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記憶丨“華北人民和平促進會”的北平和談經過


北京記憶丨“華北人民和平促進會”的北平和談經過


1949年1月31日 ,北平和平解放

前言

遼瀋戰役結束,東北地區全部解放,緊接著人民解放軍東北野戰軍迅速進關,會同華北野戰軍分割包圍北平、天津、張家口地區,在攻克新保安、張家口、天津之後,緊縮了對北平的包圍。

當時北平城外門頭溝、石景山、孫河等地已經解放,然而解放軍對北平城內的煤、電、水照常供應。

解放軍對天壇、東單兩個臨時簡易機場偶爾進行炮擊,是為了阻斷傅作義部隊逃路與空中補給。

這種形勢的逼迫與解放軍的寬大政策有力地支緩了北平的和平力量。當時,中共在北平的地下黨組織,對傅作義發動了強大的和平攻勢,最後促使傅作義將軍下決心走和平解放的道路。

傅作義將軍在廣泛徵詢了各界意見後,先後秘密地派出了以崔載之、周北峰、鄧寶珊為首的三批和談代表,與解放軍談判北平的和平解放問題。

那麼,為什麼又出現了一個所謂“華北人民和平促進會”代表團出城公開進行和平談判的事件呢?它的性質和背景又是怎麼回事呢?讓我這個曾經是“華北人民和平促進會”代表團成員之一的人,來談談它的內情和經過。

東北解放後,國民黨在東北的基層勢力如黨棍、特務、土豪劣紳等等,紛紛逃亡關內,麇集平、津;加上華北大部解放,綏、察、熱、晉、冀及天津等省市的參議會頭頭們也都流亡到北平。

他們搞起什麼“聯誼會”等名堂,先是象一群蒼蠅一樣,圍在傅作義周圍,鼓譟什麼“加強剿共”;及至天津解放,北平形成死城一座,他們見大勢已去,連傅作義也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於是就搖身一變,又化裝成“和平戰士”,演起“和平”把戲來。

“華北人民和平促進會”就是在這種形勢下出場的。“華北人民和平促進會”的主要發起人與組織者,是北平市參議會議長、國民黨北平市黨部前主任委員、國民黨中央侯補執行委員許惠東。

他以東道主的身份,召集了當時的五省兩市參議會的頭頭們,組成了“華北人民和平促進會”。

為了壯大聲勢,他們還吸收了東北地區逃亡來平的所謂士紳參加,用許惠東自己的話說:“我們要入股(指撈取政治資本),股越大分紅越多。”

於是,他又把他平日看不起的所謂“群眾團體”也拉進了“華北人民和平促進會”。在這時,恰巧因支持李宗仁競選副總統而觸怒了蔣介石被罷了官(撤掉北平市長職務)、又被國民黨C·C·系遺棄的何思源回到北平,許惠東認為這是一張“王牌”,立即親自把何請進了“華北人民和平促進會”。

同時,許又邀請了戊戍變法的領袖人物康有為的女兒康同璧,前中國大學代校長呂復(即呂劍秋),以及梁秋水、何海秋、周炳琳等社會上主張和平的知名人士參加活動。於是,“華北人民和平促進會”就這樣正式宣告成立了。

“華北人民和平促進會”的公開參加北平和平解放運動的行列,給傅作義將軍的力主和談增添了聲勢和力量。

這可以從當時北平廣播電臺的廣播和國民黨統治區各地報紙的報道得到證明。但是,當時若沒有傅作義將軍的批准,“華北人民和平促進會”和談代表團是出不去北平城的。

同時,若不是得到傅作義將軍的支持,我們還可能遭到國民黨主戰派(守城部隊中蔣的嫡系部隊以及軍統特務等)的公開鎮壓。

事實也正是這樣。何思源先生還未出城,就遭到了軍統特務定時炸彈的襲擊。然而主戰勢力及其特務組織的陰謀手段,並不能阻止北平和平解放運動的進展,何思源先生還是毅然帶著傷和代表團全體代表一起完成了出城和談的使命。

這是人民和平力量的勝利。主戰勢力的暗殺行動,只能說明他們的虛弱、恐懼和垂死掙扎。

北平解放前夕,北平市各報紙大量刊登了“華北人民和平促進會”代表團出城的報道,並刊登了“華北人民和平促進會”向全國呼籲和平的通電。例如當時的《華北日報》連續四天做了如下報道:

