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歲壽星:唐山市樂亭縣湯家河鎮田莊村朱靜芝

來源:樂亭縣民政局、樂亭文化研究會主編《樂亭百歲壽星》(2016年輯印)/樂亭故鄉人網站(www.guxiangren.com)

百歲壽星:唐山市樂亭縣湯家河鎮田莊村朱靜芝

都說“七月流火”,大暑時節的六月,已是“赤日炎炎似火燒”了。為採訪年逾百歲的朱靜芝老人,我迎著驕陽,前往湯家河鎮湖林田莊。過了一座小橋,一條蜿蜒的、生著青紗帳的小水泥路,把我帶進了這槐蔭蘢罩的沿海小村。在老人二兒子田春增的引領下,走進了老人的家。一進門,就見一老太太正在剁菜餵雞,春增說;“媽,縣裡來人採訪您。”老太太耳背,打岔說:“哪有糠,拌點苞米麵子唄。”“採——訪——你!”春增大聲說。“拆房?”看來老太太聽不明白,我趕緊高聲說:“大媽,來看看您老人家,跟您呆會兒。”老人笑著說:“不中了,啥也聽不好,快進屋吧。”在堂屋裡,她的四兒子田春仁向我講述了老人平凡坎坷的一生:

我父親田殿熙,解放前在奉天(瀋陽)的小西關裡的小什子街經營一家客棧運輸公司——世興隆,有百餘輛大車,父親任經理兼會計。當時,也算是小康之家。不幸他中年喪妻,撇下兩個年幼的兒子。我母親朱氏20歲填房嫁到了田家。姥姥家在前裴灘,家境貧寒。母親從小沒念過書,沒有名字,朱靜芝是過門後父親給起的。

“母親十分賢惠,她孝敬公婆,待前房撇下的春發、春祺視如己出。後來又生了春平、春仁、春江、春增、春豐我們哥五個。再加上公婆已是10口之家了。因為東北有買賣,家裡的日子還算好過。可是後來,日本鬼子在東北橫行霸道,欺壓老百姓,時不時就徵用大車,也不給錢。趕車的都嚇跑了,生意十分難做。1945年只好黃了攤子回家種地。父親是個買賣人,肩不能擔,手不能提,莊稼活兒啥也不會幹,種地只會牽牲口。而母親是莊戶人家的閨女,父親不在家時,全靠她料理家務,耕、種、鋤、耪,地裡的農活樣樣都會。父親回來後,家裡的事仍然由她張羅。我們種著十幾畝沙鹼地,母親連扶犁帶點種,耥一壠,點一壠,而後鋤耪收打都全仗她管理。她憑著吃苦耐勞、勤儉節省,維持著這10口之家的生活。在日偽和國民黨時期,苛捐雜稅,連年戰亂,敵人三天兩頭“清鄉”,不是抓丁就是要錢。每次跑反,都是母親趕著老牛車,拉著一家老小,跑西海、逃海田,過不上一天安生日子。”

“更大的災難是1946年冬天,我父親在後院搗秫秸攢,發現裡面藏著兩枝長槍(三八槍),父親慌了神,戰戰兢兢去找我母親說:“壞了,來禍了,你快去看看咋整?”母親急忙來到後院一看,想了想說:“先別動,咱們合計一下再說。”他們復又將槍藏好,回到屋裡反覆惦量這槍到底交給誰呢?給保裡還是給景瑞?母親經過仔細思考,最後說:“這槍要交到保裡,他們就說不準給誰去了,還是交給景瑞吧,他是為咱老百姓的。”當天夜裡母親找來了田印平(地下党支書)讓他把槍給景瑞拿走了。過了兩天,有人帶夥會到我家後院來找槍,一看柴禾垛搬了,槍也不見了,他們就向我父親要槍。我父親說:“我們昨天搬秫秸攢,沒看見有槍啊?”敵人不信,威脅道:“我們把槍放在秫秸攢裡了,現在沒有了,不管你要管誰要?”父親說:“我們自己家裡的秫秸攢,跟你們的槍有啥關係?”一個當官的氣勢洶洶地說:“在這兒他不說,帶著他!到地方看他說不說,帶走!”不容分說,夥會們七手八腳地就把我父親帶走了。”

