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洲时报记者邵依妮报道】新年本该有个新气象，然而2019年的头两个星期，广大旅西华人却仍在为“账户被冻结”“无法解除账户冻结状态”“银行不让开户”“银行无端注销账户”等事情烦恼。甚至有侨胞在申诉过程中与银行工作人员发生肢体冲突而受伤。中国驻西班牙使馆领事部、侨界、律师事务所密切关注关系侨胞的民生大事并出面解决。
以Bankia为代表的西班牙银行注销或冻结大量侨胞账户。（图片来源：自由市场网）
侨胞银行账户问题现状堪忧
近日，记者了解到一大批旅西华人收到Bankia银行发出的强制注销账户的信件，信件上没有说明注销账户的具体原因，只说明一定时间内（一般是两个月内）该账户将被注销，账户一旦注销，户主将不得提取账户内余额。有部分侨胞反映，在收到信件前没有收到该银行的其他信息。
侨胞Juanfre在采访中表示，他于2018年10月底便收到了Bankia的信件，他上门询问时，银行工作人员表示信件是银行总部发出的，与支行无关。
Juanfre进一步询问理由，银行工作人员便用“总部规定”来搪塞他。“后来我到律师事务所咨询，律师告诉我最近很多侨胞的银行账户都遭到封锁，并不是个例。”
Juanfre还告诉记者，在注销Bankia账户前，他只有这一个银行账户，但既然遭到了强制注销，他只能去其他银行碰碰运气。他先后跑了4家银行，Ibercaja的工作人员告诉他，他的现金流动太过频繁，于是拒绝了他的开户申请；Sabadell和Kutxabank的工作人员都表示“中国国籍的客户不能在Sabadell开户，这是内部规定”；最后，Unicaja接受了他的开户申请。“我是做生意的，平常有点营业额就会存银行，但是银行工作人员告诉我这是不行的。虽然Unicaja只要我提供收入证明便给我开户了，但是银行限制我一个月只能存800欧元现金，转账上限为2000欧元，不能往国外汇款。”
经营着一家小型糖果店的小邱同样收到了Bankia银行发出的信件，信件上称小邱在Bankia的两个账户都将在两个月后被注销。与此同时，小邱的居留卡正在换领阶段，无法在其他银行开新账户。小邱到Bankia咨询，同样被银行工作人员告知此乃银行总部行为，而且不止她，还有很多人都会受到类似信件。
“我身边的朋友几乎都收到了这封信，他们也没办法，只能去其他银行尝试开账户。但我的账户跟水电费、房租都是绑定的，这个账户无故被注销掉真的带来很大的麻烦。”小邱无奈地说，“我跟Bankia银行提出注销这两个账户再在他们银行重新开一个账户，他们说不行。Santander那里的工作人员看了Bankia给我的信后，直接拒绝了我的开户请求。BBVA的工作人员跟我说开户要买保险，之后还要去我的店铺查看。现在只有Caixa银行没有直接拒绝我的开户申请，但是我还在等他们的开户审理结果。”
小邱表示自己十分冤枉，因为她的账户只用作生活日常开销，每个月只有两、三千欧元的开销，并无大笔资金流动。
在之前的16年里，她的账户一直能够正常使用，但是从2018年Caixa帮助华人洗钱的事件被曝光之后，她身边便开始出现大规模华人账户被冻结、被注销的事件，她没想到自己也遭了殃。
银行工作人员服务态度欠佳
小美2018年11月发现自己的银行账户被冻结，工作人员告诉她支行无法解冻，需要她到开户行处理。小美现居瓦伦西亚，而其开户行在马德里。为了避免麻烦，她半个月后拿着工资单到瓦伦西亚的Bankia支行尝试解冻。“帮我解冻的工作人员态度不错，我把工资单和工作合同给他后，他就帮我解决了问题，之后账户又能正常存取了。”但是2019年1月9日，她再次发现自己的账户无法正常操作，当她跑到银行柜台询问时，工作人员告诉她，她的账户已经被注销，于是她只能跑回马德里处理。
2019年1月14日，小美到自己的开户行询问，银行经理表示让她第二天来取走被注销账户里的资金。但第二天小美再去的时候，工作人员的态度却有了180度的大转变。“他们一看到我就很不客气地说没钱给我，我说没有现金可以转账，但是他们说总之今天没法给我钱，让我改天再来。可是我在瓦伦西亚还有工作，没办法天天这么跑。我很气愤，所以我要了投诉单。但是我语言不好，不太会写，我想拿回家填，但他说这张纸不能带出这个办公室。所以我只能在办公室里写，远程求助其他人。后来经理说他们要下班了，让我出去。我看离他们下班时间还早，不愿离开。于是经理就过来抢我的投诉单，我想阻止，一来二去，我的手就受伤了，投诉单也被他撕坏并且扔进了垃圾桶。我当时又紧张又害怕，在争夺过程中，我的手机充电器也坏了。”目前，小美已在侨胞的陪同和帮助下到医院包扎好，并拿着医院的诊断报告到警察局报警。