(1)1949年1月17日刊載“華北人民和平促進會”和談代表團成員的初步名單:何海秋、梁秋水、馮蓮溪、劉鴻瑞、王喬年、馬振源、盧其然、張寶萬、何思源、周炳琳、傅華亭。

(2)1949年1月18日刊載“華北人民和平促進會”和談代表團修改後的名單:何海秋、呂復、馮蓮溪、劉鴻瑞、王喬年、馬振源、盧其然、張寶萬、何思源、康同璧、傅華亭。

(3)1949年1月19日刊載“華北人民和平促進會”和談代表團於18日下午2時出城談判。代表團成員是:呂復、康同璧、郭樹棠、王喬年、張寶萬、盧其然、馬振源、劉鴻瑞、馮蓮溪、何思源,共10人。

(4)1949年1月20日刊載:“華北人民和平促進會”代表何思源等11人,在會晤共方負責人,傾訴華北人民希望和平之願望後,於19日下午2時1刻回城。”


出城經過

1949年1月16日下午,經傅作義將軍同意,“華北人民和平促進會”在北平市參議會大樓(中南海新華門對面)開會,到會的有:平、津、冀、晉、綏、察、熱五省兩市參議會的代表,北平市總工會、商會、工業會、農會、婦女會、教育會、河北省商會、農會等民眾團體的代表,北平市社會知名人士何思源、呂復、康同璧等,以及東北地區流亡北平的士紳等約近百人。

會議由許惠東主持,經過反覆討論,大會做出決議,以“華北人民和平促進會”的名義發表通電,向全國呼籲和平,向解放軍與傅作義雙方呼籲舉行和平談判,以促成北平問題的和平解決。大會並決定:

一、推派何思源、許惠東等人為代表,面見傅作義將軍,陳述華北人民主張和平的意見;

二、推選出代表11人組成“華北人民和平促進會和談代表團”,出城到解放軍前線司令部轉達北平市人民的和平意願,呼籲國共雙方舉行和平談判。

代表團11人由以下幾個方面的代表組成,他們是:社會知名人士何思源、呂復(呂劍秋)、康同璧(女),北平市總工會王喬年、馬振源,北平市工業會傅華亭(北平市工業會理事長,後因高血壓病發作,臨時未能出城),北平鐵路工會張寶萬,北平市婦女會盧其然(女,該會秘書),北平市教育會馮蓮溪(女,西直門大街小學校長),河北省商會劉鴻瑞,河北省農會郭樹棠。由何思源先生為代表團團長,兼首席發言人,定於1月18日上午9時出城。

當時大會擬定了對解放軍的廣播稿,由代表團全體成員簽名,然後送到北平廣播電臺向解放軍廣播;並擬定新聞稿,也由代表們簽署,然後發到北平市各報社。

會後,由何思源、許惠東、賀翊新(河北省參議會議長)等人,走訪了傅作義將軍,向他彙報了大會的決議。

傅將軍說:“我接受大家的意見,但是還要你們辛苦一趟,請你們大家走訪一下各軍種、各兵團總部,徵詢一下‘中央軍’各位司令的意見。”

於是,何思源、許惠東諸人隨即到各司令部走訪,並就和平解決北平問題向他們做了遊說工作。

不料,當夜何思源住宅被炸,何思源先生負傷,被送進醫院治療。根據軍統特務在“清河訓練大隊”(北京解放後,屬北京公安局的一個管制特務、反動黨團分子的機構)的交代材料,是軍統北平站收買飛賊段雲鵬在何思源住宅的房上放置了兩枚定時炸彈。

軍統技術總隊還曾計劃對出城的十名代表分別採取暗殺行動。只是因為對何思源暗殺失敗,傅作義將軍對代表們的安全採取了措施,軍統技術總隊的計劃未能實現,北平即告解放。

17日上午,代表團成員除何思源因傷未到會,其餘諸人都及時來到市參議會。促進會的其他人士大部分也都陸續來到。

大家開會研究何思源先生被炸事件後的形勢和應採取的具體步驟。會議仍由許惠東主持。許首先向大家報告何思源先生住宅被炸事件經過。

他說:“16日夜裡,七省市議長們在錫拉衚衕何宅開會,直至深夜,何說:‘夜深了,大家該餓了,弄點夜宵吃吃。我還有家鄉味的扒雞,請大家嚐嚐。’

