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粹的死亡營之切爾姆諾(三)

切爾姆諾滅絕營究竟殺死了多少猶太人?確切數字已經不可能計算出來了。因為納粹已經將所有能毀滅的證據全部毀滅了。1962年在當時的西德對切爾姆諾滅絕營進行公訴,援引的數字是18萬人;在庫爾姆霍夫(切爾姆諾的德語稱謂)屠殺紀念館援引的數字是20萬人;而在克勞德·朗茲曼拍攝的著名紀錄片“浩劫”中,表示切爾姆諾有40萬人遇難。

我們雖然無法搞清確切的死亡人數,但是可以輕而易舉的搞清倖存下來的人數。5個人。看到這您是不是心中一悸。您沒看錯,5個人,5後邊沒有“萬”字,上邊那幾個數兒把“萬”字去掉都比5這個數大好幾倍,更何況加上個“萬”字呢。我在這裡不是跟您逗貧嘴,也不是在講數學題—“5的倍數是多少?”。因為我想您看到這的時候心裡要明白,咱們說的數兒後邊還有一個“人”字呢。,一個個鮮活的人,一個個活蹦亂跳的人,已經變成冷冰冰的數字了。這其中有老人、孩子、婦女,他們都消失了,消失在那片一點兒都不起眼的森林裡,不聲不響(在生命的最後時刻可能會發出淒厲的尖叫),無聲無息。

納粹的死亡營之切爾姆諾(三)

(邁克爾·波德齊萊布尼克)

邁克爾·波德齊萊布尼克便是這5個“萬”幸之人中的一個。波德齊萊布尼克是科洛本地人,從出生一直生活在這一地區。1941年12月份,一群穿著綠色制服戴著黑色軍帽的人把科洛圍了個水洩不通。要求猶太人全都到鎮上的猶太人委員會去集合,隨身攜帶的東西不能超過10公斤。不許在自己的住所裡面逗留。當天這些人都在猶太教堂裡面過夜,並且等待拉人的卡車前來。當地的一名警察說要把他們送到布迦赫村火車站,然後運往東部地區安置,大家對這個警察都很熟悉也很敬重,所以深信不疑。波德齊萊布尼克還幫著自己的父母、姐姐和姐姐的五個孩子,自己弟弟一家搬東西,絲毫沒有料到等待著的巨大災難。等拉人的卡車來了之後,挨個點名,鎮上的猶太人都在名單上面,真是一個都不能少。因為他住在科洛鎮旁邊的村子裡,這份名單沒有邁克爾·波德齊萊布尼克的名字,他想跟著一起把家人送走,被趕到了一邊。當時他聽到一幫小孩子說運人的卡車沒去布迦赫村,反而開往了切爾姆諾村,便去問這個警察怎麼回事,警察答覆說在切爾姆諾有一個篩選,要選一些壯勞力去德國和荷蘭打工,他便沒再起疑心。

兩週後,他正在鎮上幫忙拆除一個穀倉的時候,與其他猶太工人一起被帶到了當地的憲兵隊,並被宣佈當場逮捕。逮捕他的原因是他的一名親戚沒等到重新安置就逃跑了(這就是連坐呀)。過了一會兒,來了一個黨衛軍軍官,在名單上給這些人打勾並將他們這批人帶上一輛卡車,他發現卡車上全是壯年的勞力,心想很有可能是讓他們去幹苦力。從此,他的命運發生了巨大的轉折。

卡車將波德齊萊布尼克拉到了切爾姆諾村一座被非常高的木柵欄包圍著的“莊園”,從外面根本看不到裡邊的情況。莊園裡有一間非常大的房子,卡車徑直開了進去。他進入房子的時候從卡車雨篷的縫隙看到這棟房子的地上有很多衣服,但是沒有看到任何一個猶太人。這時卡車終於停了,雨篷被掀開,下面站著黨衛軍的看守,手裡拿著木棒,不停的叫他們快下車,波德齊萊布尼克就這樣一路被驅趕進這棟房子的地下室。地下室只有一個木桶供他們拉屎撒尿,然後會有守衛監視囚犯去清理。在地下室內他發現牆上有很多人的留言,其中一個留言的人是他的舊識,而且這則留言是用猶太人自己的語言意第緒語寫的,但是內容令人很不安,“所有來到這裡的人,沒有人能夠活著出去”。當波德齊萊布尼克看到這則留言的時候,他的內心已經對未來不抱任何幻想了。

納粹的死亡營之切爾姆諾(三)

(切爾姆諾等待最終時刻的猶太人)

就這樣在地下室過了一夜,第二天早上,他被嘈雜的吵鬧聲驚醒。他聽到卡車開進莊園和很多猶太人說話的聲音,然後便是黨衛軍的訓話,說是要被安置到東部,大家要清潔消毒,不能有傳染病發生。人群雖然充滿了懷疑,但還是順從的照做了。當卡車的大門被用力關上後,波德齊萊布尼克聽到了這一生中的最可怕的聲音,彷佛是來自地獄的哀鳴,他被嚇得頭腦一片空白。就這樣讓人們的呼喊、慘叫、嘶吼折磨著,好像過了一個世紀一般,卡車終於開動了,聲音也消失了,他終於讓自己的呼吸能夠自在一點。地下室的門突然被打開,看守進來把他們從地下室帶到了一樓一個非常大的房間,地上全是行李和衣服。在這裡看守把他們這一群人分成兩部分,一部分人被帶走,而波德齊萊布尼克這一群人就在房間內分揀衣服、鞋子和行李,把現金和金銀首飾分門別類收拾好。就這樣一直工作到晚上,早晨被帶走的那一群人也回到了地下室。波德齊萊布尼克聽這些人說他們被帶到了森林深處,從卡車上卸下上百具屍體,然後給屍體挖坑並埋葬,整整一天都在幹這些事情。

第二天,波德齊萊布尼克主動要求去森林裡幹活。他被帶到森林裡不停的挖坑、搬屍、掩埋屍體。就這樣又幹了三天,對於他來說猶如晴天霹靂般的事情發生了。他在坑邊發現了自己的妻子、七歲的兒子和五歲的女兒的屍體,他站在那裡宛如來到另一個世界,覺得這些都不是真的。然後,他把家人的屍體在坑裡擺好,放平整,對旁邊的黨衛軍說這些是我的家人,你把我打死吧,我想同他們在一起。但是那個黨衛軍淡淡的說“你有的是力氣,你還能幹活呢,我現在可不會殺了你”,接著就是一頓亂棍,打得波德齊萊布尼克又去卡車那裡幹活了。33年後,當他回憶起這一幕時,依然老淚縱橫,泣不成聲。

也許是心理被擊穿底線之後的放鬆,他終於決定搏一搏,心想總之是一死而已。在森林裡“工作”了三週後,他在一天早上用藏起來的剪子突然劃破了運送他們去“工地”的卡車雨篷,拼死跳下了卡車。在卡車邊上騎車的守衛和卡車上的守衛一起向他開槍,但是居然都沒打中他,他拼命逃進了森林深處。茫茫森林不止隱藏了罪惡,也隱藏了逃亡者。他在森林裡兩天兩夜沒吃沒喝,最後終於在附近村子找到些吃的,聽村民說黨衛軍正在大規模搜索逃跑者,他覺得他無法在這一地區生存了,開始逃亡到切爾姆諾附近的城市。從此,他遠離切爾姆諾,但是這裡給他留下了一生都揮之不去的夢魘,直到生命的終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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