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書,什麼時候開始都不遲

讀書,什麼時候開始都不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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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帶學生閱讀的緣故,我再一次閱讀《從文自傳》。也許是年歲的增長,也許是書讀得多了些,重新閱讀就有著從無有過的感受和體驗,按沈先生的話說,閱讀“把感情弄柔和了許多,接近自然時,感覺也稍稍不同了”。

周作人先生說,《從文自傳》是他一九三四年最愛讀的書。在我的閱讀經歷中,現代作家關於童年記憶的寫作,因為有了《呼蘭河傳》和眼前的這部《從文自傳》,整個現代文學世界也便生動了許多,真實了許多。

《親愛的安德烈》書中,作家龍應臺以沈從文先生為例,希望自己的孩子找尋童年的快樂,學會玩。可在我的童年閱讀記憶中,這樣的書是看不到的。我們讀的是魯迅:從《從百草園到三味書屋》中我們知道迅哥兒是不逃學的,偶有一次,還在自己的課桌上刻一個大大的“早”字,永遠做一個好學生、乖孩子,積極、正面又陽光!學習《風箏》讓我對頑劣不堪的童年愧疚了好多年,揹負著心靈的枷鎖一路前行……

一場熱病險些要了沈先生的命,幸虧朋友的悉心照顧,才免於其難,可就在大病初癒的時候,那個身健如虎的好友陸弢在一次下河游泳時意外淹死,這讓人感覺生命的無常。沈從文所處的時代當然不是什麼好的時代,活著都不是一件容易事,飢餓、疾病、流彈都可以死,甚至有憑藉擲筊子決定生死這樣莫名其妙近乎荒誕事,沈先生真正是從血汙中一路走過。但我們也必須承認,那也是一個充滿生趣的時代,沈先生頑劣不馴的童年卻成了那個時代的自然與人事不知疲倦的觀賞者。

面對這樣一部人生的“大書”,沈先生有過一段清醒的認識,他說:“二十歲以前我是個無賴,在家庭和社會兩方面都可證明的無賴,生命在社會陶冶中慢慢成熟,去華存實,我比那些讀書人反而更容易學近乎道。”應該說,沈先生文學的成功,得益於他早年時期那非同尋常的經歷,正如雪萊所說,這是“一種特別適合詩人的教育。”

我讀書的時候,學校距家有十幾裡之遠,每天上學的大軍,浩浩蕩蕩,煞是壯觀。學校的課程也不是很緊,即便遲到了,除掉被批評之外,也沒有被站一天或一週的體罰;放學後,悠然而自在,不等太陽落山,我們是絕對不會歸家的,廣闊的田地裡,餓了也不怕的,春天有黃瓜;5月就有桃了,接著是柿子、杏子、李子、棗子和蘋果;到了秋天,早的時候有山芋,遲點呢,有蘿蔔;就是到了冬天,不也還有一田的荸薺和蓮藕嗎?餓了扒點東西吃,在鄉下那是不算偷的,鄉民們氣憤的是我們吃不了卻將東西糟蹋了。上學路上有著無盡的歡樂,想起來都興奮,我們追隨季節的腳步,一路歡歌笑語地走過。

當然,沒有父母的嚴加管教,除掉讀書,我什麼都幹過。成績自然是不好的,記得初中畢業會考,英語得了37分,老師鼓勵我:剩下一個月好好努力,爭取考及格。中考分數下來,一看成績單:36分。

讀高中的時候,得遇一位好老師,讓我做了班長,雖在服務同學的事情上盡心盡力,可屁股與凳子就是沒有交情,總是坐不住。復讀一年,方跌跌撞撞、糊里糊塗闖進了大學。畢業分配到家門口的中學做老師,學校沒有房子,只能住在家裡,漫漫長夜何以度,萬般無奈之下,我捧起了書。原本打算這一輩子也就隨世浮沉渾渾噩噩度過的我,讀著讀著,就走進了沈先生的想法裡:間或有些不安於現實的打算,為一些過去了的或未來的東西所苦惱,因此雖在一種極有希望的情況中,但是我卻覺得異常寂寞。

在一位朋友的推薦和鼓勵下,我又學著拿起了筆,寫各種各樣的文字。神思枯竭的時候,一方面為自己年少荒蕪而慚愧,另一方面就開始想方設法滿足自己對書籍的“饕餮”之慾。從動到靜,去華存實,讀書讓我變得寂寞又寧靜,慢慢發現,一個人獨處的時光如此美好!

現在的孩子已經沒有我們那麼幸運了,被家長和教師日日夜夜地看管,被堆積如山的作業重壓,稍有空隙,又被電子產品誘惑和綁架。他們閱讀《從文自傳》的時候,自然也就沒有那種契合心靈的溫暖與感動;面對山靈水秀、草長鶯飛的自然勝景,也難有震顫靈魂的感受。暑假去西北旅行,車行柴達木,看一馬平川的單調與荒寒,想起古人樓蘭不破、此生不還的豪情,依舊是熱血賁張,可幾個孩子因為手機沒有網絡哭喊,讓人無語。

在這個閱讀備受冷落的時代,我卻認為,是閱讀讓我遇見了最好的自己,並且以自己的切身經歷證明:在這個世界上有兩件事什麼時候開始都不遲,一是戀愛,二是讀書。

(作者吳賢友 系安徽省含山二中教師)

《中國教育報》2018年11月26日第09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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