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的駐唱歌手有事沒來,快來救個場!”
韻雅軒是林市最高端的私人會所。唐糖除了平時在保險公司工作外,經常會去韻雅軒打工賺點外快,賣酒唱歌什麼事兒都能打個替補,會所經理紀坤看到她挺能吃苦,有什麼機會總是先想到她。
唐糖眼珠轉了轉,故作遲疑狀:“可是坤哥,我現在走不開呢。”
那頭遲疑了一瞬:“5000塊。”
“是我公司的客戶,真走不開。”
“一萬。”
唐糖咳了咳,認真了語氣:“10分鐘內我馬上到。”
那頭嘟嘟嘟掛了電話。
唐糖收起電話的時候心情好了許多。她對著剛才的包廂門哼了一聲,頭也不會地朝門口走,反正這個月的指標完不成了,她還不如出去賺外快,免得再見到那秦總真要吐出來了。
剛要走,又接了一個電話,是弟弟的。
“姐,我們下學期的學費要jiāo了。”
“多少錢?”
“4600,我勤工儉學賺了3200。”
“就是還差1400塊是嗎?”
“嗯。”
要說這麼多糟心的事裡,也只有這個親弟弟能讓她高興點。唐錚自小成績很好,他念的是體育系,今年大四,暑假就要畢業。其實他本可以考一本,但是媽媽去世那年,他多少受了影響,最後考了二本,但成績依然是很拔尖的,唐家自從她爺爺那一輩起就沒出過一個讀大學的,所以在物質上,唐糖是拼了命也要保證弟弟順利完成學業,更不能因為家庭原因讓他在學業上分心。
唐糖在門口攔下一輛出租車,一邊對弟弟說著:“錢的事不要擔心,好好念你的書。”
十分鐘後,韻雅軒。
唐糖剛踏入會所門口,紀坤的連環奪命call又來了:“到了沒有?”
“到門口了。”
“趕緊滾過來!還有,別老是穿得像個三陪女似的,我們這可是正經的會所。”
唐糖朝半空翻了一眼,一到晚上就夜夜笙歌的,還正經會所呢。
一邊說著,一邊推開玻璃轉門。
晚上的燈光有點暗,她要先繞過一條走廊,到自己的休息小間準備一下。
走廊兩側都是VIP包房,她放輕腳步,儘量壓低聲音講電話,免得打擾裡面的客人。
“坤哥,我到了。”
“先去後臺找Mark化妝,5分鐘後上場。”
“我剛陪完公司客戶,臉上的妝可以用。”
那頭沉默了一會兒:“就你那個鬼一樣的化妝水平,我不希望嚇到客戶。”
“……”
唐糖還想為自己的化妝水平辯解幾句,可是迎面突然急匆匆走來一個服務生,她連忙往旁邊一讓,服務生大概也沒看清,不小心撞了她一下,兩人都沒回過神,唐糖已經從旁邊的門裡跌了進去。
服務生:“……”
唐糖坐在地上懵圈的時候,才反應過來這門沒關緊。
她剛想回頭說聲抱歉,可是看清房裡的場景時,背上冒出一陣冷汗。
包廂裡的裝潢古色古香,是韻雅軒最頂配的。她以前好奇,瞄過一眼,紀坤還唏噓著老闆真捨得花錢,光是這裡面的窗簾就花了6位數,而且每一張凳子都是可以達到收藏級別的梨花木古凳。
房間裡總共坐了八個人,四男四女。
其中三個男人都姿態放鬆地摟著身邊的女孩,只有坐在最中間的男人例外,他面前的女孩是跪著的。
女孩腳邊零零落落地堆著一捆捆粉紅色的人民幣,旁邊的桌上則是滿滿幾十杯洋酒,已經空了三分之一。她馬上看懂了,喝一杯拿一捆,腳邊那些人民幣都是女孩得到的獎勵。
女孩身上的布料不多,一雙纖細的長腿luǒ.露在外,長髮蓋住了大部分臉,只能看見她眼睛微閉,臉色煞白,似是很難受。
韻雅軒的公主都是受過專業培訓的,喝酒是首要技能,可是再能喝也是女孩,這麼多一下子喝下去,不死也只剩半條命了。
唉,姑娘,你要錢沒問題,但也要有命花啊!
手機摔在不遠處的地上,紀坤的聲音已經在吼:“我去,你是不是又玩我,不是說好了五分鐘嗎,人呢?!”