於是,何即叫他的副官到廚房傳話。副官出去後,忽然匆匆地進來說:‘何先生,不好了,房上有人。’

何急忙拿起手槍,一手持電筒,走到院中巡視,結果,並沒有發現任何蹤跡。何對副官說:‘你眼差了吧?’大家吃完夜宵就走了,各自回家。

因開會的關係,何思源睡得很晚。才睡下不久,忽聽到他夫人房間裡轟然巨響,接著就傳來呼叫聲。

何急忙披衣向夫人房間跑去,剛要出房門,他自己的房間又是轟然一聲巨響,房的脊檁炸斷,他的床被砸碎,炸下來的斷木碎瓦把何的手臂和小腿砸傷。

此次事件想系國民黨特務的有計劃行動。在何先生家房上放了定時炸彈,其險惡目的想必是要破壞和談。

這次事件造成了何先生的全家負傷,都住進了醫院,何先生的二女公子被炸死,她為北平的和平事業獻出了自已寶貴的生命。”

聽了許惠東的情況介紹,大家才知道何思源先生被炸傷的詳細經過。何先生家出事的當夜,許惠東得到消息後馬上坐汽車趕赴何家(因夜深了,司機不在,由許惠東的長子許仁開車),把全體傷員送往協和醫院搶救。

大家對何先生家被炸極為震驚,對何家二小姐的犧牲深表哀悼,同時對國民黨特務的暴行非常痛恨。

會議決定為何二小姐治喪,並立墓誌銘記述犧牲經過。碑的正面主文題曰:“和平之花。”還決定派代表到醫院向何思源先生及其全家表示慰問。

接著,許惠東提出,代表團還可能遭受更大的危險,他提議,出城之行可以作罷。我在過去就對許的官僚作風有意見,曾與他發生過多次爭吵。

這時,我站起來向他質問:“出城和談是關係到北平市數百萬市民和北平文化古都的命運的大事,是各界代表在大會上共同做出的決議,而且已經向解放軍做了廣播,約定好了的,你許某人有何權力可以任意變更或推翻大會的決議案?不論出現任何挫折和險阻,我們也應當堅決執行大會的決議。不然,你請我們民眾團體出來幹什麼?我們不是玩物,可以任意擺佈的。”

許見我對他發起急來,趕忙紅著臉解釋說:“老弟,現在是什麼時候,你還犯老毛病?我不過是提出我個人的意見,同意不同意,大家可以討論嘛。”

於是大家展開了爭論,最後決定仍繼續執行出城談判的決議。至於出城時間,要根據何思源先生的傷勢,並在徵詢何先生的意見後再做出決定。

代表們到協和醫院看望了何先生及其家屬,何先生首先對大家的關懷錶示感謝,接著他表示:和平事業是大事,他個人被炸受傷是小事,不能因小而失大。

他堅定地說:“我的傷再重,就是走不動,抬著我也要出城去參加和談。不能因為我個人而耽誤了和談大事,我就是為此而付出生命,也是光榮的。”

大家聽了,深為何先生對和平事業的堅定信心所感動,於是商定,把出城時間推遲半日。改為1月18日下午2時。

1月18日下午1時許,我們9個代表齊集在西直門電車北廠,等侯尚未到來的何思源先生。不一會,何先生坐著由許惠東的長子許仁駕駛的小汽車到了。

從車裡走下兩個人來,一個是何先生,他頸挎繃帶,兜著右臂懸在胸前;另一位是個中等身材的中年人,我不認識。

我們9個先到的代表紛紛向何先生握手慰問,表示敬意。於是大家一齊登上了一輛事先準備好的公共汽車,向西直門開去。

我環視了一下我們的代表,共10名,不多不少。司機、副司機2人,另外還有那位隨何先生來的人,算起來此行一共13人。

只見陪同何先生來的那位手裡提著一隻大提箱,身穿藏藍色斜紋布的中山裝,面貌很英俊。

我問:我們代表不是整整10位嗎?這位又是誰呢?那人看了我一眼,沒有說話。何先生卻忙接過來說:“這位是我的隨從人員。”