华商协会常务副会长陈英伟向记者表示，从2018年8月开始，西班牙银行便开始分批次冻结、注销华侨华人的账户。“一开始有侨胞不相信银行不能开户，于是我便带他们到Usera的一家BBVA银行尝试开户。可银行工作人员一看到我们就跟我们摆手说：‘Chino，no’（中国人，不行）。我问原因，他说他们的银行系统不允许中国人开账户，我不满，继续询问原因，他们反问我：‘你想我怎么样？把电脑砸了吗？’然后便催我们离开，我们走之前要了投诉信，并且已经填好递交到马德里市政府消费者保护部门，我们相信西班牙严肃且公正的司法一定能还旅西华人一个公道。”
西班牙银行大规模冻结、注销华人账户且拒绝为其开户的事实已经波及到了其它领域和其他亚洲人。“我有一个韩国朋友，她买了一辆车，去提车时她的居留正好在更换中。车行以此为由不愿交车，于是她打算把车退掉。在退款过程中，老板看到了她的韩国证件后跟她说：‘你怎么不早说你是韩国人？我以为你是中国人，所以不敢把车卖给你。’我朋友听到后觉得这是在歧视亚洲人，所以坚决退了车。”
图为小美与银行经理争执下受伤的手背。（图片来源：受访者供图）
面对华人银行账户的事儿，律师这样说
华侨华人律师事务所分析称，在所有被银行封号(不让开户)的华人用户中主要分为以下几类：
1、自身没有任何问题者，户主按时更新信息，存款与收入吻合，且无任何可疑付款、国际汇款；
2、没有任何问题的商家，但是操作的金额过多或过于频繁，国际汇款过多；
3、没有按照银行要求操作者，如：由于没有及时更新个人信息，没有补交材料，导致账户被冻结或注销；
4、自身存在问题者，如：存款与收入不符，没有工作却一直有存款等“收入不明者”、自己没任何贸易却向国外或西班牙境内其他人汇款的“汇款有问题者”，部分留学生、打工者、代购、老板属于此类情况。
通力律师事务所表示，满足第一和第二种条件者应当积极维权，积极填写投诉单，维护我们的合法权益。西班牙存在两种投诉单，一种针对银行内部，当客户对银行服务不满意时，可以申请此投诉单，但对解决账户问题作用不大；另一种针对西班牙银行的投诉单，更利于维权。满足第三种条件者如果在按照银行规定操作后，银行仍然不帮助解决账户问题，便应该积极维权，对其投诉。
然而，如果银行因为国籍原因拒绝开户，那便是银行方面的过失。两位律师都表示，根据西班牙的法律（REAL DECRETO-LEY 19/2017），任何欧盟成员国人员，或持有居留的外国人；没有合法身份但没有驱逐令的人员；没有固定住址的人都可以开户。“其实开户只需要提供开户人的身份证即可。当一个中国人去银行开户，银行只因为其国籍的原因便拒绝，那么情况就严重了。”华侨华人律师事务所如是说。
尽管有些银行允许开户，或者能够解冻侨胞的账户，但是银行只针对中国客户提出的一些制约是不公平的。
华侨华人律师事务所称：“我有些客户遇到过这样的情况，银行明确告诉他不可以通过自动提款机取钱，存钱必须提供工资单，但是这些规定只用来规定中国人。类似这种因为国籍、人种、性别、宗教信仰、政治倾向的不同而产生的区别对待行为都是种族歧视，种族歧视就是犯法。”
提到银行强制注销侨胞账户一事，律师表示：“由于银行是私人企业，所以有权力选择客户。但当客人只有一个银行账号时，银行不应该也不可以轻易取消这个客人的账号。”
小美被包扎好的手臂和手腕。（图片来源：受访者供图）
侨胞银行账户屡屡出问题，大使馆在行动
在1月14日中国驻西班牙使馆文化部召开的媒体吹风会上，领事参赞朱健向媒体透露了使馆掌握的情况。他表示，有关华侨华人银行账户的事儿一直在发生。2018年初，使馆领事部只收到少量报告，但从2018年8月开始，类似案件便大量增长。截至媒体吹风会前，使馆领事部共收到154份来自侨胞针对银行的投诉，这个数字前所未有，使馆能体会到，大家的生活确实受到了方方面面的影响。
截至目前，使馆已经做了个案追踪、集体指导、与西班牙方交流等多项工作。2018年8月，使馆领保人员及参赞曾陪同侨胞到银行解决问题，并通过部分媒体发布了侨胞遭遇银行账户问题时的应对办法；9月中国驻西班牙使馆公使衔参赞黄亚中前往西班牙国家反洗钱中心（Servicio Ejecutivo de la Comisión de Prevención del Blanqueo de Capitales e Infracciones Monetarias，简写：SEPBLAC）进行交流；12月，黄亚中和朱健带着已有的投诉单，与Caixa银行高管进行了面对面的交流；2019年1月，朱健和商务参赞王颖琦到Bankia进行交涉。
朱健表示，西班牙方明确告知中方人员，西班牙没有针对中国的歧视性政策或者操作，如果有银行存在针对中国人群体的行为，这属于歧视，已构成违法，欢迎大家收集证据并投诉。从西班牙银行层面看，银行确实加大了监管力度，但这种监管从两年前便开始了，且并没有针对任何国家的公民。“如果银行工作人员说出‘因为你是中国人，所以我不能给你开户’等话语，应该投诉。”