她滿頭黑線地撿起手機,剛想對著手機說話,一個保鏢模樣的人飛快走過來,踢飛了她手裡的手機。
她眼睜睜看著自己剛買的手機摔得四分五裂。
“紀坤真是越來也不像話了,讓他叫幾個姑娘過來,才送來一個。”沙發中間的男人抄起桌上的打火機,語氣漫不經心。
唐糖心裡一個咯噔,連忙說:“對不起,我不是這裡的,剛才不小心進來的,不好意思打擾了,我現在就出去。”顧不上撿手機,她只想快點離開這鬼地方。
紀坤剛才有句話說的沒錯,她那幾個保險客戶放在韻雅軒確實不夠看的,因為能進韻雅軒的人,她都得罪不起,又何況這幾個人一看就不是什麼善茬。
果然,男人點了煙,把打火機扔桌上,笑了一下:“不管是不是這裡的,既然進來了,就沒那麼容易出去了。”
話音剛落,有人過來擋住了門。
“轉過來。”男人的聲音冰冷。
唐糖慢吞吞地轉過身。
轉過身時,坐在地上的女孩剛好有氣無力地抬眸看了她一眼,唐糖面上一頓,這不是韻雅軒的頭牌絲絲嗎?
絲絲看見她,彷彿只是看到了一團空氣,繼續低下頭。
說起來,她和絲絲的關係並不怎麼好,往細裡說,還有些小過節。
其實原先她和絲絲是比較要好的姐妹,兩人經常一起出去逛街吃飯,直到後來絲絲有了男朋友M。M是個比較能玩的花花公子,唐糖和他性格不合,兩人誰也瞧不上誰,一見面說不滿三句話準能開啟吵架模式,這直接導致她和絲絲在一起玩的機會也少了。
直到有一次,她生日時邀請幾個朋友來家裡玩,沒想到絲絲和M剛到她家裡,M的手機就自動接上了無線網絡,M表示不知道,唐糖也是一臉懵bī,她家wifi可是有密碼的,為什麼M能連上?
絲絲當場眼眶就紅了,當著那麼多人的面質問M,M不知道抽什麼瘋就是不解釋,於是絲絲就開始哭,然後不管唐糖怎麼解釋,就跺腳而去,自此之後兩人徹底鬧翻,而唐糖也莫名其妙被“這人居然跟閨蜜的男朋友搞一起”的流言纏繞,煩不勝煩。
關於M的手機為什麼能連上她家wifi的問題,她後來單獨問過M,M的回答是這樣的:我的手機有時候會借給哥們,也許是那幾個哥們經常去你家。
唐糖沒說話,隨手拿起一杯jī尾酒潑了他一臉。
於是這事情一直是個謎。
後來絲絲和M分手了,再後來,在某個早上唐糖看到M從隔壁女鄰居家裡出來,這才恍然大悟。她把M堵在樓道里,終於瞭解M和那個女鄰居一直不清不楚,所以那天在她家裡連上的其實是女鄰居家裡的wifi。
What’s the f.uck!
唐糖很想找機會跟絲絲解釋,可是絲絲一直找理由避開她,後來她也有點意興闌珊,於是兩人的關係就這麼一直僵持著。
而此刻,絲絲看到進門的是唐糖時也有點恍惚,隨後匆忙低下頭。其實那時候的事情她後來也明白是錯怪唐糖了,但是礙著面子,她不想開這個口。加上她經常看到唐糖跟其他姐妹玩得很好,其中有幾個還是經常跟自己作對的,出於賭氣心理,她更不想道歉了。
而剛才看到開門的是唐糖時,她心裡柔軟了一下,以為是來救她的,沒想到唐糖一臉茫然,光是看那表情就知道這貨是走錯房間了,目光頓時又冷漠下來,彷彿一隻高傲的孔雀。
唐糖目光一觸馬上挪開,彷彿沒看見她的窘態。
但就是這麼一個小小的動作,已經落入有些人的眼底。
男人的目光在她和絲絲臉上掃了一掃,笑了一聲:“怎麼,認識?想幫她?”
唐糖暗自蹙了蹙眉,這男人恐怕不好對付。
“可以,你幫她喝完剩下的,她得罪我四哥的事兒就翻篇了。”
唐糖愣了。大哥,你的邏輯還能更兇悍一點嗎?絲絲得罪你四哥,憑什麼要我替她喝酒啊?
紀坤,你踏媽快來救老孃!
