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评:《追龙》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香港的黑帮片和国外的不太一样,港片看的是“快意恩仇”四个字,马丁西科塞斯为主的那些美国黑帮片讲的是什么不太好说,但可以肯定的是没有这么少年气性和洒脱。

影评:《追龙》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不管哪里的黑帮片,相同的都是规矩和兄弟义气,虽然说教父的规矩和追龙的不一样,古惑仔的义气也不是GoodFellas的义气,但核心是通的——规矩就是:在一个稳定周期内,要按已经分出的江湖座次来做事,大佬吃肉小弟喝汤(除此之外的“讲信用”和“有良心”都是虚的);义气就是利益共同体:如果有难的时候同当,那么有福的时候要同享,如果有福的时候同享了,那么有难的时候要同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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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规矩讲信用,也还是没用。每年死在黑帮片里的“好人”,用运尸车来装至少要一个车队。“好的狠人”才是王道——对别人狠,对自己也狠,拿酒瓶子就往自己脑袋上拍,眼睛都不眨;敢打不够,还要敢赌,一半几率会死,一半几率能做老大,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人家想都不想直接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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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啥坏的狠人不行?一是狠人也会老,老了就死了。二是主角都是赌一次,躺着吃十年肉,反派不守规矩不讲义气,那就要把钢丝上走当常态,可他又不是阿迪江,早晚得出事儿(实际上不管咋着早晚都得出事儿,有的电影演了,有的没让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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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帮片有几个面儿上的爽点——比如大仇得报,比如翻身做老大,比如砍人和突突突。也有几个隐藏爽点。一爽是金盆洗手洗不干净,江湖牵挂多,最后一票死全家;二爽是打天下的时候勾肩搭背,坐天下兄弟猜疑,当了老大妻离子散兄弟猜疑,盛世已知自己结局,坐在宫殿里空荡荡惶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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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爽是警匪(对手)相惜,但相惜还是要杀你(盗火线); 四爽是笑嘻嘻聊着天突然拿板砖拍你脸,说翻脸就翻脸,每部黑帮片几乎都能看见这个桥段。《追龙》在传承上,属于阿尔帕西诺的《疤面煞星》。都是闯进来的外乡人,赤贫的小混混;都是靠敢赌敢拼够硬气当了老大;都是毒品生意,甚至都有去国外和毒枭谈判的段落;都有自己身边亲近的人吸毒的戏;都是盛极而衰,在暴戾绝望的血拼中结束。不同的就是追龙比scarface的人物更完满,甄子丹显得狠但是有原则,比如不吸毒,比如公平做事,比如对兄弟有始有终,然而我不信,现实中的跛豪应有另一番相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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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堆黑帮片里,当以《好家伙》的段位最高。我第一次看是在大学,当时把它看成了一部范儿十足、倍儿有面儿、潇洒、意气风发的黑帮片,谁让那时候我缺心眼呢。第二次看是去年在香港电影节,看了自己一身汗,范儿和面儿、规矩和义气后面,是一滩烂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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锄强扶弱么?乔佩西喝了点酒,随随便便就开枪打碎了酒吧侍者的脚,打完了第二次见还要嘴上不依不饶侮辱,人家急了就开枪杀了,不为什么,就是欺负你;和同伙之间讲规矩么?讲你妹,没话语权的,就算提供了案子的关键信息也不分钱,抢了400万连1万都不给,要是不长眼的一直追着要,直接杀了分尸完事儿;兄弟之间讲义气么?也讲也不讲,不超过一定限度就讲义气,吃点亏担点风险都行,毕竟靠谱兄弟太难找,超过这个限度,比如警察找上门来了,该卖也得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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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oodFellas的另一种中文译名《盗亦有道》非常精髓,因为整个电影讲的就是《盗亦无道》。所以说,《好家伙》是反黑帮电影,就像《敦刻尔克》是名副其实的反战电影一样,就算是英国人,看完敦刻尔克,估计也不想去当兵打仗。我不太喜欢港片特色浪漫主义,也许是香港的确太逼仄,放开了就掌握不好度,肆意并且怪诞,黑暗时就暴戾,悲壮时奏交响曲,屈辱时趴在地上学狗叫,失了正常人的行止,也失了旁观者的视角;我更不喜欢吴宇森的那套美学,教堂飞白鸽、中枪以后呈大字型飞三米,对我来说,谍影重重里面的干净利落脆要好得多,它们是两个极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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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丁斯科塞斯有一个惯用桥段——同样一句话反反复复说,出租车司机里面罗伯特德尼罗的you talking to me?,好家伙里面乔佩西的funny how?还有老罗what did i tell you?。反复直视对方的重复,代表了绝对的权威,只有大哥能对小弟重复问话,反过来是不可能的。而出租车司机里面,老罗在说UTTM的时候,是被世间审判者/上帝附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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