寫詩歌、小小說,劇本等,在《西安晩報》、《陝西農民報》等報刊發表“勇氣”“雞”“夜半夫妻悄悄話”“接種”等小小說,在省市主流媒體先後發表新聞稿件百餘篇,20多歲時創作的“席筒相親”劇本(與王韶之合作)由陝西人民出版社出版,曾經是中共灞橋區委中心通訊組成員,西安晚報通訊員,被西安晩報,中共灞橋區委評為優秀通訊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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