這時,旁邊有人說道:“偉哥,消消氣,看把人小姑娘嚇的。”
唐糖原本在腹誹,聽到那稱呼,一時沒忍住,“噗”一聲笑了出來。
屋子裡瞬間沉入一陣死寂。
空氣僵滯了幾秒,下一瞬,那男人沉著臉抄起桌上的一個空酒瓶,直接朝叫他“偉哥”的那人頭上砸去。
“砰——”硬物撞上肉體的聲音,還有一陣痛苦的悶哼聲,聽著都覺得疼。
而那個被砸的男人明明捱揍了,居然不敢反抗,活生生捱了這一下,血頓時沿著他額頭淌下來。
唐糖頭頂一陣發麻,完了……這人不會有jīng神病吧!
雖然叫偉哥不大好聽,但是誰讓你爸媽起這個名啊?人家也沒叫錯啊。
男人重新坐下,用溼紙巾擦了擦手,頭也不抬地問:“嚇她?我剛才嚇你了嗎?”
唐糖反應過來後半句是在跟自己說話,暗自吸了口氣上前:“沒有嚇到……那麼請問怎麼個喝法?”她不是想趁這個機會跟絲絲言和,她沒那麼聖母,只是覺得這些人惹不起,也不想跟他們有什麼瓜葛,既然逃不掉,那就只能上。
男人的臉色這才緩和了一點,半晌才慢條斯理地說:“喝完,這些全是你的。”說完在腳邊踢了踢,露出一個黑色的包,順勢掉出來一捆捆整整齊齊的紅色人民幣。
唐糖暗自咬了咬牙,勉qiáng笑了笑:“如果喝不完呢?”
“喝不完,那就留下一根手指。”男人皮笑肉不笑地看她,“或者你現在可以選擇滾。”
話是這麼說,但如果她現在滾了,以後恐怕都不能在韻雅軒打工了,說不定還會給紀坤惹麻煩。而且,剛才被他砸了腦袋的人都不敢吭聲,她還指望這個手段狠辣的男人能好心放自己一馬?
思緒百轉千回,最後調整呼吸,展顏一笑。
她記得剛到這裡打工時,紀坤給她上的第一課,就是不管生活有多麼操蛋,也要微笑面對。
唐糖在心裡罵了幾句,似乎好受了些。
走到桌前,粗粗數了一下,除去剛才絲絲喝掉的,還剩22杯,赤橙huáng綠青藍紫,還有幾杯是分層的jī尾酒。
真他媽會玩。
“哥,隔壁的牌桌已經搭好了,走走,過去打幾圈試試手氣。”有人大概看不下去了,過來打圓場。
唐糖非常感激地看了他一眼,是一個戴著金邊眼鏡的男人,皮膚略白,氣質有點像大學教師。
男人不理眼鏡男,不耐煩地看她:“你到底喝不喝?”
唐糖連忙拿起離自己最近的一杯,閉了閉眼睛,一仰而盡。
剛喝完還沒放下酒杯,胸口就被飛過來的東西砸了一下,然後落到地上,唐糖一個不留神,差點被撞倒。忍著胸口的疼,低頭一看,原來是一捆鈔票。
那頭有人嘻嘻著:“哥,看來這妞的胸是真的。”
那人斜著嘴角笑了一下。
唐糖抹了抹嘴邊的酒漬,拿起一杯淺藍色的,笑著:“第二杯。”
有人chuī起口哨。
……
唐糖記不清自己喝了多少杯,拿起最後一杯時,目光瞥到包廂的一個角落,發現那兒似乎還坐了個男人,因為光線昏暗,先前居然一直沒有注意。
唐糖搖搖晃晃拿起最後一杯jī尾酒,是紅huángjiāo替的“làng漫之吻”。有人站起來,起鬨著要跟她一起以làng漫之吻結束。
唐糖此刻已經酒jīng上頭,心生厭惡,卻也不失分寸地跟他打太極:“這位小哥哥,要是跟你一起喝了,我就只能算喝了一半,你不會跟我搶這5000塊吧?”
那人哈哈一笑:“小姐姐,我就喜歡你這慡快勁兒。”
說這些話的時候,她一直盯著角落裡的那道人影。
yīn暗的角落裡,筆直的腿,膝蓋上搭著的修長手指輕輕叩著,另一隻手一直在打電話,似乎對這裡發生的事情一點不在意。
他一個人坐在那兒,倒不像是被人冷落,而是這裡的人都不敢過去打擾他。
她努力眯了眯眼睛,想看清到底是何方神聖,卻發現視線越來越模糊,怎麼也看不清。
……
閱讀更多 媽媽網文 的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