最后，朱健表示，使馆方面会继续和银行进行沟通。在此期间，使馆希望广大侨胞能够积极维权，给使馆提供事实和证据，方便使馆与西班牙方的沟通，也加速整个事件的处理。
“我们希望广大侨胞能够积极维权，不要放弃自己的合法权益！作为中国驻西班牙使馆，我们绝对保护中国公民的合法权益。如果经过查证，就是银行违反了法律，犯了错，使馆绝对支持并且坚决保护他们的合法权益。如果是华人受到了不公正待遇，使馆也愿意进行关心并指导，尽管华人不在使馆的保护范畴，但如果华人也受到了西班牙方的歧视，使馆同样愿意对这样的群体进行帮助。”
面对银行事件，侨胞们的反应如何？
Juanfre告诉记者，由于很多华人的银行账户都出现了问题，于是大家自发地组建了微信群。“目前一共有3个群，群里共有约1200人。大家平时就把自己遇上的问题发到群里，集体讨论并解决。我在群友们的建议下，已经填写了投诉信，正在等待投诉结果。”语言能力突出且有法律援助经验的侨胞自发地组成了志愿者，做着为侨胞提供翻译服务、陪同侨胞到银行进行沟通、指导其填写投诉单等工作。对此，陈英伟感慨道：“这次我们旅西华人空前团结，危机增强了我们的民族凝聚力！”
然而，也有部分侨胞面对不公待遇选择了忍气吞声。有受访者表示，很多侨胞都存在“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投诉过程纷繁复杂，自己本身语言能力也不足，于是选择知难而退。Juanfre告诉记者，自己身边有两位朋友也都选择放弃投诉，他对此感到十分失望。“我们如果现在不维权，到时候就可能会发展为恶性排华事件。”
使馆领事部曾接到一个求助电话，求助者表示，巴塞罗那一家Bankia银行工作人员因为他的中国国籍拒绝其开户申请。
使馆领事部随即通过电话与银行工作人员进行沟通，表示这是歧视行为，然而银行工作人员态度坚决，于是使馆领事部告知求助者索要投诉单，并将详细的投诉内容告知求助者。但求助者本身并没有熟练掌握西班牙语，而一旁的翻译表示自己只能说，不能写。思来想去，求助者认为投诉过程太麻烦，最终主动放弃了投诉。使馆领事部对此表示十分遗憾。
记者了解到，选择放弃维权的侨胞确实情有可原。在面对突发的银行帐号问题时，大部分侨胞都希望先解决眼前的燃眉之急——解冻账户、重开账户以及将存款取出。然而，进行如此操作已经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精力甚至是金钱。在这样的情况下，侨胞再想投诉根本有心无力，所以大部分人选择避免节外生枝。
小邱向记者表示，自己经过他人的反复劝说已经决定投诉，但是她只能先处理完一些紧急事务之后才能行动。还有侨胞表示，自己家事已经一堆，实在没有时间和心力进行投诉。
即便如此，中国驻西班牙使领馆以及西班牙侨界仍然在为侨胞争取合法权益而奔走。据使领馆工作人员介绍，马德里一位原本银行账户遭到冻结的留学生小A已在使领馆的介入下与银行交涉成功。
小A早年曾在萨拉曼卡（Salamanca）生活，并在该市的一家Santander开户。由于学业的变化，他来到了马德里。日前，他发现自己的银行账户被冻结，在与银行沟通未果的情况下，联系了中国驻西班牙使馆领事部。在领保干部的指导下，他对银行进行了投诉。
近日，小A再次到位于马德里的Santander进行沟通，银行表示，只要他能提供新居留复印件、住家证明、学校录取通知书等材料，并在银行更新文件上签字便能解冻。材料提交一周后，他的账户得到恢复。
面对问题，只有迎难而上，才能守得云开见月明。小美表示，自己一定会维权到底，因为她不是为了个人，所有旅西侨胞是一个整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在维权路上，我们也要注意方式方法。另一位受访者小马表示，“我觉得出了问题不能一味地把矛头对准国外政府机构，必须从根本解决问题。西班牙银行大面积冻结华人账户，我们要反思银行为什么会这么做。如果是我们自身出现了问题，那么我们必须改正，‘撒泼打滚’可能会加剧问题的严重性。”
朱健希望，广大侨胞在面对自己的正当权益遭到侵犯时，通过正当渠道坚决维护自己的合法权益，不要畏惧，在投诉时找准投诉点。使领馆将永远和大家在一起！
侨胞如需投诉或维权，欢迎联系：
使馆领事部邮箱：[email protected]
中国驻西班牙使馆领事保护协助电话：0034-699089086（面向旅西中国公民提供24小时应急值守）；
中国驻巴塞罗那总领馆领事保护协助电话：0034-6883066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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