就在這當兒,代表之一,市總工會同事馬振源扯了一下我的衣襟,附耳小聲對我說了幾句話,我這才知道他是中共派來與何先生聯繫的地下工作人員,名叫張實。

汽車開到西直門,迎面走過來國民黨守軍的少將司令官,這個中等個子、體格魁梧、滿面笑容的軍官走上汽車,握住我們的手說:“諸位辛苦了,你們為老百姓做了件好事。這就好了,我歡送你們出城,祝你們順利完成任務。”後來得知他名叫許書亭。

汽車出了城,我們車上打著兩面白旗,上面用黑字寫著:“華北人民和平促進會和談代表團”的字樣。

汽車沿著動物園西牆外的京頤公路向北駛去,打算直奔海淀鎮解放軍西郊部隊司令部去。沿途只見公路西側栽滿密密麻麻的木樁,據說木樁外是佈雷區。

車開到白石橋,不料橋已被國民黨軍隊拆毀,不能通過,汽車只好折向西郊機場公路。

快到車道溝村附近,已是國民黨軍前沿陣地,公路被鐵絲網封鎖,路旁是碉堡,鐵絲網外邊佈滿了幾層路障。

國民黨守軍對我們問明瞭任務後,把鐵絲網剪斷,移開路障,於是我們通過關卡,向西駛去。

只見路旁北側紫竹院迤西的土丘上已挖成螺旋形戰壕,這裡,雖然充滿了戰場氣氛,但卻非常寧靜,除了我們的汽車發出的隆隆聲響外,聽不到任何聲音。

忽然一陣緊密的衝鋒槍聲傳來,前方路旁閃出來兩個解放軍,一個手端衝鋒槍,一個手握匣子槍,喝令停車。

由於司機沒有聽到,車照常飛駛前進,那位手持衝鋒槍的解放軍就向天空鳴槍示警,車還是未停下來,那個解放軍又向汽車前方地下打了一梭子,頓時瀝青路面冒起了白煙。

大家聽到槍聲,都在車裡本能地臥倒下來。我因為坐在前面,距離駕駛員較近,見此情形急忙站起來喊:“停車!停車!”這時司機才緊急剎車。

解放軍在車外大聲喊道:“下來!”我們10個代表當中數我年輕體壯(那時我正好30週歲),而我又恰恰靠著車門站著,責無旁貸地立即手持白旗走下車去。

才下車,解放軍就喊我:“過來!”我剛剛向前跨出兩步,另一個解放軍卻又喊:“不要向前走,有地雷!”

因為兩位解放軍始終是站在公路下邊,我就走下公路前進。不料解放軍卻又大喝一聲:“不要動!路下邊有地雷!”弄得我不知如何是好,只好停下不動。

兩位解放軍走過來問我:“你們是幹什麼的?”我答道:“我們是和談代表團,不是事前在電臺廣播,和你們聯繫好了嗎?”

解放軍又問:“訂好今天上午9點來,為啥現在才到?”我解釋說:“因為昨天我們代表團團長何思源先生被特務炸傷了,所以耽誤了。”

那位手持匣槍的解放軍哼了一聲,旁邊端著衝鋒槍的解放軍小聲說:“哼!苦肉計!”這時,突然東邊槍聲大作,還夾雜著機槍聲。

那位手持匣槍的解放軍立即厲聲喝道:“你說是和談的,為啥還要帶著隊伍來,你們到底搞的是啥名堂?”我說:“誰帶隊伍來了?”