“帶到哪去了?兩天也打聽不到消息,我母親可就沒了主意,這可咋整?母親找到田印平,田說:“讓我大哥一口咬定沒看見,他們沒證據,把人咋不地。要是我大哥挨不住,說了可就沒命了,咱們趕快分頭託人去保,你去找田老八,他兒子在縣政府當秘書。”為此,母親就急忙去到田家,找到田老八說:“八叔哇,殿熙讓人家逮去了,你老得想法救他呀!”老八問明白了事情緣由後說:‘家裡出事了,我一定幫忙。”母親說:“我手底下沒錢,一切的花費你先我墊上,家裡還有十幾畝地,等事平定了,去了地就還給你,我一個婦道人家沒經過這麼大的事兒,你老看著辦吧。’老八說:‘去了地你一家老小可咋過?錢的事兒你就別管了,我去找保裡各家湊點,讓田傑去打點,我給你寫封信,你去找田傑,讓他想法保人。’母親帶了信去了縣城,找到田傑,說了事情的經過。田傑說:‘嫂子,這案子太大,沒有證據一時半會結不了,我託人安排你去探監。告訴我大哥,打死也別改口,沒有證據就能拖。咱們慢慢想辦法。’”

“案子一拖就是半年,在這段時間裡,我母親跑裡跑外,上下打點,還得照顧這個家,真是操碎了心。這一年多,除了花去鄉親們的資助,還是去了10畝地,可人還在大獄裡押著,真是叫天天不應,呼地地不靈,啥時候是個頭呢?天無絕人之路,正巧趕上縣裡換縣長,在清理積案時,田傑從中幫忙了結了此案。縣長以證據不足,給辦了個取保候審,放回了我父親。不久,樂亭全境解放,我父親才獲得自由。父親放回來後,逢人便說,‘要是沒有我老伴,10個田殿熙也死了。’”

“1960年三年自然災害時期,全國人民都捱餓,田莊也不例外。家裡吃了上頓沒下頓,全靠野菜鹽蓿度命。那年頭地裡的野菜全讓人挖光了,偌大個海灘鹽蓿也不好採,一天7兩糧食怎麼活?何況我家又都是那吃死老子的‘半葫蘆頭小子’呢?日子就更難過了。沒糧食吃,我們哥幾個個個餓得皮包骨。無奈之際,我就想個辦法,讓我們哥幾個夜裡去到海灘子上用桅燈去照牛皮蟹(一種小蟹),照回來烀一鍋,烀熟了一家子你一碗我一碗剝著吃。一夏一秋天天夜裡吃螃蟹,吃長了就沒人吃了,一見牛皮蟹就噁心,寧可捱餓也不吃,後來母親就又想了個法,把照回來的牛皮蟹用碾子細細地砸碎,然後加上適量的水攪勻,再用粗紗布濾出汁(粗皮是餵豬的好飼料),加上點鹽蒸成羹,非常好吃,每人喝一碗,還能多吃一個菜糰子。要是現在,做那麼一碗羹,怕也要百八十塊錢呢!”

“那個年代,不光吃的,穿的也很緊張,國家一年才供應3.8尺布票,只夠做一個大褲衩子,很多人家穿不上完整的衣服。手巧且勤儉的人家講究‘新三年舊三年,縫縫補補又三年’,我母親就總是把我們的衣裳縫補得整整齊齊,洗得乾乾淨淨,從不讓家裡赤皮露肉。冬天我們的棉衣都沒有外罩,穿髒了沒法洗,母親就讓我們哥幾個中午排成排,挨個用水刷,刷了前面刷後面,然後衝著太陽一面一面地曬,所以,我們田家的孩子,穿戴總整整齊齊,乾乾淨淨,那年頭的婦女,也和男人一樣,白天要到生產隊勞動,晚上收工還要做飯、餵豬,伺候一家人吃飯,深夜還得衲鞋底,給一家人做鞋,我們從來就不知道她啥時候睡覺。我們家最累最苦的就是母親了,她每天都是從早忙到晚,照顧這一大家子真不容易呀!”

改革開放以後,我們都有了自己的家。我們哥幾個有的上班工作,有的在家裡種地,生活都很富裕,母親和我生活在一起,那哥幾個逢年過節都送東西、給錢。政府還給300元養老金,老太太活得很舒心。我們做兒女的只有一個心願:孝敬老人,祝願老人健康長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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