解放軍用手一指我的背後說:“你看,那不是隊伍是什麼?”我回頭一看,果然沿著車道溝的深溝露出一個個鋼盔頂,向這方面蠕動前進。

我深怕發生誤會耽誤了大事,急忙用白旗向後揮動,叫他們撤退,他們才退了回去。

這時槍聲也停止了。事後在歸途中,我問國民黨守軍,這是怎麼回事?他們說,聽到衝鋒槍響,怕代表們出了差錯,想營救一下代表團,所以才摸了上來。後來知是誤會,才放下心來撤了回去。

誤會解除後,解放軍和我一起登上汽車,我向他們介紹了何思源先生。其中一位解放軍和何先生邊握手邊自我介紹說:“我是人民解放軍連長,奉命來迎接你們的。”於是我們由這位連長帶路,向西郊機場方向駛去。

汽車在靠近機場的地方往東折向藍靛廠鎮,穿過火器營村和藍靛廠大街,經長春橋跨越清水河,穿過東山子(一座植滿棗林的土崗),走小南莊村,然後沿蘇州街(清代的一條至頤和園的土馬路)駛向海淀鎮,再經過海淀鎮南街,最後到達槐樹街一號解放軍司令部的招待所(我自幼生於海淀鎮,長於萬泉莊村,小學時代就讀於藍靛廠南門小學,這裡是我的家鄉,所以道路記得清清楚楚)。

解放軍司令部的同志們安排我們休息了一下,吃過晚飯,司令部的莫文驊政委來了,陪同他一起來的還有歐陽副政委等多人。

經一一介紹,代表團10人都遞過名片,大家落座互致寒暄,然後開始會談。首先,由莫政委致詞,他對代表團的到來表示歡迎。

接著由何思源先生說明來意。他說:“我們受250萬北平市民的委託,希望國共雙方以大局為重,對北平這座文化古城應採取和平方式來解決。”

隨後,呂復、康同璧兩位先生相繼發言,表達了華北人民要求和平的意願。之後,何先生接著發言。

他說:“傅作義將軍為了保護北平這座70年古都的文化古蹟,為了保障250萬布民的生命財產不受損害,他已經表示同意我們提出的和平解決的主張……”,話還未完,莫將軍馬上插言說:“我們認為不是傅作義保護了北平城,倒是北平這座古城保護了傅作義。”

停頓一下,何先生接著說:“傅作義將軍向來是尊重民意的,他的部隊一向注重軍隊紀律,不擾民、不害民,……”莫將軍聽到這裡,馬上打斷何的發言,嚴肅地質問道:“照何先生這樣說,傅作義如此‘愛民’,那麼,我們解放軍要革傅作義的命是革錯了?”

何思源被質問得無言以對,非常尷尬。會談一開始就如此針鋒相對,那麼,會談將如何進行下去呢?大家很替我們這位代表團團長兼首席發言人著急。

這時,會場是一片沉寂。於是,我便站起來為何先生解圍,說道:“請莫將軍不要誤會,解放軍是為了解放人民的革命軍隊,傅作義將軍的部隊根本不能和解放軍對比。

何先生的意思是說,在國民黨各派系軍隊中間,從紀律方面而言,傅作義將軍的部隊要比蔣介石嫡系的中央軍好得多了。”

這時,莫將軍看了我一眼,態度緩和下來接著說道:“那麼,請諸位告訴傅作義,他不要躲在北平城裡耍賴,把破壞北平文化古城的責任轉嫁給中國人民解放軍。傅作義不是自認為很能打仗嗎?那麼,請他把部隊拉出北平城外來,我們讓出一片戰場,彼此較量一番。”

何先生接過來說:“我看,還是以和平解決為好。”最後,莫將軍說:“那麼好吧,就請何先生轉告傅作義將軍,三條路,任他選擇。第一條是打。他不是說要保護北平文化古都不受炮火損傷嗎?我們同意他的意見,那麼,就請他把部隊拉出北平城來一決雌雄,不要躲在北平城裡裝蒜。第二條是無條件投降。也請他把部隊拉出北平城,到指定地點集中,聽侯改編。第三條叫做‘和平解放’,訂上它幾條君子協定,同樣也要請他把部隊拉出城來改編。總之,第一條路不用講了,第二條和第三條路,我們都保障傅作義將軍和他的部下的生命財產的安全。這三條路如果他都不同意,就無話可講了,我們只好被迫走攻城一條路。那麼,城破之日,老百姓和文物古蹟的損傷,這筆帳是要算在傅作義頭上的。長時間以來我們是圍而不打,已給傅作義先生留下了考慮時間,請何先生轉告傅作義,我們還可以給他幾天時間,等待他的答覆。但是,要告訴他,時間是不能再多等的。到一定的限度,就不要怪我們不客氣了。”

會後,莫將軍退席走了,雙方參加者各找對象交談。有位高個子的解放軍某主任拉我一起坐下談話。

他滿口濃重的外鄉口音(可能是湖南人),我一句也聽不懂,而他卻很健談。在先,我聽不懂還問他幾次,但不能總是問人家呀?沒辦法,後來只好他說一句,我應一聲。

天晚了,解放軍留我們在招待所住了一夜,睡前,囑咐我們夜間不要隨便走動,以免發生誤會。睡下後,夜已深了,從遠方不斷傳來零星的槍炮聲。

據說,這已是慣例了,國民黨部隊在夜間總是不斷地打槍打炮。大概是為了壯壯膽吧。在近處,只有解放軍警衛崗哨的踱步聲。不一會,我就沉沉入睡了。

第二天睜開眼,已是天光大亮。解放軍同志打來熱水,我們洗漱完畢,司令部從海淀鎮裡有名的飯館“海順居”叫來了豐盛的酒席,為我們代表團餞行。

彼此談笑甚歡。飯後,送我們上汽車,握手告別。跟隨何思源先生一起來的那位張實同志,一到解放區就提著大皮箱走了。

他既未參加會談,也沒有隨車回城裡。臨行前,解放軍把大批宣傳品塞進我們的那輛汽車。車沿著原路駛回城去。

到了西直門,國民黨守城的官兵們立即把代表們圍了起來,問長問短。他們爭相詢問的問題是“和平有希望嗎?”當代表們回答:“和平解決大有可能”時,他們不禁雀躍歡呼起來。

有的說:“本來嘛,還打個什麼勁兒呢?”在回程中,我們在公路上和解放軍戰士談話時,他們都異口同聲地說:“打進北平城,活捉傅作義。”“打倒蔣介石,解放全中國。”國民黨是官兵厭戰,解放軍是堅決把革命戰爭進行到底。

這種鮮明的士氣對比,也就註定了國民黨反動派必然滅亡,解放戰爭必然勝利。

在返城途中的汽車上,代表們商定由何思源先生會同許惠東等向傅作義將軍彙報出城談判經過,敦促傅作義將軍對北平的和平解決早下決心,使和平能早日到來。


回城之後

返城後我回到本單位。北平郵局的職工們聽到我已經回來,自動地集合到郵政管理局投遞處大廳,要求我把出城談判情況向大家講一下。

盛情難卻,我只好向大家做了彙報。我詳細地把出城經過向大家介紹一番。最後,我說;“堪以告慰於大家的是:北平和平大有希望,古城解放即將到來。”

大家聽到這裡,不禁歡聲四起,掌聲雷動,有的人竟情不自禁地高呼:“北平和平解放萬歲!”回想我此次出城臨行前,將要由郵局乘車去西直門的時候,郵局職工們也是自動地集合到一起,來送我。

但那個場面不象歡迎我歸來時那樣歡騰喜悅,而是神態嚴肅,既滿懷希望,又懷有幾分憂慮,有的老職工千囑咐萬叮嚀地對我說:“小王啊,全體職工要求和平解放的心情,你千萬要替我們向解放軍轉達!”有的青年職工竟振臂高呼:“我們要和平,不要戰爭。”

同樣,當我回到我的住所時,鄰居們也都不約而同地湧向我家,爭相打聽和平的消息,使我應接不暇。

以上種種情形表明了人民是多麼嚮往和平、厭惡戰爭,又是多麼盼望解放。這是大勢所趨,民心所向。這足以證明頑固的國民黨主戰派是多麼不得人心。


結束語

我們歸來兩日後,傅作義將軍的代表鄧寶珊將軍也談判歸來,與解放軍達成了《北平和平解放協議》。

3日後,傅作義將軍廣播,公佈了《協議》的部分條款,古城沸騰了。不久,中國人民解放軍舉行了盛大的入城式。

北平市人民傾城出動,載歌載舞,迎接人民的子弟兵——解放軍的進城。隨後,北平市民自動地舉行了盛大遊行——這是北京有史以來人民自動的最大的慶祝遊行,它充分顯示了人民的力量,充分表達出人民對於和平、對於解放的無比歡欣和無比興奮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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